1、1 ...
-
“这是新来的同学吗？”
“哇好像长得挺帅的！”
“把你的‘好像’和“挺”去掉好么，就是帅啊。”
……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学校，陌生的班级，陌生的同学。空气中飘满了“陌生”的气息，年思华拉开书包链，把自己刚买的笔记本和笔安安静静地放在桌面上。
新学期，大家都聚在某个同学的座位旁谈天说地，明明暑假就有相聚，明明每天都开着电脑□□聊上一整天，为什么到开学的时候还是这么热闹。坐在窗边最后一个没人坐的座位上，年思华默默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一言不发。
女生们不知什么时候朝他这边看过来，捂着嘴小声讨论这位从没见过面的新同学。
C市是一个超级大城市，南方特有的秋季气候不带一丝干燥，阴的天气湿沉闷热，还不停地散发热量，微弱的蝉鸣时不时响起。
博正中学，C市最顶尖的私立中学之一，一百二十多年的历史中培养出相当多的人才。不仅是C市本市市民，就是本省有点资产的人家都不惜花上五位数一学期的学费，把自己的子女塞进这所学校。年思华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一，甚至比很多家长都要卖力，把自己的儿子塞进了初中部最好的实验班。
学期第一节班会课，班主任老师让年思华到讲台上来做自我介绍。
“这是我们的新同学，年思华。”
年思华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转身向大家微微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叫年思华。家乡是D市，现在住在C市，对这里不太熟悉，请大家以后多多指教。”
话音刚落，他听见了台下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大家以后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班主任把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打断了女生们的议论，又朝着年思华温和地说道，“你暂时就坐在那里，之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和老师同学们说。”
年思华点点头，然后下讲台。在回自己座位的路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周围女生们跟随着的目光。
从小到大，永远都是老师们骄傲的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但那股莫名的自豪感还是不自觉地溢出，在脑子里面转悠。不过等他坐在位子上的时候，那股感觉立马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没有书，要等到中午放学的时候才能领到。
老师在讲开学注意事项，坐在自己旁边那组的女生忽然转过头来。
“你好呀。”她悄悄地打招呼。
年思华点点头：“你好。”
“年，思，华，是吗？”女生在单行本上一笔一划写下他的名字，还给他看。
“是的，”年思华小声回答，“你的字写得很好看。”
女生很开心的样子，把本子收回，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
“岑雨诗。”女生把自己的名字展示给他看。
年思华笑了笑，没说什么。他感觉教室一隅，有那么一丝不太友好的视线正盯着他，让他有点不自在。
这个名字叫做岑雨诗的女生应该是班级里长得比较漂亮的类型，皮肤白里透红，杏目樱桃小嘴，高挺的鼻子也是小巧玲珑，长发扎成一个高高的单马尾，略瘦的身型配上贵族中学的校服裙，想想走过的每一个地方应该都是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一整个上午的课，年思华都和岑雨诗拼桌一起看同一本书。课间总是会有几个男生过来推开年思华的桌子，围在岑雨诗身旁和她说着什么。
“才不是，你不要想太多。”
年思华只听到岑雨诗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完全听不清他们接下来说的内容了。不过他也没太在意。初二3班是博正初中部最好的尖子班之一，学生的平均分远超其他班几十分，年思华担心如果自己不好好学习，下学期就会被踢出这个班，到时候爸妈的钱就白花了。
现在的他，再也不是D市实验中学的天之骄子，却变成了博正初二3班一个默默无闻，危机感过重的小透明。
中午从教务处领书回来，年思华没有回宿舍，而是直接回到教室，翻开书一本本地看。不知不觉就枕着思想品德书睡着了，一觉醒来，同学都来了一大半。
“书领回来了？”岑雨诗背着双手，侧身弯腰笑着问他。
“嗯，是的。”年思华抹了抹嘴，赶紧把口水抹掉，“今天上午，谢谢你。”
岑雨诗把自己的桌子凳子摆好，轻快地回答：“不用谢，帮助新同学不是应该的吗？加上我也不忍心看着你一本书都没有就直接上课呀。”
下午放学回宿舍，年思华孤零零地站在床边，收拾自己的行李。
和他一个宿舍的都是转学过来的学生，刚好都在不同的班级。因为中午没回去，年思华在学校待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自己的室友长得什么样，只能祈祷他们能友好一点，起码晚上别太闹就好。
在学校的一个星期，年思华除了努力学习就是想着怎么让自己融入这个班级里面。要想学习好，周围同学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所以每当有主动找他交谈的同学，他都会热情回应。然而这些同学，大部分都是女生。至于男生，要么就是沉默寡言不主动找他的，要么就是看起来很活跃但好像并不想让他融入的。
初二3班的班长是一个非常开朗、人缘非常好的男生，名叫池钏。池钏身边有两个一直跟着他的朋友，一个叫丘尚轲，因为长得白老是被女生在背后叫做“小白脸”，人算是热情，就是有点狗，整天笑嘻嘻地缓和班长和其他男生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有一个叫陈万彤，肤色和丘尚轲完全相反，人也有点寡言，但属于“人狠话不多”的类型，打起架、和老师对抗起来，就算是池钏都拿他没办法，只有小白脸丘尚轲把“有点狗”的特质发挥得淋漓尽致才能镇得住他。
年思华第一天上课，和岑雨诗拼桌的课间，推开他课桌的就是这三个人。岑雨诗和池钏的关系貌似是全班的绯闻源头。关于两个人的传说，从中午躲在窗帘布后面偷偷接吻，到上学期暑假学校组织去X市游学的晚上两人在酒店房间拥抱，诸如此类完全能刺激到十三四岁的少男少女们神经的故事一直在班里流传。在年思华到来之前，池钏一直掌握整个年级异性缘的顶端，从相貌到才华，都受到3班、甚至是其他班级女生们的推崇。
大概也是为了维持“哥只是一个传说”这样一个人设，不辜负如此酷炫狂拽的网名，池钏一直没有正名自己和岑雨诗的关系。不仅如此，他还被流传和其他班漂亮女生的绯闻，不过池钏倒是没在意，反而很享受的样子。
不过，岑雨诗其实也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种单纯无知的小女生。从小出生在养尊处优的环境中，不仅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处事也是相当的早熟。像是池钏这样的男生她见得多了，似乎跟他玩玩也没什么损失，正不正名对于她而言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游刃有余的才女，面对那些对她投来嫉妒目光、在女生宿舍大喊“岑雨诗你这个绿茶婊”的女生，仍旧可以面不改色地收自己的衣服，戴着耳机哼着歌。
年思华把无意间听到的这些消息，和旁边这个正在认真做笔记、时不时还会朝他来一个甜美微笑的岑雨诗做了一个对比——突然发现自己的想象力竟然如此匮乏——他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温柔热情的女生竟然会有这么一副面孔。
周五放学，年思华在校门口等妈妈的车。
“年思华？”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从他身后传过来。
“岑雨诗？”
年思华转过身，一张白里透红的漂亮面孔映入视线。岑雨诗跟他打着招呼，还顺便站在他旁边。
“在等家长来接？”岑雨诗紧紧拉着斜挎包的带子。
“是的。”年思华特意保持了一些距离。
没想到岑雨诗一直站在他旁边，不停地和他说话。眼看着池钏和两个兄弟离他们越来越近，年思华往前跨上一大步。
“你家里人来了？”岑雨诗问他。
“呃，嗯，是的。”此刻年思华是多么想自己母亲大人的车在这一瞬间开到他眼前。然而现实并没有这么戏剧化。
池钏三人来到岑雨诗面前。
“雨诗，你还没回去呢？”池钏剜了年思华一眼，然后回头关切地问站在一旁的岑雨诗。
还没等岑雨诗作出反应，池钏又朝着年思华的方向喊了一声：“年思华同学也还没回去呢？”
年思华攥着衣摆，转身笑着回答：“不，我要回去了。”
说完，他就转身往校门口外的小路上狂奔。一直跑到另外一边的门才停下来。他躲在校门口等了很久，觉得那几个人都回去了，才慢悠悠地晃到原来等车的那个门。
自己是在害怕吗？年思华坐在车上想着，完全没有听见妈妈在说什么，自顾自在思考这样无聊的问题。
为什么要这么害怕？
在怕谁？
怕什么？
他第一次这么不期待周日的下午，教室仿佛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底洞，他永远都不知道接下来在那里还会发生些什么。
月底，学校组织了一次月考。面对史政这些要写很多字的科目，年思华还能编出几句；但在教育资源永远比D市这种三线小城优越得多的大城市里的中学，还是重点中学，物理数学这类科目的难度真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的，年思华望着摊在自己面前的卷子，脑子里仅存的一点知识瞬间瞬间灰飞烟灭，走出考场的那一刻，他基本上能猜得出自己大概能拿多少分了。
果然，周末过后回学校看分数，自己的文科成绩比理科成绩多出了一百多分。尤其是物理，他拿了人生中第一个全班倒数第一，50分。这个分数可以说是让整个班级平均分下降的罪魁祸首了。3班一向都是全科年级第一的，这次月考数学、物理只拿了第二和第三。
岑雨诗看着表情凝重的年思华，眉头稍稍皱了一下。
“是考差了吗？”她关切地问道。
这不是废话？年思华正烦躁着，不过他自然是不敢这么回应岑雨诗的。他把卷子折好放在桌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回答：“嗯，的确是考砸了。”
“没关系的，你是转过来的学生，可能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岑雨诗摇摇头，“以后我帮你补课怎么样？让你下一次月考进步一些。”
年思华赶紧摆手：“那个，我觉得这次是我粗心大意看错题才考成这样的，下次我会注意的……”
“嗯？是吗？”趁年思华不注意，岑雨诗一把把他桌面上的试卷夺过来，“这道大题空白，这道答案根本都不是用这个定理去计算的……你这是根本没好好复习嘛！”
“哈，如此受人欢迎的年思华同学这次可是打破了我们班的记录了呀！”池钏带着丘尚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两人的座位后面，手指捏起年思华惨不忍睹的卷子，大声宣读卷面上鲜红的成绩，“50分！”
“怪不得我们班的物理平均分才拿全级第三呢！”丘尚轲连连拍手。
岑雨诗有些生气，站起来想帮年思华拿回试卷：“喂，你们够了哦！人家本来就不是故意考成这样的啊……”
“哈哈哈哈，你跟我说他不是故意的？”池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干脆坐在地上继续哈哈大笑，“你看看你看看，这道题送分的都留空，这道题根本就不是这么答的，小学生都知道的原理还回答成这样，你跟我说这不是故意的？”
年思华脸都黑了。他站了起来，双手紧握拳头。
“……还给我。”他忍耐着怒气。
“啊？你说什么？”池钏假装没听见的样子，随手把卷子折成一个小方块扔给丘尚轲。
“还给我！……”年思华想从丘尚轲手中拿回试卷，丘尚轲却对他贱贱一笑，把卷子方块扔给了刚进教室门的陈万彤。
岑雨诗急了：“你们别太过分了！”
女生们纷纷停止交头接耳，看向年思华他们这边。
“这什么垃圾，也敢往我这里放。”陈万彤瞥了一眼手中的纸团，顺手一扔，扔给了一个站在他旁边没多远的男生。
那男生直接摊开纸团：“哇哦，50分的物理试卷！珍藏版啊！”
“可不是，原来把我们老师气得课都上不了的大神在这儿啊！”另一个男生接住扔过来的卷子。
紧接着，一阵爆笑响彻教室。
年思华急忙往那男生那边跑过去，然而男生又把试卷揉成团扔给了更远座位上的男生。
岑雨诗想去帮忙，却被池钏挡住了去路。
女生们眼睁睁地看着年思华不停地追着试卷，自己又接不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最后，一个男生把纸团扔到了另一边窗旁的一个座位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男生正戴着耳机学习，被这团突如其来的纸吓了一跳。
就在男生好奇地打开纸团看里面内容的时候，年思华冲上去一把把纸团抢了过来。纸团因为被揉了太多遍，揉脆了，抢过来的时候“撕拉”一声裂了好长一条缝。
可能是抢得太用力，男生的手也被牵了过去，耳机线被手臂绊到，耳机顺着惯性掉在了地上。
“啊，抱歉。”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年思华匆忙蹲下捡起耳机，男生也跟着捡，一不小心，指尖碰到了一起。
“……”男生赶紧把手缩了回去，年思华躲开男生的目光，发红的眼睛望向黑板。
“谢谢。”
话音刚落，预备铃响了。
“不用谢。”
年思华忍着哭腔，把耳机放在男生的桌面上，抹了抹眼睛，抓紧那团纸回到座位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