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权衡（捉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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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楚昭昭再次醒来，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满脸胡茬，黑瘦得几乎变样的苍耳。此时的他，穿了一身山匪常穿的粗布麻衣，倒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刻板。
“卑职无能，让公主受苦了。”
“我无碍。他人呢？”
她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土窑屋子里，虽说这屋子破旧不堪，倒是被收拾得十分清爽整洁，似是没有一件多余的摆设，一看就是苍耳的风格。
但她在屋子里并没有看到秦子非。
“北秦那个，在隔壁。他中了迷药，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苍耳立在床边，一板一眼地和她保持着礼仪规定的距离。
“我所托之事，可还顺利？”
“梁相的手，伸得比你我想象得要长很多。”
“何出此言？”
苍耳没有回答，而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那玉佩只有孩童的巴掌大小，通体雪白、古朴莹润。其上雕刻着一只虎头，那虎头张着嘴作呼啸山林状，威风凛凛栩栩如生。
可惜的是，玉佩的中央横梗着一道狰狞的裂纹，硬生生的让着精美的物件破了相。
“这虎头符是在师父的旧部摔碎的。”苍耳将玉佩递给了楚昭昭。
“旧部叛变了？”楚昭昭大惊失色，但又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都是跟着外公舅舅身经百战的，早已情同手足怎么可能会叛！”
“公主，此旧部已非彼旧部了。”苍耳捏紧了拳头,“我也是才知道。那一战，镇北侯的旧部作为先锋，几乎死伤殆尽。如今的白虎军从上到下，已都被换上了梁相的人。”
楚昭昭愕然语塞，握紧了手中的白虎符说不出话来。
“我十日前潜入白虎营，亮出白虎符，那营长假意领命，却想趁我不备将我捉拿。”
“他也认得白虎符？”
“认得。他还说梁相早就交代过，要是谁持此符想调他谋逆，就将人活捉了。我虽然侥幸逃脱但这白虎符，却在缠斗中被他摔成了这般模样。”
“若不是得白虎营旧部相助，你何以……”楚昭昭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苍耳。
“公主稍安勿躁，融卑职慢慢讲。”
两人谈了接近一炷香的功夫，楚昭昭才从苍耳的口中，大概知道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苍耳在逃离白虎营后，走投无路之下干脆冒险夜闯了都尉府。老都尉已经被梁桓早就预埋好的新官取代，但好在副将牛刚却是个识得白虎符的忠义之人。
在牛副将的指引下，苍耳找到了化身山匪、藏匿山中的白虎营真正的旧部。曾经叱咤沙场的先锋营，如今只剩下残部不足300人，收编了几部土匪，蛰伏于两国边地。
她被派去和靖王和亲的消息传到邺城已有一段日子，他们便商量出这么一招既能解救她，又能夺回失地的法子：
苍耳在探查到她即将到邺城的前夜，将梁桓的都尉刺伤，牛刚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接待和亲队伍的一切事宜。
牛刚将苍耳手书递给她，借着靖王对她的喜爱，由她配合迷晕靖王。晚上再在牛刚的接应下群起攻之，将两人带回山寨。
而和楚昭昭猜的不一样，苍耳他们想活捉秦子非，并不是想拿他要挟北秦。而是有人愿意和他们做交易，只要把秦子非交给那个人，那个人就愿意给他们足够招兵买马，打回京城的兵马支持。
“这种交易，你也敢信？”楚昭昭听完眉头深锁，难怪苍耳即使没得到白虎营的支持，也敢如此铤而走险。
“他们给了我们这个。”苍耳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羊皮纸，递给了楚昭昭。
“是通天钱庄的羊皮钱？”
楚昭昭展开羊皮卷，看了眼上面的数额，居然是惊人的黄金千两。
通天钱庄是几年前忽然兴起，便从北秦遍布整个大陆的地下钱庄。区别于传统钱庄，只要持有它的兑换券，无论在大陆哪个分店，都能换到真金白银。
传说它的财富已经积累得比北秦国库还要多了，所有的国家明里暗里都在查，却谁也不知道它那个富可敌国的神秘的老板，到底是谁。
“可验过真伪？”
“验了，是真的。这些钱还只是定金，那个人承诺，只要把秦子非给他，他会再给我们万两黄金。或许能为师父一家，为太妃报仇了。”一向冷肃的苍耳说道这里，也有些情绪激动。
楚昭昭听完，眉头深锁，半晌后才又问了一句:“那个人，是何身份？”
“不知。听口音，似乎是北秦人。”
楚昭昭又不说话了，她那双葱白的手轻轻叩击着木床的支架，发出有节奏的敲击声。
“苍耳。你喜欢南楚吗？”楚昭昭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比起他国，自是更爱故土。”苍耳虽不知她为何忽然调转话风，却还是认真地做了回答。
“我也是。虽然我恨不得将楚宴和梁桓嗫肉啖骨，但南楚何辜？”楚昭昭忽然扬起头，一双沉静冷清的眸子直视他，认真地说道:“秦人自是想我们内斗，他们好收渔翁之利。”
“可是，仇不报了吗？”苍耳并不回避她的直视，也冷静地回望她。
“血海深仇，岂能不报！”楚昭昭微微眯起眼，压低了声音，“但不是这个为他人做嫁衣的报法。”
……
一桶凉水将秦子非从头浇到脚，他一个激灵从昏睡中被强行拉回了意识。
记忆回拢，他不是在和乐央公主吃烤羊肉吗？怎么会被人五花大绑挂起来了。
他忽然想起来，似乎他喝了公主倒的茶就晕过去了，难道是楚昭昭要害他？
想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一颗心如坠冰窟。
“发什么楞呢！”一个穿着粗麻衣戴着口罩的尖细男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验验货，是这两个吗？”那人扯起嗓子，对着一个浑身黑袍，连眼睛都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努了努嘴，一把揪住秦子非的头，迫使他的脸扬了起来。
两个？
秦子非艰难地环顾四周，果然看到楚昭昭也被淋得浑身湿透绑在牢房了的另一边。她周身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一头乌发更是从未有过的蓬乱，好在衣服还算穿戴的整齐，似是并没有受到伤害。
她正好也在看他，她的眼神还是很冷淡，平静地像一口古井，毫无波澜。即使是狼狈如此，那股高贵冷飒的气质依然让她耀眼无比。
即使是扎根在烂泥里的蔷薇，也能开得危险又美丽。
“公主！”秦子非第一时间紧张地唤了她一声，竟然暂忘了对她的猜忌。
刚说完，面前看守他的男人就踹了他一脚，示意他闭嘴。
“我只要他。至于那个，我可没说要。”黑袍人发声的方式很奇怪，说话的声音沙哑难听，不难猜测他故意隐藏了自己本来都声音。
“那太好了，我们正好大当家正好差个压寨夫人，娶个仙女儿似的公主，再有面儿不过了。也不枉我们冒险多虏她一个回来。”那山匪打扮的男人笑得极其猥琐，其他的贼众听了，也都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黑袍人似乎对楚昭昭的好不在意，招招手，让身后的随从拿出了一张羊皮卷，送到了那领头的山匪面前。
那山匪迫不及待地打开羊皮卷，恨不能将整张脸都埋进里面，又是摸，又是咬的。半晌才满意地擦了擦哈喇子，朝黑袍人挥了挥手。
“钱货两清，欢迎下次再找我吴三做生意，獒龙寨没有办不成的事情。”那个叫吴三的土匪头子朝黑袍人假模假样地抱了个拳，下了逐客令。
“你是何人！”秦子非被黑袍人的属下们架了起来，他的眼神锐利如鹰，似乎要隔着黑袍人覆面的黑袍一眼将他看穿。
“我们走！”黑袍人不知是心虚还是不耐烦了，率先甩袖离去。
他的随从也架着秦子非迅速往牢外走。
“公主！你别怕，我会来救你的。逍遥很快就能找到我，你坚持住，我回来救你的。”眼见着就要被抗出地牢，秦子非努力回头看向楚昭昭并安慰道。
她的眼睛终于看向了他，从来冷清得近乎死水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他看不懂的复杂，和一眼就能捕捉到的疑惑不解。
“别喊了。自身难保你还救她，今晚就让当家的先生米熟饭地都煮了，你还救吗？”吴三那猥琐的声音从地牢传出。
秦子非的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接着奋力地对禁锢他的人拳打脚踢，红着眼试图反抗。
但他体质特殊，根本无法凝集内力，仅仅是□□的攻击，对上这些学武之人，完全没有什么攻击力。
反而他的反抗引起了黑袍的不满，又被一掌劈得晕了过去。
另一头，躲在暗处的苍耳现身，心疼地将楚昭昭放了下来，又将准备好的狐裘为她披上，这才黑着脸训斥起了吴三。
“大胆！竟敢侮辱公主！”
“小的不敢。”吴三嘴里说着不敢，但还是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公主说了，我只管交接好那黑袍。土匪流氓该是如何言语行事，便是如何。我若是周周正在的，岂不是不像山匪，惹人生疑了？”
“苍耳。他说的对。”楚昭昭裹紧狐裘，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子非刚才被绑的地方，“你们的人但凡有点眼里的，都能看出是军人。吴三做得很对。”
吴三父母辈便是活跃在两国边境的山匪，在被白虎营的人占山收编之前，他们也是一个没落的强大山匪集团，如今屈居人下，还处处受管教，自是有不满的。
那黑袍人给边境的所以大一点的山匪集团都下了邀请，谁也不敢接。但苍耳一来，便逼着他这个名义上的二当家接下了这一单勾当，他自己都没想到真的能成。
对苍耳这人，便又是讨厌，又是敬畏，十分别扭。但这时被公主夸了几句就又飘飘然起来。
“苍耳，你快去吧。尽力便是，你一定要活着。”楚昭昭计算着时间，朝苍耳点了点头。
“是，公主。”苍耳应了一声，便蒙上面罩，推开暗门从地牢另一侧快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权衡（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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