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负得正》尼斯湖水怪

33、第 33 章

　　俞乐给她哥打电话之前，独自琢磨了许久关于昨天那通电话里薄思川最后一句话的含义，可还是没头绪，“阿秦。”
　　正在背台词的人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想不明白，思川哥的那句‘咱操心不到囖’到底是好还是坏？”
　　为了不破坏还原度，小姑娘还模仿了薄思川的腔调，阿秦受不了她，回答：“可好可坏。”
　　“为什么？”
　　阿秦把台本搁在一边，一派平静地说：“往好了想，和好了；往坏了想，掰了。”
　　“掰了怎么不用操心！”
　　“真掰了谁也操心不着。”
　　“……”华俞乐气焰顿灭，下一秒就皱着秀眉拨了个电话过去，“哥！”
　　“嗯。”
　　话筒里传出来的嗓音清澹如山涧冷泉，小姑娘在这头瞬间低了音量，耷了眉眼，问：“哥，你这周什么时候有时间啊？”
　　“什么事？”
　　“没事…”华俞乐垂着脑袋抠手指头，“就是明天剧组休息一天，我有点想回家，你要是有时间，就把我捎回去。”
　　华俞柑看了眼办公桌上的日历，“明天我要值半天班，不出意外，十一点可以下。”
　　“那我和妈去说，让她叫秦阿姨明天中饭多烧点！”
　　“嗯。”
　　过了会儿，“哥…”小姑娘唧唧哝哝地开口，一旁的阿秦用眼神嫌她没骨气。
　　“还有事？”
　　“明天…嫂子和我们一块去吗？”
　　话筒那头陷入沉默，华俞乐和阿秦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我问问她。”
　　话一出，小姑娘顿时松了口气，全身都舒畅快活起来，她这边朝阿秦挑眉，嘴上不忘对着手机叮嘱：“哥，你记得帮我向嫂子传达，我可想她了~让她一定要来！”
　　百叶窗夹缝中渗进几缕阳光，投射在挂衣杆那瀑黑色柔软上，华俞柑视线落在那上头许久没移开，直到华俞乐又喊了他一声，他才拉回思绪，回了个“嗯”。
　　挂了电话之后，华俞柑刚要打开微信，就有病人进诊室。
　　“坐。”他温淡地开口，将手机放到一边，然后伸手接过患者递来的病例资料。
　　这一低头便是一整个下午，等到对门的方医生提着公文包敲了两下门。
　　“下班了，华医生。”
　　华俞柑的目光这才从电脑显示的一名新入院患者的kaposi肉瘤图样上移开，看了眼手表。
　　五点半。
　　他关了电脑，揉了揉眉骨，随后拿起手机，对方没多久就接听了。
　　“晚上喝一杯？”
　　/
　　华俞柑抵达陈尽初家，按门铃后，门一开便是薄思川半笑不笑的俊脸，“就等你了。”
　　原本两人要把陈尽初也叫出来，谁料后者直接打来电话说姝静做了家常菜，让他们来捧个场。
　　在实验室游刃有余的女人怎么会搞不定一个厨房？
　　姝静发际处汗珠津津，却仍保持着优美的体态拿着几个红酒杯出来，微笑道：“久等了。”
　　华俞柑看向餐桌上衣着齐整毫不沾油烟的陈尽初，“你没帮忙？”
　　“她都不让我进厨房一步…”陈尽初为难道，一边拿纸巾要给妻子擦汗，而后者轻轻挡开他伸来的手臂，端坐下，手掌朝上，胳膊一展，略过桌上花花绿绿的菜，笑不露齿道：“思川哥、师哥，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
　　薄思川轻笑，朝入座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俞柑先吧，他口味好。”
　　于是，姝静将藏着殷切的目光转向华俞柑，眼看着他用筷子夹起一块清蒸鲈鱼肉，然后送入口中。
　　陈尽初紧张地等待着，像是什么重要的实验报告出炉似的。
　　华俞柑细嚼慢咽之后，面容依然清隽不改，先是微微颔首，再是唇边露出一丝略表欣慰的淡笑，说道：“姝静的厨艺增长不少。”
　　闻言，女人亮出露齿八颗的标准笑容，姿态骄傲地看了眼丈夫，陈尽初拥抱了下妻子，一荣俱荣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恭喜夏女士新获一项技能。”见某人若无其事地抿了口红酒，薄思川也就放心地捻起筷，舌头刚碰到看起来鲜嫩软口的鱼肉，他便猛低下头，“咔”一声吐了出来。
　　夫妻俩笑容瞬间凝固。
　　“抱团的两人，你们自己尝尝。”薄思川皱眉，自行倒了杯白开水喝。
　　夏女士不可思议地动筷吃了一口，下一秒就吐在了碗里。
　　“……”
　　陈尽初不好扫妻子的颜面，于是想壮胆吃一点给出一个肯定的称赞，却被姝静一把拦住。
　　“咳…”夏女士喝了口红酒，稀释了下口腔里高浓度氯化钠，然后起身，解开围裙，在三个男人的注视下走到玄关处，背上单肩包，转头就是一个恍若无事发生的表情。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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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驾车前往餐厅，由于正值饭点，余座并不充裕，在礼宾员的引领下，四人入了唯一一间包厢。
　　“我们多久没四个人一起来这儿了？”姝静合上菜单，然后递还给服务员，“有半年了吧？”
　　陈尽初：“那时候我们还在研究卡介苗呢，算来都快一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薄思川笑叹口气，摘下眼镜搁在桌上，随后漫不经心地用手指按着鼻梁山根，“我还记得大学那会儿，咱们夏女士坐在这儿怎么说来着？嘶——‘尽初师哥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能遇到像我这样又贤惠温柔又有聪明大脑的女朋友’。”
　　不会做饭的夏姝静女士：“……”
　　陈尽初在桌下握住强颜欢笑的妻子的手，轻声安慰：“单身牢骚，不要生气。”
　　薄思川：“？”
　　提到大学时期，姝静陡然想到了昨天在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个女人。
　　她是认识沈妍的。
　　当初，先是为了在一众排挤她的同学里找补虚荣扬称自己是华师哥的女朋友；再是借家境困难姥姥生病利用师哥的同情开始借钱买奢侈品；被戳穿谎言后更是离谱到第二天就从一辆宾利车上下来，直接入校办理出国手续，美其名曰：留学深造。
　　全校绩点排名倒数的艺术学院系花弄出这般名堂，也算是在当年掀起了一点小风浪，而这风浪也波及到了师哥，毕竟谁人不会多想，医学院出了名的华俞柑居然被女朋友戴了绿帽？
　　可当时，这一切的流言似乎都如纸屑碎絮，丝毫没影响到眼前这个默言的男人，旁人猜测两人的感情有名无实，却又解释不通两年之久的维系，也就只有他们几个亲近之人清楚其中缘由。
　　气氛不知怎地安静了几秒，薄思川突然问：“沈妍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显而易见，他和姝静想到了同一个方向。
　　男人看着手机，淡淡回了句：“上个月。”仿若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陈尽初皱了皱眉，问：“她不是在研修吗？这个时间点回国找你又想干嘛？”
　　“研修？也就你信她的话。”薄思川冷嗤一声，鬓边的眼镜架脚泛着不近人情的金属光泽，“按那个女人的心思来说，只有在国外混不下去回来才是最大概率发生的事。”
　　姝静认同地点了点头，低头用吸管搅了搅服务员刚端上来的玉米汁，“三年…那个包养她的男人称得上具备足够的爱和耐心了。”
　　薄思川笑，“各取所取罢了。”
　　“确实。”
　　陈尽初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表情与大学时第一次看解剖时所差无几，而坐在里座的人却是面色清冷，不予置评。
　　这时服务员过来，将菜品一一摆放到桌上，玉白色的瓷盘装着各色佳肴，荤香素鲜油泽光亮，看起来挠动胃心，而最后一道则是被小心翼翼地端置到了餐桌的中央。
　　香味伴随着瓷具边缘之间的轻微碰撞声萦然绕至鼻间，陈尽初刚想叫华俞柑别再看手机了，话刚到嘴边，对面的人已抬眸看向桌子正中间。
　　方才姝静点菜时，他思绪都在手机上，眼下，当看见这一盅芙蓉汤，从进店就开始的心口那一股隐隐的闷窒感乍然间变得稍许强烈，熟悉的香气持续不断地散发，像是若有若无的丝线，牵扯着他的大脑回想到以往——
　　穿着羊绒裙的女人不自在地喝了口汤，垂着眼应和他说：味道很好。
　　“师哥，碗。”
　　姝静已经给陈尽初和薄思川各自盛了一碗，此刻正朝华俞柑举起汤勺。
　　丝线忽断，他放下手机，把碗递过去。
　　陈尽初扫了眼桌子那头，亮着的屏幕呈现的是微信聊天界面，而下方的最后一句消息没有回音。
　　他看了眼华俞柑，男人手执汤匙，喉结微动，黑沉沉的眸色恰好被眼睑覆挡住。
　　“她叫什么？”
　　陈尽初总是“相亲对象”、“相亲对象”地称呼那个人，也一直没觉得不妥，然而这一刻，他意识到，有些事情即使被人忽视，也已肆虐发展。
　　姝静和薄思川闻言看过去，见陈尽初脸上不带一丝含糊，认真地等着对面的人开口，两人向来思维转得快，几乎是立马就明白过来陈尽初话里的“她”指谁。
　　明明是这家店的招牌，华俞柑却觉得今天的芙蓉汤食之无味，在口中徒余平涩之感，连念出的名字都捎带上了些苦味，“杨毓。”
　　“你们挑明了？”薄思川看出端倪，“晚上你就为了这事儿找我喝酒？”
　　“嗯。”男人的声音是从喉间滚出来的低沉。
　　“分了？”姝静不确定的问。
　　华俞柑抿唇，没说话。
　　现在两人的关系，就好像一个脱手即将掉地的玻璃杯，还没碎，却与摔碎的没区别。
　　薄思川让服务员拿一瓶酒过来。
　　“不管什么结果，双方不后悔就行了。”姝静道。
　　“她说她不后悔。”
　　华俞柑看着跟前的杯子，酒缓缓流入，杯壁染红，“是我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