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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太子的忧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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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逢年节,还将老师宣进宫,打扰老师与家人团聚,本王心中过意不去,敬老师一杯。”赵旭给陈渔舟斟了一杯酒,袖口明黄色四只爪的蟒纹图案栩栩如生,尤其是镶了金线的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不禁让人心生敬畏。
陈渔舟急忙端起酒杯,“不敢!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
“此前老师让本王查的人有眉目了,醉香楼摔死的人正是田御史夫人的胞弟,被拉出来顶罪的醉汉是禁卫军副统领肖杰的表弟。
田御史爱面子,听说推他小舅子死在青楼,担心此事闹大,有人说他家风不严,便没有再追究,肖副统领得知自家表弟伤人性命,本就有愧,又听闻自家表弟自缢谢罪,说他是条汉子,也没有继续追究。”
赵旭说完双眉锁紧,两条生命没的不明不白,真凶却仍然逍遥法外。
陈渔舟轻叹一声,“李尚书正是抓住了双方的弱点,又着人从旁周旋,才将这件事稳稳压下,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老师,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赵旭目光冷毅,浅青微髭透出几份肃杀之气,晕染了柔和的五官,整个人像镀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殿下认为当如何?”陈渔舟端着酒杯的手荡在半空,轻轻搓动指尖的酒杯。
“田御史是睿王的人,即使知道真正把小舅子推下楼梯的人是李尚书的侄子,想必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肖副统领……”
赵旭顿了顿,如墨的眸子暗了三分,“肖副统领为人正直,刚正不阿,从不参与党争,若没有直接证据,一定会认为本王有意挑拨,利用与他。”
陈渔舟半阖了眸子,浅酌一口,对赵旭没有贸然行动露出几分赞赏。
只听赵旭继续说道,“所以本王想先派人潜入醉香楼寻找证据,暗中透给肖副统领。”
话音落下,琉璃暖阁陷入静默,赵旭撩起狐疑的眸子,小心打量陈渔舟的表情。
如今在这大盛王朝,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老师。
洪庆帝曾经动过两次换太子的念头,均被陈渔舟不动声色的化解。
“殿下可知醉香楼是谁的产业?”陈渔舟摩挲指尖空空如也的白瓷杯。
赵旭微微挑眉,他早已让人查过,醉香楼的老板是盛京一个珠宝商人,娶了长兴侯夫人的侄女,若真算起来,醉香楼朝中的背景应当是长兴侯。
长兴侯只有爵位,并无官职,很少参与朝政。
赵旭自知老师心思细腻,运筹帷幄,如今看他他眸色淡淡,似闲庭看落花,波澜不惊,心中不禁虚了一寸。
“本王查到醉香楼的老板是长兴侯夫人的侄女婿,长兴侯淡泊名利,终日炼丹问药,修仙求道,府中大半被改成道观……”
赵旭忽的顿住,想起老师曾经说的话:没有破绽反而是最大的破绽!
陈渔舟知道太子已经发现不寻常,实属不易,不好再拿乔,将酒杯置于桌上,“殿下,醉香楼的银钱一部分入了长兴侯府,还有一部分会定期存入昌升钱庄,中转后汇入通盛票号,通盛票号幕后的庄家是何人,殿下应该不陌生。”
赵旭怔住,如遭雷击,通盛票号正是睿王的产业,并且是父皇赏赐给睿王过了明路的。
洪庆帝对万贵妃和睿王的宠爱世人皆知,赵旭和他母后这些年在宫里过得十分艰辛,如履薄冰。
外祖父魏国公空有爵位,并无实权,家里姑娘多,儿子少,魏皇后只一个弟弟。
魏国公世子成婚十年,世子夫人连生了三个女儿,七八位妾侍也只生了两个女儿。
这五位国公府的小姐,整日闲来无事,勾心斗角,见到赵旭就好像饿急眼的狼狗见到一大块香喷喷的肥肉,眼中明晃晃的贪婪和占有欲。
大打出手,鸡飞狗跳时有发生,赵旭心里发憷,去的频率便少了起来。
万贵妃母家万国公府,武将出身,万国公曾为镇北大将军,如今虽已致任,但军中仍有许多旧部。
睿王的两位表兄一文一武,皆在朝中为官,万启铭位居户部任侍郎,万启亮在戍边大军任中郎将。
赵旭心中把自己和睿王对比:
外家实力,败!
父皇宠爱,完败!
朝中势力,惨败!
除了占了个嫡长的身份,没有一处可以比得上睿王。
这些年若非陈渔舟出谋划策,苦心经营,他和母后早就被打入冷宫,尸骨无存。
“殿下莫要惊慌,殿下是正宫嫡出长子,大盛祖训立嫡立长,只要殿下无过,陛下一定不会罔顾民意,改立太子。”陈渔舟见太子目光呆滞,温声劝道。
“老师……”赵旭心中苦涩,指尖掐入扶手,泛着青白。
陈渔舟话锋一转,勾了勾唇,“殿下,田御史圆滑世故爱面子,田夫人却是个炮筒子,一点就着,若她知道自己的亲弟弟摔死的真相,殿下认为她会袖手旁观吗?”
赵旭瞳孔一亮,有关田御史的夫人的传闻他也听到过一些,这位田夫人来自乡野,说话粗鲁,行事野蛮,京中官员家眷没几个没吃过她的炮仗。
“多谢老师指点,本王这就派人将消息传给田夫人。”
“殿下且慢!”陈渔舟出言制止。
“老师有何吩咐?”赵旭立在一旁,像个乖巧的学生。
陈渔舟站起,拱手行礼,“吩咐不敢当,微臣听闻田夫人与京兆尹黄大人的夫人是同乡,平时也多有往来,若此消息由黄夫人口中传出,田夫人必定深信不疑。”
“黄夫人?”赵旭深深蹙眉,在暖阁内来回踱着步。
“殿下只要派人查查黄夫人经常出入哪些地方,自然可让她一不小心知道这个惊天秘闻。”陈渔舟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赵旭颔首应下,似乎想到什么,若有所思的看着陈渔舟,“敢问老师,是否早就查到这些,也想好应对策略?”
陈渔舟垂眸,端起桌上的酒壶,给太子和自己各自倒了一杯,修长的指节拈起酒杯,恭敬递给太子。
“微臣年幼时,曾有学堂里的世家公子取笑微臣的名字,说微臣今后只能做一个打鱼的渔夫。当时微臣心中难过极了,回家去问父亲,为何要给微臣取这样的名字。”
赵旭听得云里雾里,莫名其妙,不解的眨着眼睛。
“家父并未直接回答微臣的问题,而是给了微臣一本书,说答案在书里,让微臣自己找。微臣彻夜将书读完,终于找到了答案。”
赵旭听着顿时来了兴致,神色放缓,“是何答案?”
“家父当时给微臣看的书是《淮南子·说林训》,其中有一句:临渊羡鱼,不如归家织网。因此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怔了怔,赵旭口中一直重复陈渔舟所说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老师又给我上了一课。
“多谢老师,本王受益匪浅!”赵旭神色清明,豁然开朗。
陈渔舟在宫门下钥前出宫,踏着月色回到陈府。
刚走进书房,便遇到一位不速之客。
“记得之前与你说过,不要擅自进出我的书房,若有下次,立刻回天南山。”陈渔舟沉着脸,不怒自威。
“别啊,师兄,我这不是有紧急要事吗?”一声红袍的男人一脸谄笑,从太师椅上跳起来。
陈渔舟敛了敛心神,寒冰般的眸子冷冷扫过对面阴柔的脸,心中迅速划过一丝异样。“何事?”
“就是后院你那个对你一往情深的小表妹,她居然……居然……”
陈渔舟皱眉,“说!”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居然给你戴绿帽子,和你府中的侍卫有染!”
红衣人幸灾乐祸的说完打量陈渔舟表情的变化。
气死你,谁让你老欺负我。
动不动就赶我走,还不是怕那只胖团子先喜欢上我。
虚伪!
大尾巴狼!
心里把他骂了个底朝天。
“知道了。”陈渔舟神色未变,语气淡淡,似乎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其实他心中确实在说,和我有何关系?
红衣人瞪大眼睛,男人听到自己的女人给自己戴了绿帽,不是应该暴跳如雷吗?
一定是太生气,把自己气傻了!
“师兄你别难过,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反正你后院还有好多,不差这一个,千万别想不开啊!”
陈渔舟挑眉看他,“说完了?”
红衣人纳闷,决定再下一把狠料,“师兄,你千万不要往心里去,你要是气出个三长两短,不知道有多少人睡着了都能乐醒。”
“也包括你?”陈渔舟笑着问了一句。
“当然……”
募地刹住,“不包括,我可是希望师兄你长命百岁的,不过师兄你也知道你如今的处境,府里府外多少人都要至你于死地,万一有一天你遭遇不测,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肉团子的。”
陈渔舟倏地黑了脸,冰眸里的寒光瞬间凝成无数冰针,嗖嗖嗖朝红衣人射去。
红衣人心中一凛,不禁缩了缩脖子,心虚的躲开视线。
只是须臾,陈渔舟收回视线,面色恢复如初,“别忘了你的身份和师傅他老人家的话,尽快把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全部清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