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青欢喜

37、第三十七章

　　苏萌在手机的计算器上按了半天，年初工资上调了15%，到了南京之后，不仅省了笔房租费用，吃饭等生活开销也比北京低了不少，所以，一年到头，她终于有了点小存款。

　　有钱了要孝敬妈妈，苏萌不顾她的反对，拉着她到商场一顿买买买，毕竟根据以往经验，中年女性买衣服最好去实体店，合不合身，试穿了才知道。

　　年前几天，苏萌一点没闲着，和妈妈穿梭在各大商场和超市，置办年货和走亲访友的礼品，该买的都囤到家里之后，母女俩又忙着包饺子、炸丸子、炖鱼汤，种类齐全，一点都不含糊。

　　大年三十晚上，吃完丰富又温馨的年夜饭，母女俩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苏萌一心二用，一边和妈妈讨论节目，一边和温学义发微信，忙得不亦乐乎，不知不觉，电视里的主持人共同走上舞台，用饱含深情的声音做年终总结，为迎接新年的钟声做铺垫，眼看要进入倒计时，温学义打了视频电话过来，苏萌犹豫了两秒，有些不好意思在妈妈面前接男朋友电话，但此时此刻又不好独自回屋，电话接通之后，她瞟了一眼盯着电视目不斜视的苏母，视线转回到手机上，屏幕里的温学义挑眉憋着笑，显然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苏萌冲他皱鼻，电视里倒数的声音响起，电话两头的人嘴巴张合借着声音对口型，“3…2…1…新年好！”伴着电视里的欢呼声，苏萌右手比划成“C”状，贴上手机屏幕，温学义会意，模仿她的动作，两个错位的“C”组成了一颗想念的心。

　　剩下的几天假期，苏萌和妈妈一起走亲访友，长辈难免关心起她的动态，“在哪里上班啊？”

　　“在南京。”

　　“哦，去南京啦，挣的多吗？”

　　“还行。”

　　“谈恋爱了吗？”

　　“谈啦。”

　　“男朋友也在南京？”

　　“嗯，他是南京本地人。”

　　长辈转头向苏母，“就这么一个姑娘，让她嫁那么远？”

　　“孩子的事让她自己做主，我不干涉。”苏母笑笑。

　　苏萌在旁边红了脸，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才多大啊，什么嫁不嫁的。

　　晚上到家，苏萌怀着激荡的心情给温学义打电话，没想到，刚响了两声，那边给挂了，她怀疑地看着手机，被他前所未有的举动震住，记得两人刚恋爱时，她有次上班时间偷懒，思念压制不住，跑到楼梯间给他打电话，接通之后，那边明明很安静，却隐隐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一问，原来在开会，苏萌特别不好意思，嗔怪道，“开会就别接电话了啊。”被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啊。

　　“怕你找不到我着急。”他说。

　　从那以后，苏萌上班期间想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会提前问发信息问问他方不方便。

　　温学义挂断电话之后，紧接着来了条微信，“在吃饭。”

　　开会都能接电话，吃饭的时候不能接？

　　苏萌把手机扔到一边，不回。

　　一直到睡觉时间，手机都完全没有动静，苏萌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书，一页纸能看上20分钟，没办法，因为频频走神，原本通俗易懂的句子，需要反复看上几遍才明白到底在讲啥，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干脆把书合上，赌气地盯着手机。

　　十分钟之后，手机震动，苏萌一动不动，看着它跳，铃声响满四十五秒，自动挂断，随即，再响。
　　苏萌给自己找借口，接电话只是好奇他到底跟谁吃饭。

　　“喂。”她故意压着嗓子，拖长声调，假装被吵醒。

　　“睡了？”温学义声音沙哑。

　　“嗯。”

　　他好像把烟送进唇间，深吸了一口，电话里传来吐烟的声音，苏萌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侧仰着头，眼睛无意识地看向某个方向，薄薄的烟雾弥漫上他的脸，如梦似幻。

　　“宝贝儿。”

　　“………”

　　“苏苏。”

　　“………”

　　“睡着了？”他的声音伴着风声传进苏萌耳朵里。

　　“你在哪？”

　　“在车上。”

　　“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车上？”

　　“刚……吃完饭出来。”

　　“哦。”

　　“你不问问和谁吃的饭吗？”

　　苏萌紧了紧身上的被子，问，“和谁？”

　　“常晓宁，我前女友。”

　　下了高铁，苏萌看了看阴沉的天空，点开手机，温学义发来微信说已经在出站口了，说不上是不是类似近乡情怯的心理，她突然间幻想着化成一只蝴蝶偷偷飞出去，避开痴望的他，可是想起他的说过的五个不要，不要逃避，不要消失，不要让我猜，不要让我着急，不要不理我。她挺直身子，捏了捏双颊，两根手指外拉两侧唇角，手动做了个笑脸，心里默念，有话好好说。

　　温学义身穿黑色圆领羊绒衫，下面搭配一条深色牛仔裤，外面敞怀套着一件暗红色短款羽绒服，站在接站的人群中，他总是这么卓然不群，惹得旁边的小姑娘频频偷看。

　　苏萌还没穿过检票机就看到了他，隔着出站的人流，温学义对着她笑，分不清是坦然还是讨好的笑容使得她心里悸动，没见到人时的那点小情绪顿时消失，半个月的相思熬到现在，第一件想做的事还是扑上去，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突然变得成熟稳重，走到他对面，看着他接过行李，再被他牵着手，直到车子上路，她都没有任何热烈的动作。

　　温学义态度一如既往的亲昵自然，她站在对面的那一刻，刮了下她挺翘的鼻尖，手拉手，就再没有松开，苏萌不说话，他也陪着，时不时的看她两眼，擦眼观色的功夫了得，他完全明白苏萌的小心思，可是再明白有什么用，他还是让她不高兴，苏萌这两天心头郁结，一边欣赏他的坦诚，一边在某个时刻对他有些怨怪，和前女友吃饭的事情也不见得非要那么坦白的，不说出来也许就无声无息过去了，说出来反而让人不好受。

　　小姑娘的心思就是这样，遇到问题第一时间想的不是选择哪个解决方案更好，而是抱着虚妄的念想，最好是没有问题。

　　第二天，苏萌知道他为什么坦诚了，温学义的车停在办公楼下，待她上车，几次欲言又止，苏萌问了两遍去哪，他犹豫了再犹豫，终于缓缓开口，“去和几个朋友吃个饭。”

　　“谁啊？”

　　“季朋他们。”他微妙的顿了一下，没有转头，眼神在车内后视镜里观察她，含糊地补了一句，“还有常晓宁。”

　　苏萌眯起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皱着眉，疑惑地问，“谁？”

　　“常晓宁。”温学义为终于说出口松了一口气。

　　苏萌闭了闭眼，压住几乎要破口而出的吼声，这个名字最近出现的频率真高，在电话里，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她出声，尽量保持平静，“我不去。”

　　温学义眼睛忙碌，一边顾着前方的路，一边担心地看着苏萌，听到她拒绝，干脆把车停到路边，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腿上，劝道，“我都跟他们说好了，这样，咱们吃完早点回来好不好？”

　　“不好，我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吃饭？”

　　温学义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好的理由，他有些无奈，“都是老朋友，不去不合适。”

　　“为什么要拉上我呢？”苏萌质问。

　　“我想给他们看看我女朋友啊，再说了，刚过完年回来，大家一起聚餐热闹热闹嘛，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放在家里。”

　　苏萌想大声反驳他，现女友和前女友见面很有可能不只是热闹，可他诱哄的语气表明，她如果不过去，现场也很有可能不是热闹，而是起哄，不忍心，也不愿他被别人揶揄，哪怕都是老朋友。

　　包间里坐了五个人，除了季朋，苏萌一个都不认识，温学义先把陌生的三位男生介绍了一下，剩下的那位女生则很主动，打着招呼自我介绍，其实不用介绍也知道，苏萌心里想，冲常晓宁笑了笑，笑容有点僵，和她看常晓宁的的眼神一样，一闪而过。

　　现场的人互相之间都知根知底，就因为知根知底，才营造虚假的欢腾，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能让满桌的人笑上一分钟，这个尾音还没落地，那边赶紧接上去，就怕尴尬，苏萌属于人越多越安静的人，大家的刻意掩饰仿佛和她无关，斯斯文文地夹菜吃饭。

　　以苏萌的性格，本来对温学义的前女友并不好奇，可真见着了，余光总忍不住时不时飘到她身上，也正因如此，她知道常晓宁的眼神一直赤裸裸地盯着自己，苏萌不自在，也不舒服，趁温学义递来汤碗，转向他说谢谢的时候，眼珠一转，和常晓宁直接对视，本以为她会回避，可她没有，反而挑了挑眉，笑了笑，一瞬间，苏萌觉得她挑的不是眉，而是挑衅或者挑战，嘴角的笑也是，带着轻视，仿佛在对苏萌说，你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构不成威胁，也绝不是本姑娘的对手。

　　苏萌觉得，这个表情出现在常晓宁脸上很般配，她的长相明艳大气，浓眉毛大眼睛，高高的鼻梁，菱角分明的嘴唇，外形如同高圆圆，气质如同钟楚曦，身上带着一股狠劲，对自己，是严苛的自律和外露的要强，对别人，是炸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温学义肯定也感受到了两个女生不同寻常的对视，也许两方眼神在饭桌上空相遇，不是在评估，而是在打仗，可是无声无形的战争最不好叫停，他的解决办法就是站起身，宣布自己要去洗手间，现女友点头表示知道了，而前女友，停了几秒，同样的动作同样的话语，追随而去。

　　三个主角走了两个，四位男生停止了聒噪，视线同苏萌的一起，看向了被着急出去的人甩的不停晃荡的包间门，之后剩下的唯一主角又重复了前两位的动作，只是，她一句话没话，直接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