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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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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能到这种地方。
厚重的布幔遮掩了窗外的日光,只由一盏油灯将房间照亮。幽香盈盈,他坐在堆满胭脂盒的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与镜中正在梳妆的自己对视,四周围绕着一群美貌年轻、态度热情的少女。米娜坐在房间的另一端,与这样里主人说着话。两人似乎十分熟悉。
时间拉回他中午拿到身份证明后。
在米娜说出那句话后,便胸有成竹地告别离开了房间。等到塞壬取得身份证明,才发现船长居然开了两套身份证明。紫铜卡片上规规矩矩刻着名字、性别、家乡、职业、年龄和编号。两张卡片相差无几,唯一的区别就是性别。
两张卡分别是一男一女。
面对维斯克多询问的目光,来送卡片的米娜很有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交给我吧!我早就和酒馆的姐姐们混熟了,肯定能带你出去。”
无论哪里的酒馆,都少不了女人。
米娜所说的酒馆坐落于最繁华的街道上。守望港是港口城市,来往商船是其最大的经济来源。塞壬拉低兜帽,跟着米娜走进宽敞的门。一张张古铜色桌面上残留着昨天未洗净的油脂。膀大腰圆的水手们堆坐在圆桌四周,大声地聊天、咒骂着吝啬的船长和海盗。成扎的啤酒翻着雪白泡沫,空气中充满烟草、酒和男人身上的味道。
“对了,你们知道昨天塞壬出逃的事情吗?”
在喧哗声中,塞壬敏锐地从中觉察出几句关键词。他扫了一眼,醉醺醺的水手们没在意他的打量,其中一个随口回道:“不是都抓回去了吗?要我说,火狮他们都在,哪儿还需要把城门封死啊。现在出去还得搜身,晦气!”
“就是就是,哪儿有之前的自由。”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最先开头的人露出一脸神秘的表情。“还有两个塞壬没抓到,都是银发——那可是上等货!”
“那也得你有命拿这个钱。”回应的人哂笑。“都是战俘,就算能抓到,你打得过吗?就算打得过,信不信火狮立刻就去你家?”
“我不就是说说,说说。”那人咳嗽一声,压低了声音。“你们想想,现在塞壬帝国散了,就剩下些不成气候的。他们长得还好看,要是抓住一头,卖给贵族,那可就发达了。”
一群人哄笑起来。注意到他略有些迟缓的步伐,米娜回头问他。维斯克多摇了摇头,神色如常地跟了上去,好一会儿才说:“我本来觉得从这里出去就可以自由了。”
“嗯?”
“现在想想,从守望港出去只是第一步。如果被发现了身份,一定会被杀死。”
他语气平淡,少女心头却听得一酸。她虽然不知道水生种上岸是什么感觉,但也跟着船长四处跑过。心想大概就和她在异乡时,回想起家乡的乡愁差不多。他们是新来的商船,米娜只听过塞壬的恶名远扬,还没亲眼见过。抬头又看到少年隐藏在兜帽下的侧脸线条干净,因为失血而略显颜色寡淡的唇紧抿着,少女便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主动碰了碰他的手背小声问:“维斯克多先生,塞壬真的是吃人的吗?”
“嗯,什么都吃。”
“那你吃过吗?”
塞壬继续往前走。直到快到了吧台,少女才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吃过。”
她表情一僵,眼中多了些畏惧。塞壬也不解释,继续走着,又听到少女怯怯地问:“那你会吃了我吗?”
“不会。”
少年顿了顿,他的声音像是一把又薄又轻的冰,听起来有些凉,可意外地不令人感到畏惧。
“进食只是为了生存,我不喜欢吃人,也没有必须这么做的必要。”
他也没用什么花言巧语说服,少女却不由自主感到了安心,用力地点了点头。抢先一步走到吧台前。穿着传统安戈洛服饰的酒保在额头绑着一条蓝带,看到米娜,脸上露出笑容:“唷,小米娜,可是稀客啊,今天要喝点什么?”
“萨古大哥,好久不见。我是来找玛丽卡姐姐她们。”
“她们在后面呢,这位是?”
“我有点事情想拜托她们。”
酒保打量了两眼,这才点点头:“既然是你带的人就进去吧,注意点,别闹事。”
“谢谢萨古大哥。”
米娜露出个甜甜的笑容,拉着维斯克多绕过吧台,从后门进了长廊。在长廊两侧排列着房间,门口挂着名牌。她熟练地停在左手第三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里传来女性的声音:“进来吧。”
“玛丽卡姐姐!”
一进屋,扑面而来一股香风。塞壬环顾四周,这间房间比他想得要大,装饰颇有风格。墙上挂着贝壳的装饰。尤其引人注意的是中央一张大床,垂着层叠幔帐,其中床榻若隐若现。床边的椅子上放着硕大皮箱。在桌前则坐着两位二十几岁的女性,正对着镜子化妆。见米娜进来,金发的那个急忙起身:“你怎么来啦,小米娜?快坐下,我给你拿点心。”
“我们有一两年不见了吧,这么长时间,你也和你妈妈一样,变成个美人了。”栗发的坐在那里,看向她身后穿着黑斗篷的塞壬。“这个是?”
“玛丽卡姐姐,安琪姐姐,我这次来是有事情拜托你们。”米娜指了指身旁的人,语气郑重。“我听说吟游队伍最近要去下一个城市了,能不能把我朋友带上?”
“这位朋友是…?”
“他身体不好,我怕独自出行被盯上,才想让大家带他一程。”
米娜说着,伸手替塞壬摘下兜帽。那双海蓝眼瞳静静看着他们,随后弯起,玛丽卡不由自主停住呼吸,如果这是位女性,恐怕就连皇帝都会心甘情愿地成为她的裙下臣。
“真漂亮…”旁边的安琪无意识地低喃着,她好不容易回过神。“但我们都是女人,他一个男人混进来,太过显眼了。”
“没关系,他可以假扮成这里的姐妹。”米娜笑着回答。
“我和你妈妈认识了那么多年,她还照顾过我,既然是你说的,当然没问题。”玛丽卡沉吟片刻,算是点了头。“我会处理好他的。唱歌太显眼了些,他会不会什么乐器?”
米娜想起维斯克多之前说的话:“他会七弦琴,弹得可好了。”
“……”
谁都没有注意到,听到这句话的维斯克多眼神有一瞬间的飘忽。
他也没想到自己随口扯的谎会被当真。玛丽卡看过去,发现对方神色淡然,显然胸有成竹,便定了几分心:“等换好装让他试试,出门在外,还是要小心些。”
她说着,吩咐安琪叫来其他姐妹。不长时间后,一排漂亮妩媚的姑娘从门口走进来,显然都是这里原有的姑娘。
她们似乎已经听了解释,见了两人后纷纷毫不介意地上来捏了捏脸,调笑着要听塞壬叫姐姐。走在最后的安琪拎着沉重的皮箱,弯腰放在了玛丽卡脚边。
金发美人将皮箱的排扣打开,露出里面流光溢彩的布料和首饰盒。一众人围了过来,玫瑰、水仙和蔷薇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强烈刺激着塞壬敏锐的感官。他喉结微微一动,脑海中一片空白。既怕自己一不留神伤了这群脆弱的人类,又被熏得头晕脑胀,僵得像是木桩。
“你唇形真漂亮,就是有点没气色,来,张嘴。”
“还是这个头饰好,衬得皮肤白。”
“胡说八道,当然是这个更好看了!”
“……”
围绕在女性激烈的讨论声中,塞壬头一次惊骇地发现。不过是穿个衣服化个妆,居然能比和士兵打架还累。
“好了,这就完成了。”
好不容易听到这句话,塞壬长出一口气。怀里突然被塞入一把七弦琴。他茫然地看着玛丽卡,后者笑意盈盈:“来,试弹一下。”
身着月色长裙的少女接过七弦琴,斜斜靠在椅背上。被手套包裹的指尖流水般拂过琴弦,勾勒出一连串不成曲调的清亮碎音,如玻璃珠般簌簌滚落下来。
任谁看到都会称赞她如美神阿丽娅般绝世的容颜,少女不过十四五岁模样,已将金色的长发松松挽起,点缀着贝壳与珍珠的洁白发饰。修长脖颈上缠着蓝色晶石项链,牛皮腰带勾勒出腰肢纤细的线条。棕色高跟皮靴恰到好处地与流苏下摆相称相映。浓长眼睫轻抬抬,看过去的人便旖旎撞入一泓蔚蓝的潋滟梦境中。
“要弹些什么?”
微哑悦耳的声音显得极是温柔。金发美人眼睛发亮,上前热情地按住他的手:“不用弹了,你有没有兴趣真的加入我们?”
这么个好苗子,是男人真是可惜这张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