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结局》白露三盘

21、无解的三角恋

　　感觉到夜风凉得让人发抖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傻呆呆地在这里坐到天黑，掏出手机才又想起手机早就没电了，现在也不知道是几点了。

　　突然感觉到有人走近，一抬头就看见陆恒严肃的脸。

　　“你还没走？”

　　我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问：“……奕佳姐没事了吧？”

　　陆恒冷淡地回答：“吃过药睡下了。”

　　听到这个回答我也就放心了，虽然我根本不清楚自己哪句话触动了罗奕佳，但我知道肯定是我的问题。

　　我满怀歉意地说：“那就好，我现在就准备走了。”

　　陆恒突然问道：“下午的时候，你们到底聊了什么？”

　　我不确定陆恒是不是知道罗奕佳过去经历的这些事，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奕佳姐说了些自己的事情，然后我们又聊到了延秀年，然后就……”

　　陆恒有些惊讶：“她说了自己的事情？”

　　我心虚地点头，有点担心他会细问。

　　他要是细问起来，我不论回答不回答好像都不太合适。

　　陆恒轻叹口气说：“因为你长得很像延秀年，所以奕佳很在意你对她的看法。”

　　刚刚其实我就渐渐想明白了，罗奕佳请我来吃饭就是特意为了说她自己的事情，所以刚进门没多久她就将自己的经历和盘托出，还故意支开了陆恒和孩子。

　　陆恒的表情略显犹豫地说：“……奕佳的情绪……确实有些不稳定，她有时候会被过去的事情刺激到。我这个人也不太会说话，着急的时候就很凶，我郑重跟你说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

　　明明罗奕佳的情绪是被我挑动的，现在陆恒还向我道歉，让我更加内疚了。

　　“我想……如果可以的话，你不要疏远奕佳。这些年她也只有延秀年这一个朋友，认识你对她来说，也算是种心理安慰。”

　　平常凶巴巴如今说得这样恳切，让我很是触动。

　　他是真的很爱罗奕佳才会这样细心呵护的，也庆幸罗奕佳在遭遇那么多之后能找到陆恒这样的人。
　　我急忙说：“我不会疏远奕佳姐的，认识她我也很高兴。”

　　陆恒感激地笑了，严肃脸第一次有所缓和，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其实奕佳最恨的就是这个地方，走的时候曾经说过再也不回来。可是这些年延秀年没有任何消息，她越来越担心，经常做噩梦，不吃安眠药就整夜都无法入睡。如果不能解开她这个心结，我担心她会撑不下去。可是看到她现在这样，我已经不确定带她回来的决定是不是对的。”

　　“奕佳姐说当时她最难过的时候是延秀年一直陪着她的，帮助她振作，所以她才这么执着地要找延秀年。我觉得这或许可以帮她解开心结。”

　　听到我这么说，陆恒转过头瞧了我一眼，总是紧抿着的嘴角扯动了两下，露出一丝苦笑。

　　我不太理解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犹豫下才接着问：“奕佳姐刚刚把我认成延秀年的时候一直在道歉，然后才变得越来越激动的。你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吗？”

　　陆恒跟我确认道：“她是不是说后悔让延秀年去劝江世廷？”

　　我点点头。

　　陆恒深深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每次提起这件事，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激动，所以我已经很多年不问了。每次变成这样的时候，我就有点反感延秀年这个人。她确实是个挺善良的人，不记仇不记恨，处处替别人着想。可就是这种性格，会让身边的人感觉更有压力，一旦有什么事做错了，她的宽容会让人更觉得愧疚。我知道奕佳身上发生的事情与她无关，可现在奕佳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却还是因为她。”

　　我发现陆恒现在没有那么忌讳谈及延秀年了，就小心地接着问道：“你也认识延秀年吧？能跟我说说她的事情吗？”

　　陆恒疑惑地看向我，难得柔化的线条又坚硬了几分：“你对延秀年这么感兴趣？”

　　我觉得他没有生气就算好兆头了，所以接着说：“我和她长得那么像，奕佳姐好几次都把我认错了，我当然很好奇。”

　　陆恒大概是觉得我这个理由说得通，想了想以后语气平静地开始讲述：“其实我比奕佳更早认识延秀年。我们高中校友，她比我小两届，那时候我们都在摄影班，一起组织过很多活动。我们两家住得也不远，就隔了两条马路。她是单亲家庭，从小就没有爸爸。上大学的时候，她妈妈生病去世了，后来老家的房子也卖掉还债，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每次听到别人说延秀年没有爸爸，我的心都忍不住地揪一下。

　　我问道：“她的外公外婆呢？”

　　“听说她妈妈年轻的时候跟家里吵架了，几十年都没有往来过。”

　　爸爸不在身边，妈妈因病去世，亲戚也从不往来，延秀年在这个世界上好像就她自己孤身一人……
　　我忽然觉得有些心酸。

　　“她确实挺……”

　　陆恒停顿了会儿，大概是在找合适的形容词，“……不容易的。后来她考上建筑系，我和思明还常说今后多照顾她些。”

　　“李思明！？”

　　我立即就想到刚刚罗奕佳激动时提过的名字。

　　陆恒见我这么激动有些意外：“你认识思明？”

　　“刚刚奕佳姐提到的。李思明是谁啊？”

　　“我和思明是同学，我们高中的时候都在摄影班。”

　　听陆恒的语气和说法，他跟李思明的关系似乎挺熟悉的，所以我就大胆地问道：“奕佳姐说延秀年喜欢李思明，你也知道吗？”

　　陆恒有些意外：“她还跟你说了这个？”

　　其实罗奕佳也就是在激动失控的时候提了那么一句被我快速捕捉到了。

　　陆恒大概是错以为罗奕佳跟我详聊过了，所以我也故意不明说，接着问道：“李思明他喜欢延秀年吗？”

　　陆恒沉默片刻后才回答：“思明当时有女朋友的。”

　　我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回答的怪异。

　　明明可以直接肯定或者否定的回答，他却选择这种模棱两可的方式，甚至还伴随着片刻的犹豫，这显然说明李思明当初是喜欢延秀年。他的犹豫恐怕是不知道该如何为李思明精神出轨这件事的辩解。

　　我的心情非常矛盾。

　　一方面，我希望李思明是喜欢延秀年，我希望延秀年的感情有所回应；另一方面，我又不希望李思明喜欢延秀年，在有女朋友的情况还喜欢别人是渣滓行为，我不愿意看到延秀年喜欢上的竟然是这样的渣男，而她还要为这样渣男错过江世廷的深情。

　　除此之外，我还为李思明当时的女朋友感到气愤：“他如果心里喜欢延秀年就应该跟他女朋友说清楚的，这样藏着掖着就是脚踏两只船！”

　　陆恒肯定听出了我的怒气，立即解释道：“事情不是这样，我跟思明认识这么多年，他对待感情确实不定性但不会做脚踏两只船的事。别人说他花心说他每次谈恋爱就只能谈几个月，那是他心里明明白白的，对待感情感觉变了会主动分手。他确实对延秀年有特殊的感觉，但那都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毕业几年早就淡了。我们高中的传统一直都是会比较照顾考上同所大学的师弟师妹，多关照延秀年只是过去都是摄影班的比较熟，当时思明确实没有别的想法。思明当时有女朋友的，虽然他们在吵架但真不是因为延秀年。如果不是奕佳说，我们谁都不知道延秀年喜欢了思明这么多年。确实，他在知道这件事以后心态上有些变化，但真的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听到这些话我有些安慰，心里的怒气顿时消减了：“他既然对延秀年也有感觉，最后为什么没有跟延秀年在一起呢？”

　　陆恒叹口气，“延秀年后来决定跟别人结婚了。”

　　“可是延秀年后来决定不结婚了呀！”

　　陆恒听到这话很惊讶地看着我，肯定是没想到我知道的这么多。

　　我追问：“延秀年决定不结婚是不是因为李思明？就算不结婚他们后来也没在一起吗？”

　　陆恒摇摇头：“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我想肯定不是因为思明。”

　　我反问：“为什么这么肯定？”

　　陆恒沉默了会儿才说：“延秀年拒绝思明了。我不知道她怎么说的，但思明当时挺受打击的，还说以后都不想再提起延秀年这个人。”

　　“那时候李思明有女朋友，延秀年当然要拒绝他……”

　　陆恒打断了我的话：“思明已经分手了，他已经收拾好自己的感情了，是延秀年决定要跟别人结婚，因为对方有钱又对他好，我们很理解延秀年会这样选择。”

　　听到这样的说法让我有点生气：“你们觉得延秀年是因为钱才跟江世廷结婚的？”

　　陆恒回答得很冷静：“当然是一方面。你可能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形，那个人为延秀年做的事情是普通的有钱人都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他对延秀年的关心程度、关注程度，延秀年会被感动是很正常的。”

　　我反驳：“如果她真的被感动，为什么后面还要改变主意呢？”

　　“可能对方家庭反对吧。”

　　“不是的，江世廷的家人都很喜欢延秀年的。他们连婚期都定好了，是延秀年最终觉得不结婚的。”

　　陆恒抿抿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思明从来没跟延秀年在一起过。不论延秀年为什么不结婚，但肯定不是因为思明。”

　　或许就像她说的，我不太清楚当时的情形，所以我做不到像他这么肯定。

　　我更愿意相信沈婕云的说法，延秀年从始至终都是喜欢着李思明的，不结婚是因为她不想自欺欺人。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延秀年和李思明最终又没在一起呢？是什么阻止了他们？

　　我觉得这些问题可能只有延秀年和李思明本人才能回答。

　　我婉转地试探：“你现在和李思明还有联系吗？”

　　陆恒摇了摇头。

　　我有点困惑，听他刚刚的描述，他和李思明关系应该不错的。

　　我好奇地问：“你们好像关系不错吧？为什么不联系了？”

　　“……事情太多了没顾得上。”陆恒感慨地叹了口气，“眨眼就五六年了。”

　　又是个断掉的线索。

　　我本来还在失望中突然间发现陆恒说的这个时间点很值得推敲。

　　五六年——那不正好是罗奕佳和延秀年断联的时间长度吗？所以他们是差不多同时期断联的？

　　罗奕佳说她当时怀孕住院，陆恒所谓的事情多应该是照顾罗奕佳，这很好理解。但按大家的说法，那时候李思明和延秀年应该没有任何联系，他们俩人为什么会同时失联？是巧合吗？

　　还是说可能有什么隐情？

　　陆恒看了眼手表说：“时间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学校。”

　　“不用不用。你还是照顾奕佳姐，我去门口坐公交车回学校就行。”

　　“那你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夜风吹着冬天的枯枝，静悄悄的，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钟。

　　她们三人一见我进门便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

　　“你跑哪里去了？手机怎么关机了？”

　　我抱歉地回答：“手机没电了。”

　　婷婷仔细瞧了瞧我的脸说：“你怎么冻成这样？”

　　我刚想回答，突然狠狠地打了个喷嚏。

　　感冒就像长了翅膀，说来就来。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听见一个女孩不断地在呼唤我的名字，我追随着她的呼唤声走进了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个男孩的身影，站在我面前低头在说话，但周围都是风吹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我安全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我让他说得大声些，他却抬起头笑了，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我追过去但却怎么也无法靠近他，我就一直追一直追，远远看见树林深处有一座黄色房子的轮廓，在林中迷雾里若隐若现。等我再跑近前的时候，那座房子却在我眼前化成一缕轻烟飞到了空中。

　　我跳起来想要抓住它，双手握紧的那一刹那——我醒了。

　　感冒药的副作用让我的脑袋昏沉沉的，无法思考。

　　我想不起来梦里那个男孩的脸，明明梦里他就站在我面前，越想越觉得头昏脑胀。

　　我迷迷糊糊地躺了会儿，便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