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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

  •   我在医院一楼的等候厅无所事事坐着,身边人来人往。狗卷棘又一次睡去,当我注意到他时,他已经枕在我脱下的外套上睡着了。明明这里没有骨灰盒也没有墓地,可这里就像一个巨大的棺材一样。所以我很烦医院这个地方,尤其是咒专名下的这个医院,很多时候都能看见受伤的编外专员。

      一个看上去也无所事事的西装男子从我身边走过去,我回头看他,他穿的跟那些专员不一样,是有花格子的衬衫,他也回头看我。然后他走了回来,认真端详我的脸,他的声音很沉:

      “你是咒专的新生吗?”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凝视着这张脸,他的眼睛藏在眼镜后面,我注意到他袖口几滴血点子。

      他就继续说:“跟你同队的人谁受伤了?”

      他的身上有某种厚重的东西,压得他自己直不起腰背。我不是说躯壳,我是说,我在他身上感受到的某种东西。我试图回忆起这到底是什么,可是记忆爬山似的越来越吃力。

      他又一次开口:“你还好吗?”

      我的记忆往上爬,他身上那种沉重的东西压着我的心脏。

      我在那辆通往死亡的公交车上,遇到的那名女孩,带着被晒过的蓬松棉花样儿的笑意。

      我在她的手心里,写下我的名字。她感到痒,就笑了两声。

      当我描述她的样貌时,校长回答我:“三年级生里面,只死了她一个,你不用跟我说了,我知道她是谁。”

      跟禅院真希同出禅院一家的孩子,血缘有些远,因着有咒力,才被抱回本家的孩子。

      “她的术式是……门,她能打开一切的门,当然,付出的代价也很高,其中也包括领域。”

      我忽地明白,当时她亲吻我的脸颊,双手抵靠在车壁是在做什么了。她撕开了门,把我跟狗卷棘推了出去,就像之前她把另外两个三年级生推走一样。

      她亲吻我时,我就感觉到的是这样的沉重感。

      虽然不得不死去,但是太好了,能够保护你们。

      我的记忆回笼了,我冲男人点了点头。

      “我不是咒专的新生,我只是卷入战斗的普通人,受伤的人是狗卷棘。”我说着,一只手在嘴边画了一下,就像在描绘那个蛇纹。

      男人说他叫七海建人,是刚回咒专的已毕业人士。

      他用的是“回”这个字。

      “毕业后,还可以做别的工作吗?”

      “当然,咒专的本意是让你们能够熟练地掌握咒力,而不去伤害别人。”

      我笑了,我说:“啊……我还以为这是压榨超能力者的机构呢。”

      我看着他身上贴身的西装,很难想象这样的衣服能在战斗中怎么走位,他的手里抓着一把缠满绷带的东西。

      “这是什么?”我问。

      “武器。”他给我看了一眼,却没有打开这些绷带的意思。

      之后他向我解释了什么是咒专,还有什么是咒灵。当我跟他说出之前在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后,他终于取下了眼镜。

      “是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说,更像是一声叹息。

      那种沉重的东西更加往下垮塌了。

      “狗卷同学还好吗?”片刻后,七海先生又将眼镜戴了回去。

      我停顿了一下,“还好,之前醒了一次,又睡着了。”

      我念着之前因为意识不清晰,下车后猛然苏醒的感觉,太过于警惕,结果给狗卷棘来了一拳,让少年伤上加伤。希望他不要记恨我,我又一次想着。

      “他应该是本部唯一一个咒言师了吧。”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七海先生在说谁。

      “那不就成了大熊猫了吗?”

      “胖达?不,胖达另有其人。”男人跟我说。

      “他的家族一直想要远离咒术师,所以家里人都是普通人,只要狗卷同学,是突然出现的咒力。”七海先生说着。

      “隔代遗传?”我思索了一下。据说我那个弟弟也是隔代遗传,当年一世离开意大利跑到日本,这就是泽田家的由来。

      看了看时间,快到点了,我跟七海先生去吃了饭。医院里面的料理很不错,掌勺的大厨手起刀落那叫一个利落。

      “他是退役下来了,”七海先生说,“只要你想,你就能不做咒术师。”

      我没说我现在看不见咒灵,监视我的那位专员早就在我跟七海建人搭话的时候避开了。校方似乎不希望让“我被监视”这件事被任何一个咒术师知道。

      更让感到困惑的是,“不是说咒术师很少吗?为什么一直跟我说……能做别的事情?”

      七海先生刚用消毒棉擦完自己的筷子,回答说:“你该有自己的人生。”

      我的记忆它想起来那天的那件事:年老的九代目坐在长桌后面,跟我说“茱,你该去寻找自己的生活了”。不是我忘了,是我的记忆突然追上了那个已经离去的世界。

      我端了狗卷棘的那份饭往病房那边走,七海先生跟着我。

      “七海先生,你的同伴呢?不去看望一下,没关系吗?”

      他的脚停留在楼梯上一秒钟。

      “他死了。”对方回答说。

      七海先生整理自己的袖口,用纽扣将散开的袖口叠好扣紧。

      “我不是怕死的人。”我更害怕咒专会不会让我996工作。

      “茱,生活跟死亡不能相提并论,”他试图说服我,“你还年轻,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我别过头,稳稳走在楼梯上,我跟他说起以前的生活。

      我把彭格列比作黑心公司,说我天天加班早出晚归。

      “生活就是每天做无意义的事情,就是工作吗?”

      七海先生很明白我的意思,他也感叹以前的工作日子。两个社畜在除却咒术师的话题上,得到了心灵的共鸣。但他仍然坚持咒术师不能去当这件事,他跟我说劳动就是狗屎,我深以为然。

      而我端着饭,推开狗卷棘的病房门时。

      狗卷棘已经醒了,他张着嘴,正在给自己涂药。

      少年看了我一眼,指了指药瓶。

      七海先生替我把饭菜放到桌上,确认了狗卷棘的身体状况后,悄然离去。

      我举起双手,说:“好吧,仅此一次。”

      他记得我给了他一拳,并且用这种方式来抵消我的错误。狗卷棘肯定看出来,我不是那种会道歉的人,我这几日都在医院看望他,也是因为那一拳的缘故。

      狗卷少年仰着头,张着嘴。他还是没办法靠着枕头,背后的烧伤太严重了。

      我俯身,看他的浅紫色眼睛。

      少年很不习惯跟人对视,支持不了几秒,就将目光转到了天花板上。

      我用棉签蘸了药水,掰着他的下巴凑近看。

      “居然这就是说出言灵的嘴巴。”我评价道。

      舌头正中央很大块的咒文,也是黑色的,跟他双颊的纹路相映衬。

      我看得太专注,他挣扎了几下。

      “没人这样看过你吧。”我有一种得逞的心思。

      口腔似乎是人的私密点之一,没人会认认真真看你的牙齿还有舌头。除了接吻还有医师,我想着,棉签小心翼翼动着。狗卷少年的牙齿很白,还有一颗隐藏的小虎牙,这真是一个惊喜。

      我戳了一下他的牙齿,就让他猛地扬头。

      我手里还拿着棉签,上面的药水滴在我的手背上。

      我恶狠狠道:干嘛?

      我才想问你要干嘛!
      狗卷棘捂住自己的嘴,看着我。他的明确向我表达了这个意思。

      “我说我不小心的,你信吗?”我高举双手表示无辜。

      他摇头,摇了两次。

      “过来。”我招手,又把药瓶拿了起来,在他面前晃了一圈。

      他很委屈,我感觉到了。狗卷棘还是老老实实把下巴搁在了我的手上,我搓了搓他的头发,感觉就像在摸一只不叫的猫。

      当我用棉签按按他的舌尖,他颤抖了一下,抓住了我的手腕。

      【别动】

      然后我就看着他,狗卷棘又猛地吐出一口血。他的声音已经很嘶哑了。

      我的身体拿回了主动权。被咒言控制的感觉很微妙,就像以前玩的“一二三木头人”。

      “看吧,看吧,又把自己玩脱了。”我用怜悯的语气说着。

      我全然不顾他写着“到底谁害的”的脸。

      扯了纸巾为他擦干净嘴角的血,又接水让他漱口,我将床边的垃圾桶踢出来的时候,才发现里面都是沾血的纸团,他似乎咳了很多次。

      “我真的不动,真的。”我生怕他死在这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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