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壬的骑士》猫猫管理协会

1、维斯克多·卡德加

　　那是呼啸凛冽的寒风，吹过哈亚克的海。塞壬浮出海面，银白色的长发落在水面上，像是一捧莹亮的月光。

　　他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正望着远处熊熊燃烧的船队。浓烟滚滚升上天空，犹如另一层厚重的乌云。四面八方都漂浮着尸体:人类、人鱼、海妖和塞壬。断肢和血液将原本透亮的浅海染成了凝固的红。

　　塞壬的眼瞳里因此升起浓稠的厌恶。鲜血从横列腹部的巨大伤口中不断涌出，沉入更深的海水中，扩散出缠绕的纤细的血丝，引得鱼儿纷纷靠近，又被正在流血的主人一把抓住，生生塞入口中咀嚼起来。

　　在玫瑰花色的唇下，隐约可见外露的锋利獠牙。海鱼坚硬的鳞片被轻而易举地嚼碎，与血肉一同粘稠地吞咽下肚。拥有美丽外表与凶狠性情，称霸于海洋上的霸主。

　　历代以来，塞壬的皇室统治着二分之一的海洋，肆意妄为地掀起风浪，最终被宿敌人鱼一族和临海敌国格洛丽亚所剿灭。从蔚蓝深邃的海洋中，隐隐传来人鱼呼唤同伴的歌声。他们正配合着盟友在深海巡逻，势必杀死每一位敌人。

　　塞壬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他对于自己的种族并无忠诚，但对于造成自己伤口的敌人，心里熊熊而生一种愤怒。事实上，史学家们经常惊愕这群更类似野兽的异族海妖是如何建立起辉煌的海底国度的。嗜血、冷漠、毫无亲情或者血脉联系的概念，纯粹依靠武力和贪欲联系起种群。塞壬舔了舔自己的指尖，隐藏于海面下的尾巴甩动，矫健身躯便犹如吹拂海面的风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里。

　　他再也不会回到这片海里了，尽管他在此出生，尽管最后一个知道他私生子身份的血亲在此死去。

　　毕竟，他对海洋过敏。

　　……

　　咸湿海风掠过塞壬的长发，他顺着洋流一路向南，偶尔在岛屿上歇息。生长茂盛椰子树的沙滩阳光充足，晒在白皙到透明的肌肤上，几乎能够看到其下深埋的青色血管。

　　浪花翻涌的海洋美得像是一块巨大的蓝宝石，白羽的海鸟穿梭在海浪间，成群飞鱼跃起，鳍面反射着钻石般的耀眼光芒。面对所有海族都十分喜爱的海洋，塞壬却显得兴致缺缺，甚至有几分厌恶。他挪动身体躺在沙滩上，确保连尾巴尖尖都不会沾上一点点海水。

　　规律排列的光滑鳞片细密覆盖在类蛇的银色长尾上，尾背自然排列出一排锋利骨刺轮廓，由薄纱似的柔韧鳍膜相连接。再往上，是前几天还狰狞可怖的伤口。塞壬的体质出色到几乎能和双头食人魔媲美，大量进食后的充足养分被身体吸收，转化为愈合的能量。新生的嫩肉覆盖住旧伤，行动间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与麻痒。

　　该死的人类。

　　猩红蛇瞳因为浮现的回忆而蒙上阴霾，那个站在船头的强壮男人冲他所在的方向拉开弓箭，火红的发与烈焰一同燃烧着，兴奋眼神比狩猎的海妖更加凶猛。就算他及时做出反应，黄金制作的附魔箭头仍撕裂了塞壬的身躯，将脆弱内脏一并烧融。若不是他坠入了深海，恐怕当时就会被剥光鳞片，制作成一件赏给将军的魔甲。

　　总有一天他会复仇的。

　　塞壬吐出分叉的舌，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因为近在咫尺的大海而更加感到心浮气躁。所有海洋生物都喜欢海，但他是个例外，从出生起就对这片自己诞生的大海抱有洁癖般的抵触感。在其游泳或者进食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生存活动。

　　他听说过，顺着洋流一路向南，就会抵达到处都是森林与陆地的国度。不同于终年潮汐涌动的格洛丽亚，在那个国家很难看到海洋。在塞壬的国度，就算是作为不受重视的私生子，他也不能离开那里。可现在，属于海妖的深海王国已经灭绝了。塞壬悄无声息地滑入水中，海温柔地接纳了他，并随着起伏的波浪传来静谧的耳语。

　　那群烂鱼又追上来了。

　　塞壬向身后看了一眼，再次投身于不息的洋流中。

　　从被称为恐怖海原的哈亚克出发，穿过险峻的安戈洛海峡，这里是格洛丽亚守卫的要地，就连深邃海底都密密麻麻布置了警戒魔法。

　　塞壬不得不以人类的样貌绕过这里。他在距离安戈洛海峡有些距离的一座小岛上岸，瞄准一只刚好路过的人类商船，在他们靠近时假装昏迷，被随后被救下。在【苏醒】后，睁眼的那一刻清晰捕捉到了所有人眼中的惊艳。

　　依靠歌声蛊惑来往水手，诱惑他们跳入水中成为饵食，与滥情的鹰身女妖齐称的塞壬，自然拥有不输于其的卓越外貌。他们以自己强悍的身躯为傲，因此从来不愿变成人形。因此很少有人知道，塞壬的人类形态与本体有天翻地覆的差别。

　　他苏醒时正在房间里，随着波浪轻微摇晃的客房像是母亲的摇篮，带来一种令人放松的宁静。屋内没有其他人，只有桌上放着一套当地常见的服饰。白色的短襟上袖搭配天蓝色的束腿阔裤，腰间是一条深灰色绣有花纹的双层腰带，还有一双鞣皮的漆色短靴。

　　塞壬有些笨拙地将其一一穿好，布料贴在肌肤上的触感十分微妙，让他联想到穿行在深海中时海藻缠在身上的触感。行走时的脚步尚且有些软弱无力，但卓越的平衡能力很快就将其调整过来。在他打开门走出来的时候，正在忙碌的栗发少女闻声回首，一瞬间以为自己看到了俊美的少年太阳神利安德尔。

　　他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凛然优雅的仪态给人以高不可攀的高贵感。金色的卷发垂落在肩头，让人联想起黄金与晨曦融化后的细腻光泽。看向这边的眼眸是与海水如出一辙的蔚蓝，当他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原本冷冽的气质便被柔和成迎面絮絮的风。

　　“早上好，是你救了我吗？”

　　少年的声音异常温和，少女甚至为此感到一阵心跳过激后才有的晕眩。她不过十五六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一句招呼就惹得她双颊通红：“早，早上好。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还是肚子饿了？要我给你拿点吃的吗。那个，厨房还有新鲜的马丁鱼，那种鱼只生活在深海，罕见而且非常好吃…”

　　戈洛瑞啊，他可真好看！

　　她连那条珍贵的鱼是特意为船长准备的都忘记了，或者说，就算为此挨骂，只要看到对方露出笑容，她都可以毫不在乎。因此忽略了塞壬听到鱼的时候眼底悄然滑过的厌恶。但很快，他调整了表情，谦逊有礼得像是他见过最受欢迎的人类：“不用客气，普通的食物就好。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哦…当然！我的名字是米娜，因为是平民所以没有姓氏，该怎么称呼您呢？尊贵的先生，您看起来一定出身不凡。”

　　“维斯克多。”

　　塞壬垂下眼，嗓音柔和。

　　“维斯克多·卡德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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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塞壬帝国的建立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奇迹，纵观历史，我们能够得出一个统一的结论:国家是因为凝聚力而诞生的。”
“无论是奴隶制的国家还是议会组成的帝国，国民都有高度的集中度与民族自豪感，这一点在民族派别中最为明显。他们以民族为傲，并由此建立起种族制度的国家。”
“相对而言，塞壬缺乏作为智慧生物的意识，他们拥有不输于人类的智慧，却更类似海兽的生存模式。对于后代毫不关心，强悍的战斗力与凶残天性也注定其难以与同类共处。我们经常能够找到塞壬之间自相残杀的案例。究竟是什么支撑毫无集体意识的塞壬集中在一起，建立了海洋王国，并借此统帅了二分之一的大海长达千百年？原因我们不得而知。”
——节选自《塞壬帝国意识研究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