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空说，流言逐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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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险家协会前的人越聚越多，周围已经自发围成一个圈，卖花小孩莱特一矮身钻入团团围住的人墙里。
他看见个形容狼狈的中年人一边大声嚷嚷，一边挥舞着手臂向围观者寻求认同。
曾经帮他从树下取下羽球的尤菈小姐抱臂立在人群中心，即使对面这个自称“福克斯”的冒险家滔滔不绝讲着对她的污蔑，她的神色也不辨喜怒，姿态同样是完美无缺的贵族式优雅。
“你这个劳伦斯，平时在内城区就如此嚣张，假如那些敌人来了，可不就是先把我这种普通民众拉出去挡刀？瞧瞧我，还被她给打了。”
“劳伦斯家的人怎么可能安什么好心，你肯定就是你家族里派进骑士团的内鬼，仗着有神之眼就可以为非作歹了吗？当初就不该让你进西风骑士团。”
“谁都知道你们劳伦斯做过的好事，都什么年代了，你那个叔叔还整天说着要复兴家族，揣着奴役我们心思。”
“呵，这回你可算是暴露了吧。”
……
一桩桩的劳伦斯家族旧账被一一搬出，莱特仰头迷惑地看着人们脸上渐渐浮现怒火。
如果他再长大一点，或许能明白这些大人们表情里掺杂着的是“果然如此”的冷嘲与自觉再度被欺骗的愤怒。
他抱住手中的花篮，突然感觉很委屈，因为他觉得尤菈小姐对他很温柔，小声喃喃：“可是，尤菈姐姐是好人……”
匆匆赶来的年轻西风骑士大声竭力维持秩序，却有如投入大海中的一根火柴，悄无声息地被吞噬。
“如果有什么事，还请到西风骑士团内进行调解，请不要在此聚集，扰乱公共治安——”
“哈，指不定又要袒护她了。”
“事无不可对人言，啧，肯定有黑幕。”
“福克斯还没说完，让他继续说，敢做还不敢让人说的吗？”
吵吵嚷嚷的声音犹如浪花鼓噪耳膜，尤菈神色冷淡，仿佛这样的场景已经经历过千百遍。
久远的积怨只要一点契机便会燎原，听着祖祖辈辈传下来故事的人们带着陈腐的旧伤长大，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年长者提起昔日贵族暴行时脸上的哀恸与怨怼。
仇恨像一口残酷的井，落在里面，怎么呼号也难逃这黑暗的深渊。
“把她赶出骑士团！”
“我们不需要这样的人保护！”
耳边声浪如潮，放佛回到当初避她如蛇蝎的日子，那些视她为无物的曾经里底下是烧着一盆旺火的。
有的人出生伴随着荣耀，而有的人出生却视为诅咒。
她从家族中挣扎而出，背负罪孽与偏见，誓要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为此心甘情愿拼杀在蒙德第一线。
如今再多的解释也被吞没……她是不是也要走到尽头？
“这个仇……”
她绷紧了嘴角，正要开口却意外被打断。
莱特看见对面那个温和的金发少年扫一眼围观人群，非常果断地就近从一个年轻的冒险家腰间抽出一把冷刃。
眨眼间绿色的风元素之力拂过剑身，他足下一点腾空跃起，反手一剑插/入地面，不偏不倚牢牢刺进砖缝。
清风宛如最听话的孩子，随着他的落下，激起的风浪以剑为中心扩散开来，触及人群却又化成最柔和的微风，只能撩起垂落的发丝。
人群一时寂然，离得近的人条件反射地后退，举起防卫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少年的动作一气呵成，纯净清澈的风元素之力在剑身上涌动，哪怕在白日也闪烁着好看却又充满危险力量的光芒。
莱特情不自禁跳起来高兴喊道，“大哥哥，好厉害！”，金发少年循声抬头对他轻轻一笑。
这声捧场的欢呼将神情复杂的人群唤醒，此时，被抽走佩剑的青年才刚刚反应过来般地摸向腰间，后知后觉地惊讶的“啊”一声。
还不及人们做出更多反应，少年身旁的金发少女轻轻一跃，裙摆旋转绽开宛若摘星崖上美丽的白色小花，轻飘飘落下时，借助风的力量将足尖悬于剑柄。
她将手中不知从哪寻来的短剑轻轻一挑，城外城内盘旋着的蒲公英便有如神迹一般，听凭风引，凝聚在她的剑身周围。
少女手腕一抖，气浪裹挟着蒲公英种子扑簌簌地落下，人们情不自禁地抬手接住这软乎乎的东西。
城内众人原本只当两个容貌出众的半大孩子是别国哪家贵族少爷小姐，可他们一出手便知剑术高超、元素之力运用纯熟，这一番手段展现自身实力，让人们终于正眼对待这对双子。
少女声音清脆，风将语声托举得更远。
“我们方才只听了这位冒险家的一面之词，尤菈小姐似乎有不同的意见，与其稍后到西风骑士团调解，不妨让两人在此对峙，是非对错摊开讲明，让各位都能心服口服。”
“听闻蒙德乃是风的国度，以蒲公英为城市象征，有风之处便是风神巴巴托斯大人神力感知之地。故以风为引，请风神大人见证。”
一剑风浪如潮，稳下暗流涌动;一剑飞花如絮，引得满城风起。
人群看了看手里的蒲公英种子，再看看双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使用的元素之力，总觉得从他们脸上看出的“和善笑容”有点阴恻恻的，终究各退一步。
“这两位说得很有道理，那么就请开始吧！”年轻的西风骑士不过刚入职一月有余，当下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立刻附和。
他看着金发少女终于丢开手中的剑跳了下来，不禁点头暗想，学废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以理服人”吗？惹不起啊，他只是一个弱小又可怜的跑腿新人，队长什么时候才能赶到啊！
福克斯笑容有些僵硬，在三言两语挤兑无果后，硬顶着头皮开口说道。
“ 我也是刚到蒙德不就，快进城时候在路上好好地走着，一群史莱姆就冲了出来围住我。嘿，怎么，别瞧不起人，一个史莱姆算不得什么，我轻松就能干掉，但是那可是一群、一群！好了，不要打岔！”
“我看着一群史莱姆跑过来，就感觉极为反常，你们猜怎么着，就是她——这个劳伦斯引过来的！”
“我原本想着再怎么着她也算是西风骑士吧，谁知道她一看见我就把我推开了。”
“你们都知道她的神之眼是冰元素吧，你们看看我这腰上，哎呦，给冻伤了。”
“我心里那个气啊，仔细一看，她居然在护送酒庄的货物。”
“蒙德的莱艮芬德家族就连他们家的货物，都要比普通民众更值得保护？贵族间的默契我今天可算是见识到了。”
“我被推搡躲闪不及打翻一箱货物，这个劳伦斯就说我是故意这么做的，天地良心，谁不知道酒庄出产的酒价值连城，我可不想下辈子都在还债！”
金发少年没多说什么，直接望向尤菈。
尤菈冷笑一声：“那群冰史莱姆分明是冲你而来。”她一开口便叫人听了个截然相反的版本。
“你被一群数量多得出奇的史莱姆追赶，逃到货物附近也未曾停下。我让你不要靠近，只因我使双手剑有人在旁边不方便施展。但你丝毫不停劝告，强行过来，中途被史莱姆偷袭，撞到了货物。”
众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噗，”金发少女见人们糊涂不由得低声笑了两下，然后佯装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不如我们替大家分析分析？”
“首先，史莱姆虽不罕见，但在野外也不过偶遇二三，跑出一定范围便也不会追赶。像这种数量极多又会追着人跑的情况……我倒是听一位调酒师说起过。有不少酒需要史莱姆这一原料，因此有一种特殊药剂可以吸引史莱姆，只需散播在风里，便能引来许多。这药剂使用之后也并无无迹可寻，派个炼金学徒探查便能知晓有无使用。”
金发少年出手控制住福克斯，掀开他的衣摆，指着伤处道：“其次，且不说为何尤菈要在面对冰史莱姆时选择使用会被免疫的冰元素，这伤处大家都能看出来这并非利器或是拳脚所致，形状恰好与尤菈小姐说的被史莱姆偷袭对上。”
“最后，也是最令人好奇的是——，我们当时跟随货队在后，只听你痛呼和摔倒，随即你以劳伦斯呼喊谩骂。蒙德贵族中拥有冰元素神之眼的也并非只有尤菈小姐，那么请问为什么你自称初次造访蒙德，却对劳伦斯家族的过往一清二楚，且在尤菈小姐不曾介绍自己的情况下，直呼此姓氏？”
少女从哥哥身后探出头来，“嗯……我们是不是可以怀疑你早有预谋，想故意陷害尤菈小姐呀？”
人群一时悄然无声，惊讶万分，眼神逐渐起了变化，刚刚吵得最凶的人已经尴尬地低下了头。
“哈哈，二位的分析真是精彩，那么诸位可否让我们带走这位先生？”在诡异的安静中，一位黑发的蓝衣青年笑着越众而出，身后跟着几位西风骑士。
这家伙分明早就来了，还站在旁边看了好久！
双子不满地鼓起脸颊，已经猜出此人身份。
“凯亚队长！”年轻的西风骑士看到自家队长简直喜极而泣。
凯亚队长在城内人缘极好，从猎鹿人的服务员到酒馆的老板娘，无不对这位青年喜爱有加。
见他来了，人们和他打了声招呼，有些狼狈地匆匆散去。
尤菈捏着手里的一朵被赠送的风车菊，神色竟是少见的温柔，抬眼看见双子和骑士团的大家都一脸揶揄看着她，当下立刻收敛了神色，轻咳一声：“身为劳伦斯家族的罪人，我早已有所觉悟，不必为我多此一举，不过……这个仇我记下了。有机会再见，旅行者。”
在尤菈告辞后，凯亚转过身笑着对他们说道，“呼，在这里逗留已经够久了。跟我来，旅行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空说，流言逐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