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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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喂，哎呀，电话能够打通真是太好了。”
从手机中传来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见过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因为悟一直不接我电话，所以只能给身为同行人的你打电话了，椎名小姐。”
被人用过分亲昵的语气这样呼喊，我皱起了眉。在我感到愤怒之前，五条悟从我的手里接过了电话。
“嗯……其实这段话只是录音哦。”
五条悟的动作停下了，他用另一只手将眼罩拉下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眼睛，那就是上三家所崇拜的“六眼”吗？就像天空一直在眼中延展。
“我知道你下一句话肯定是喊我不要开这种恶劣的玩笑吧，但是呀，悟，我是谁，你应该从我说出第一个词开始，你就知晓了吧。”
红黑色的咒力空间中，四处寂静无声，唯有骨山上三个人围着的那部手机在说话。这声音出现在这里似乎并不突兀。
在那一瞬间，椎名茱突然想道：这简直就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在说话。
而那恶魔说：“我就是你心底最不相信，也是最期盼的答案啊，悟。”
伴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电话中再无声音。
“水位上涨变快了。”七海建人说道。
我还没来得及低头去细看，就听见更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惨叫，或者说是躯体被强行伤害后，无法抑制的痛呼之声，也像是……同伴受到伤害，无法挽救的绝望悲鸣。
是禅院真希的声音。
我们三人同时起身往声音传来的地方奔去。
那部电话被我遗弃在了原地，它骨碌碌从山上滚下来，“扑腾”一下落进血河里。那些血绣开始侵蚀它，年轻男子的声音又出现了，断断续续。
“……你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没有离开，就……会发现我给……的惊喜吧。”
“这是默剧最开始的一幕，是奏乐之声。”
一只手探进河水之中，将这块已经附满血绣的机械捏成团状。声音再也不能传出来了。
当我抵达那里的时候，我先是看见了一只手，从黑色衣服中无力垂落的手，指尖滴落着鲜血。
狗卷棘还站着，他伸手把扎入自己手臂的一根铁棍一样的东西拉出来。我看得出来他很痛，他咬着自己的唇。
禅院真希站在他身前，咒具已经释放。
但他们的对手，实在过于庞大。那就是一个看得出人形的肉块，大概两三米高，它的脚边分散站着几个保持微笑的咒灵。那些微笑的咒灵让我有种熟悉感。因为空间中咒力太浓厚，连我这个“瞎子”，也能看见这些恶心东西了。
攻击狗卷棘的正是其中一个。
“往后退。”七海先生顶替了禅院真希的位置。
女孩退了几步，回头看狗卷棘，狗卷棘摇头。
“海带。”咒言师慢吞吞说着，他捂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咳嗽了几声。
少年将目光抵在我身上，似乎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五条悟的出现让两个学生都放松下来，一直僵持着的真希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让我扶着她慢慢过去。她的体力已经清零，漫长的跋涉让他们二人都精疲力尽。
“先送学生离开。”五条悟说。面前的巨大咒灵开始动起来，像个不会走路的巨婴，它挥动自己的手臂，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椎名同学，你去吧，这里有我们，”七海先生并不受这音波影响，他看了一眼自己戴着的手表，“……现在是加班时间了。”按理来说，表盘是不会走动的。但是七海先生手上的那个手表指针仍在兢兢业业工作着。
“是束缚吗？”禅院真希缓了口气，她将咒具收回自己背着的布袋里，我看见她布袋已经空了，之前那个长刀或许已经损坏。
为了节约时间，我将真希背起来，狗卷棘反复跟我表达自己真的没事。我看他咳血吐血的样子十分可怜。
走。他无声地对我说。
在我们的身后，战斗已经开始了，面对五条悟这种大杀器，那些咒灵属实不够看。只是它们意外的聪明，还知道去扭打我们这些伤残人员。七海先生持着那尺刀，为我们断后。
“苍。”我刚走出去没两三步，我就听见那位最强的咒术师如此说着。
惨烈的白光照耀这方空间，甚至使它失去原本的颜色。我闭上眼睛不去看，脚下并不停止返程的步伐。就算是在身后发生的动静，那光芒却依旧刺眼。连影子都在动荡中扭曲，我感受最直观的就是这个绝对静止的空间里有了风。非常干净的风。
光芒褪去后，我脚下的骨山发出“嘎嘎”声。
埋在骨山中的东西苏醒了，数目繁多。血河里也出现了某种东西，像鱼。可我并不觉得那尖牙利齿的玩意儿是鱼，它们抱团啃食着血锈，路过的地方好像被橡皮擦刮干净的纸张。
禅院真希挣扎了几下，我放她自己下来站直。我抽了剑出来重复了几下砍击的动作，岚的火影分解了这些鱼。还好有用，我想着。
我将剑尖伸进血河之中，唤着狗卷棘和禅院真希往我身边靠拢，我用剑为媒介，画了一方赤火的领地。他们看不见这火焰，只能感觉到身边似乎有什么锋利的东西。
五条悟和七海建人那边面对的是众多骨山之下掩埋的咒灵，他们穿着不同的衣服，拥有不同的年龄。他们身上全是血锈，那种鱼在他们的血管间穿行，皮肉鼓起的每个地方都是一尾吃肉的鱼。
“这不就是观众吗？”我低声说。这里就是舞台本身，我们是被迫表演的人。观众不满意我们的表演，蜂涌上前，那些密密麻麻的骨山里都是人。
人？不算。
我终于明白那种熟悉感是什么了。那是用人的躯壳做出来的咒骸，它们身上有着跟那只熊猫相似的气息。它们是跟那微笑咒灵一样的产物，只是更加不完整，更加似人。
【滚开】
咒言回荡在风中，我一瞬间感到恍惚。这咒言针对的目标是狗卷棘身旁的一具人肉咒骸，它被无形的力量推开，猛摔进河水中。血色河水高高溅起，落在狗卷棘脸上被他抓起袖子擦掉，锈凝结得快，在他左边脸上印成薄薄一层红霜似的。
我们在骨山上走，时刻防范着那些突然出现的咒灵和咒骸。
我扬剑刺穿这些咒骸，它们的面上还能浮现那种人类被刺穿身体一样的痛苦扭曲表情。可我不会心软，我也不会心软。纯红之火不断燃烧，火焰落到河水之中，那些鱼开始翻涌开始挣扎，河面不平静起来，河水好像沸腾了一样。
我提着剑为伤员开路。因为五条悟的那波术式“苍”的缘故，这个空间里到处充斥着乱流的风，我辨别风的源头，不断往来时的方向走。狗卷棘在我身后不断咳嗽，他喂自己吃了润喉药，刚含在嘴里就咳出来，最后他咬碎了药片，混着自己的血吃下去。
就这样前行了一段距离，我抬起手臂，拦住了他们二人的前进。
“回去。”我说，我盯着正前方，在血河中一动不动的人形黑影。
“去找五条悟，去找七海先生。”我再一次说着。
风吹开血腥味，我在片刻后看见了那黑影的真实面容：鱼头长在原本是人类脑袋上的位置。
超直感叫嚷着：危险。
那是这方空间真正的主人，我在见到这咒灵的瞬间，就明白了这件事。
恶意黏稠厚重，贴在我的后背，我开始出冷汗。
鱼头咒灵还穿着黑西装，对我鞠躬了一下，我看见他摊开的手上，是我手机的残骸。超一级咒灵。这跟之前狗卷棘他们面对的普通一级不一样。气息，完全不一样。风的味道都变了。
我方是两个负伤的学生，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遍体鳞伤。一级咒术师和特级咒术师还在自己的战场上，之前我看见七海先生往我们这边赶路，现在还没过来，或许是路上也遭遇了围堵。
【别动】
超一级咒灵的手掌离我只有三厘米，我甚至能看清它掌中攥着的手机零件。我拉着二人迅速跳到另一边。
狗卷棘的反应比我还要快，但他遭受的反噬也很严重，他就像掐着自己脖子一样，拼命呼吸着，血不断从他的口中淌出来。咒言的定身只有短短半秒钟，咒灵恢复了行动能力，它随着之前的惯力猛击于河水中。血河还在上涨。
禅院真希扶住了同伴。我们对受伤的咒言师毫无办法。
那不是靠着运气就能击败的对手，我深深知晓了这一点。
“你们的最强之人，现在可能在叙旧哦。”嘶哑的声音从鱼头里发出来，它的嗓子里面肯定都是那种血锈，每说一个字，就能看见鱼鳃中簌簌抖落的锈屑。
我想起那通电话里的年轻男子，还有当时五条悟的表情。
我就是你心底最不相信，也是最期盼的答案。对方如是说。
“只是两个学校学生而已，用不着这样吧。”我用剑尖画出弧形，赤火喷涌往前。
然而那咒灵就站着，半分都没有移动，它的身上出现鱼类的浑浊粘液。粘液被岚之火焰点燃的地方，就会变成血锈落进河水里。
“你肯定没接触过咒灵吧，”鱼头怪闷声说着，它似乎在笑，“夏油杰说得对，你都不知道……你都不知道，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一种乐趣。你不是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
我没管它在说什么，“所以把人做成咒骸吗？”我指了指边上被我一刀两断，还在爬动的咒骸，那已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了。我默默记下这段话里新出现的那个名字。
这里的一切都是面前这个咒灵的杰作，包括用人类本身做咒骸的素材这件事。血河之所以黏稠，是因为它跟鱼头怪身上的粘液是同样的物质，一旦不抱有原本状态，就会变成血锈，就像我用岚之火焰点燃粘液一样。
我不会对付咒灵，我都没接触过，之前那个公交车不算，那个我都没动过手。
我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就是“拖时间”，拖到五条悟他们过来为止。并且，我需要保护身后的两个学生，这也是我跟校长约定好的事情。
“门口的那个咒骸很有趣，给了我很多新的点子，我决定在你的身上动用这些新创意。”这个鱼头怪是个话唠，它喋喋不休。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说话，可我在笑。
那只是被超直感定为“危险”的东西，还没有到需要逃命的地步，所以我可以……
我仰起头，从骨山上端猛跃而出，剑直指对方。烈焰撕裂乱流的风，搅动血雾往前扑打，赤红之火在燃烧着叫嚣着。
……我可以分解它、击碎它、摧毁它，直到它不复存在为止。
作者有话说第8章 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