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慎抉择》天蝎开水壶

58、第 58 章

　　苏父强撑着走完了葬礼，在回程的途中蓦地吐出一口鲜血，瞬间晕死过去。
　　苏念杨惊慌失措，搂着他拼命的朝司机大喊。

　　苏父一病不起。
　　方秀跟陆麟自然就接走了苏晓晓。
　　苏念杨整个人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瘦的不成人样。
　　学院的师生们来了一波又一波，走的时候无一不暗自惋惜。
　　他们何曾见过美丽无比的苏老师，像今天这般失魂落魄过。
　　整个人，如行尸走肉般，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机。
　　双眼麻木的迎合着众人，身体僵硬的来回辗转。

　　徐老跟张芸俩人连轴守候在苏老身边，张院跟张老俩人随时前来探望。

　　张芸起身给徐老递了一条毛巾，柔声说道：“老苏这是气火攻心，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别太担心了，过来吃口饭吧。”

　　徐老接过毛巾给苏老擦了擦脸，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去看看念杨那孩子，这几天一句话都没说，简直都瘦脱相了。你多照看照看她。我一个大老爷们儿，一顿两顿不吃的饿不死。”

　　张芸叹口气，拿起桌子上的一份快餐转身走了出去直奔10楼的VIP病房。

　　张芸刚走到门口，就看外面站着一熟人。

　　她缓步走过去，试探的叫了声：“是，李嘉儿吗？”

　　风程仆仆的李嘉儿红着眼眶转过身来，看见是张芸，眼泪啪嗒一下落下来，哽咽道：“张姨……”

　　张芸心里很不是滋味，跟着站那透过门缝往里瞧，看着坐在沈祺身边自言自语的苏念杨，心疼的说：“这段时间，她应该是最苦的一个了。幸好孩子早早的好了，不然她怎么撑得下去啊。”
　　她扭头看着紧咬着嘴唇强忍哭泣的李嘉儿，将手中的午餐交到她手里，“你去吧，进去劝劝她，让她吃点饭，早餐就没吃东西。天天如此，还不等人醒过来。她就倒下了。”

　　李嘉儿抹了把脸，吸了吸鼻子伸手接过来，“好，辛苦张姨了，这有我，您是跟徐叔叔在照看苏伯父吧？我进去跟她打声招呼，一会儿也去看看。”
　　“哦对了，在几楼？”李嘉儿手扶门把手，扭头问张芸。

　　张芸轻笑了一下，“7楼，201。”

　　她点点头，朝张芸说：“好，我可能晚点去。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我一会儿去买点？”

　　“呵，没有，你快进去吧。”

　　李嘉儿朝她点头示意，转身推门进去。

　　苏念杨好像都不知道有人进来似的，她正坐在沈祺的床头，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抓着沈祺的左手跟她说：“今天，我遇见了一个人，跟你身高差不多。可没你长得好看，也没你有气质。完全不同的类型。”

　　声音轻飘飘的，语速也特别的慢，浑身充满着无尽的悲伤。

　　“昨天，我好像梦到你了，梦里你跟我说，要我不要哭，你会很快就醒过来的。”
　　“可是，同样的梦，我做了不知道有多少次。”
　　她两眼空洞的望着沈祺，“你知道吗？我……”

　　“念杨？”

　　李嘉儿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哽着喉咙在苏念杨身侧轻轻的喊了她一声。
　　苏念杨一下定在了原地，愣愣的扭头往上看了一眼，双眼麻木的看着她，“你是，李嘉儿？”

　　李嘉儿心里顿时一抽，眼泪哗哗往下掉，她连忙把餐盒放在旁边的柜子上，蹲下身子一把
　　抱住了她，“对不起念杨，对不起。我才刚知道。我来晚了念杨，对不起呜呜呜……”

　　苏念杨面无表情的瞪眼看着窗外，眼眶中的泪水无声的往下滑落，就那么一动不动的任由李嘉儿抱着。

　　李嘉儿感觉她不对劲，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迅速抹了下眼角，抬头看着她，“念杨，你别这样，想哭就哭，不能这样憋在心里。这样下去容易出事的。”
　　她顺手拿过餐盒，轻轻将它打开，双手捧着递在她眼前，“你听话，先吃点东西。我听张姨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这不行，沈祺要是醒了，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心里肯定会责怪自己的。”

　　苏念杨听着，眼眸终于动了动，她定定的望着李嘉儿，终于哭出声，“嘉儿，嘉儿沈祺……沈祺她——”

　　“哎哎我在，我在。没事了没事了，她现在不是已经转到这儿来了嘛，既然能转出来，就说明她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哭吧念杨，哭出来会好受些。”

　　苏念杨一下抱着李嘉儿嚎啕大哭。
　　恨不得将这些天所有的悲痛，化作无尽的泪水，一股脑的全部发泄出来。
　　李嘉儿任由她伏在自己的肩头大声呜咽着，心里同样痛苦万分。

　　她余光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沈祺，心中更是百般滋味。
　　走的时候还希望俩人不要发展的太快，可从这些天苏念杨偷偷给她分享的日常来看，她觉得沈祺确实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可这突如其来的祸端，简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一桩接着一桩，让她都有些难以承受。

　　她忍着心底的悲怆，轻轻的拍着苏念杨的后背，温柔的无声的安抚着她的情绪。

　　苏念杨就像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摇摇晃晃的飘荡在颠簸的海面上。如若再有一道巨浪袭来，她那摇摇欲坠的船舶必定顷刻间四分五裂。
　　李嘉儿的出现就像是深夜里突然亮起的灯塔，指引着她往光明的方向驶去。
　　她的怀抱，就像是一座温暖的港湾，让她在这暗无天日的呼啸海浪中，逐渐平静下来，望着那个灯塔，渐渐驶向岸边。

　　她的悲恸是她这辈子都未曾体验到过的。
　　然而将近三十，才猛的一□□会到了亲人突然逝去的痛苦。

　　她终于渐渐止住了那令人崩溃的眼泪，抬手抹掉了眼角最后一滴泪痕。
　　扭头看着沈祺，心里想起了她曾对自己说过的，年幼之时，同年间失去了两位至亲。
　　相比之下，自己又是何其幸运，父母常伴身侧，也一直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环境下长大。
　　于这个病床上躺着的人来说，恐怕早就体验过了什么叫悲恸欲绝，万念俱灭。

　　眼泪有时候是有用的，有时候又是无用的，就像此时，苏念杨的心，终于渐渐归于平静。

　　她回过头来望着李嘉儿，哑着嗓子道：“嘉儿，送我回去一趟，我要洗个澡，换身衣服。过两天就是她生日了。你说的对，不能让她醒来就看见我这样一副失魂落魄，萎靡不振的样子。回来的时候，顺便再去买些花，好让她闻闻花香，心里也知道，我在惦记着她。”

　　李嘉儿强忍眼底的酸涩，扯出一抹微笑，朝她微微点了点头，“好，那你等下，咱们出去吃点热乎的，然后再回去一趟，刚好，我也没来得及放行李，还在门口传达室放着呢。要是这儿没什么事儿的话，咱们现在就走吧。”

　　苏念杨抬手看了看表，起身将输液阀调慢了些，转身出去跟穆医生打了声招呼，穆芩立在病房门口对俩人说：“你俩放心去吧，她现在的情况基本已稳定下来了，况且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儿的。不用着急往回赶，我会一直在旁边守着的。”

　　苏念杨这才依依不舍的望了望里面，转身跟李嘉儿快速的往楼下走去。

　　穆芩站在走廊上的窗口往下看，苏念杨脚步匆忙的往医院大门走着，站在路边儿正焦急的拦着车。

　　她轻叹了口气，转身走进病房，照例给沈祺上下检查了一番，掏出了一个病历本倚在床边仔细的翻看着。

　　嘴里小声的嘀咕：“δ波3Hz，幅度185μV。α波10Hz，幅度90μV，ST-T情况及波形正常，血压正常，瞳孔反射正常。身体机能恢复正常。”

　　她放下手中的小本，俯身左右看了看沈祺，轻轻咂了下嘴，“啧，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按理说，我这次手术做的挺成功的呀，这都过去一个多礼拜了，也该睁下眼了吧。”

　　她抬手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转身坐回了对面的单人沙发里。

　　沈祺无比惊讶的发现，她的耳朵已经能渐渐听到外面的声音了，纵使有些模糊不清，但总归是要比前两天的感觉，要好的多。

　　她抬头望着这个四面通天的墙壁，心底不禁生出了一丝希望。

　　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一个人的身影，像是被人刻意抹去了似的，以往所有的记忆，以雷霆之势瞬间朝她涌来，脑袋突然的一阵刺痛，让她不得不弯腰紧紧的抱着头，蹲那痛苦的挤压着太阳穴。
　　回忆如潮水般迅速将她淹没……
　　一道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从万里高空钻入她的脑海里……

　　“你好，我叫苏念杨~”

　　“仙子阿姨~~~”
　　“沈祺~”
　　“祺姐。”
　　“哎，沈祺。”
　　“嘿~”
　　“哟，你这孩子，怎么……”
　　“小沈——”
　　“来，陪我喝两杯——”
　　“我跟你说，你把他俩喝趴下，我就……”
　　“……”
　　“沈祺，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脑海里的声音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

　　“沈祺，今天是个晴天，我妈她……”
　　“沈祺……最近天气变的好冷，我好累……好想你，好想让你抱抱我……”
　　“……”

　　“沈祺，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快要撑不下去了。你能跟我说说话吗？”
　　“……”

　　太阳穴的刺痛蓦地消失，她有些愣神儿。不可思议的缓缓睁开双眼，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前方。
　　四面通天的墙壁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入眼依旧是雾茫茫的一片，就跟刚开始在梦里的场景一样，但区别就在于她能感受的到自己。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依旧被雾气笼罩。赤脚感受了一下地，意外的没觉得冰冷刺骨，反而暖如朝阳。

　　她欣喜若狂，正要朝前方飞奔而去，耳畔突然就清晰的响起了那道，令她十分痛心又熟悉的嗓音……

　　“沈祺，我是苏念杨哦。刚想起来，你好像还没跟我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呢。今天李嘉儿回来了，我换了件漂亮的衣服，稍微打扮了一下，还给你买了一束花，你闻闻，是不是很香？跟你身上的味道有些相似，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花，淡蓝色的。看上去虽然不是很起眼，但可贵了呢。”
　　“放在这儿吧，离你近一些，你应该能闻得到。”

　　又是一阵沉默，耳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这边应该听得更清楚一些，我坐这儿来。你等下。”

　　一阵拖椅子的声音。

　　“嗯，这下好了。”
　　“……”

　　片刻的静默后，一阵低声的抽泣声随之而来。

　　沈祺顿时如醍醐灌顶般愣在了原地，整个眸子都跟着颤起来。
　　她颤抖着摊开掌心看着自己有血有肉的双手，眼泪不禁悄然坠落，从一开始的寥寥几滴，到最后的泪如泉涌。
　　视线一片模糊，周边所有的事物渐渐变得明朗起来。

　　她闻到了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闻到了淡淡的花香，同时也闻到了女人身上无比熟悉气息。
　　听到了她在自己耳畔的抽泣，也听见了她强忍情绪吸鼻涕的声音。
　　还有她那温暖的手掌正紧紧的握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轻轻的在她手背上来回摩挲。

　　沈祺激动的差点叫出来，可嗓子像是被堵着什么东西，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她急切的想要睁开双眼，可眼皮像是千金重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

　　她急了。
　　心里像是火烧般，燎的她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可纵使她心里万般焦灼，身体却丝毫不能动弹。

　　就在她急的浑身都要冒火的时候，耳畔徒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