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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

  •   依旧是忙碌的一天,再过一天就是中秋。

      周煜给沈祺发了几条信息,一看没有回应就又点另一个头像说了几句。放下手机接着听会议。

      沈祺的店实行的是预约制,来这的基本上都是冲着SQ的名号来的。
      她一个月只接3个烫染,价格还高。基本上是她这个区最高的价位了,当然用的东西也是顶好的。去过一次的,基本上都变成了常客。尽管这样,还是月月都排满了。但是平常的修剪只要预约到了,都会提前通知一声。基本上都乱不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
      装潢也比较前卫,二楼是沈祺常呆的地方,她的客户基本也都在楼上。一楼靠里有休闲区,墙角放着一辆摩托,靠墙的桌子上还摆了几台电脑且都是高配。员工不忙的时候也可以玩。沈祺对店里的员工们没有过多要求,但有一个,必须认真负责,做好本职工作。她也会在不忙的时候在一楼转转,遇到一些技术上有瑕疵的发型师也会直言不讳的指出来,再加以细心的教导。
      做这行的就是靠手艺吃饭,而且年纪普遍都不大,但是能在她店里留下来的,基本上都是有功底的。对于这方面,她还是严格的。

      说起沈祺为什么要选择理发这个行业,并把它做的颇有成效,那就要追溯到沈祺还稍微小点的时候。
      她,还有爸爸的时候。

      “沈祺!过来!”
      沈晋武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俊朗的外表,倒三角身材。
      在她小的时候,她们那个镇上还没有人开车拉货干买卖,沈祺的爸爸就已经开着大箱车几个省市来回的奔波。也顺便带动了镇上小年轻们一起创业,免费教他们开车,车辆哪里出了问题,他也总能找出关键所在并亲自修好。
      他毫不吝啬自己所知道的任何学识,有问必答,有人学,他就手把手的教。后来周边的几个城镇,一提沈晋武,没有人不知道的。听奶奶说他就只上过小学。但是隔壁上初中的姐姐拿着地理书和数学课本问他的时候,他也能娓娓道来,讲的头头是道。沈祺到现在都记得那个姐姐瞪大眼睛满脸惊讶的表情。

      打沈祺记事起,听到的关于他爸爸的永远都是褒义词。在她心里,她的爸爸真的是比肩神明……

      这是个燥热的夏天,马上就要放暑假了。

      沈晋武早早的起来就开着一辆载满货物的箱车,打算到临近乡镇上去卖。他坐在车上,对背着书包嘴里还叼个烧饼的沈祺喊道:“快点!顺道送你去学校!”

      到了学校门口,他也只是稍微减缓车速,对着沈祺喊“跳!”沈祺迅速打开车门,直接跳了下去,并且稳稳落地。

      她那时候简直就是整个学校最靓的仔,哪个同学不羡慕啊!

      沈晋武这时候就会隔着车窗给她来个大拇指夸他厉害。
      她一脸骄傲的笑着回应。昂头挺胸,高高兴兴的进了学校……

      沈晋武要是在家忙活的话,不管到哪儿,都会把她带在身旁。
      修车的时候,会让她递个工具什么的,而且她基本上还都认识。
      跟哥们儿喝酒时,也会给她顺便倒一碗啤酒。沈祺到现在都记她当时喝完那一碗,就一头栽地上了,脑袋顶了个包睡了一下午。
      跟亲戚朋友出去玩,沈晋武不管有什么,总是会给她留最好的。大家一起在小溪捉小鱼,抓螃蟹……
      为了给她显摆他的战利品,提着一串螃蟹追了她二里地。给她吓的跑了一条大山路。
      最后沈晋武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棍子,给她喊了回来。硬是逼着她伸手摸一摸那张牙舞爪的螃蟹。谁知道她刚一伸手就被俩螃蟹夹住了手掌内侧的小嫩肉,鲜血顺着流了一胳膊。
      她疼的哇哇哭。
      沈晋武乐的哈哈笑。
      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爽朗的笑声……

      当沈祺7岁时。被高年级的一个男同学用铅笔扎破了手。
      躺在病床上的沈晋武生气的把她喊到身旁,脸色苍白的对她说∶“疼不等啊?我看看”

      沈祺只知道那时候他的爸爸一点也不黑了。脸色发白,消瘦的眼窝都陷了进去。曾经那个走到哪儿都牵着她的温热的大手,此时变得修长而惨白,指尖还带点冰凉。
      她知道爸爸生病了。医生每天都会来家里给他打针,并告诉她叫她听爸爸和奶奶的话,好好学习。爸爸就会好起来了。

      沈晋武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的看了看。看到右手掌内侧的肉里面有一小截断了的铅笔芯。他用针给挑了出来,还流了一丁点血。
      他看着直骂娘。又是吹又是心疼的。沈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被螃蟹夹过的人,还会对这种程度的小伤有感觉吗?相比这个,她更希望爸爸快点好起来。这不算什么。
      沈晋武气得直咳嗽。躺平了缓了好半天。扭头紧皱着眉,板着个脸看着站在床边的她。
      语气埋怨又心疼道:“我他妈怎么教的你,你一个大小伙子,连他都打不过?我说没说过,再一再二不再三?你有脑子吗?没有第三次知道吗?你能让他把你伤到了,你就活该!你明天去学校找那小子,去警告他,再有一次,我就给他剁了!”
      说完这些话,仿佛干了一件重活儿一样,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对沈祺摆摆手示意她先出去。

      她走到门口默默的掩上了门。又透过门缝悄悄的看着那个已经瘦的脱相的人。她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她当时的心情,只觉得心脏好像被人用手一下一下的捏着,阵阵发紧,发痛。

      转天到了学校,沈祺在操场的沙坑边找到了那个男生,那个男生沈祺至今都记得他的名字,叫吴杰。

      他是这片出了名的让人讨厌的孩子。瘦高瘦高,尖嘴猴腮的,单看面相就是个刺儿头。

      沈祺皱着眉看着高出她一个头的吴杰说:“我爸爸说,再有下次,把你剁了!”
      吴杰听了一愣,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大豁牙,“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奶说你爸爸就快死了,还能拿的动刀来剁我吗?啊?哈哈哈哈沈祺,你爸爸要死了你还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

      吴杰的话对她来说仿佛一道晴天霹雳。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事情。在她心中爸爸就像神一样的存在,怎么会跟那个字扯上关系呢?
      沈祺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被爸爸打的时候,被人嘲笑妈妈不要她的时候,她都没有如此愤怒过。
      眼底顿时猩红一片,这个人渣居然敢诅咒她爸爸要死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个飞踹直接把吴杰踹倒在地。还没等吴杰反应过来,直接飞身扑过去,膝盖顶着他的后背,拳头胡乱的往他脑袋和脸上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半截砖头照着后背和脑袋一顿砸。
      沈祺耳边除了吴杰凄惨的叫声,什么也听不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班主任惊慌失措的跑过来把她拉开护在身后。校长和年级主任也来了,大声呵斥着,听不清在指责谁。

      她麻木的看着地上躺着满脑袋是血的吴杰,抬头问班主任∶“我把他打死了吗?”不等班主任回答,又低头眼神阴狠的望着地上那人,“因为他骂我爸爸,所以我把他打了。”
      她都不敢说出那个字。
      “如果有什么,我会负全责。”
      小小的肩膀,不卑不亢,勇敢直接的承担了起来。

      班主任蹲下身子,轻轻的握着沈祺的肩膀。慢慢的掰开她手,接过那半块砖头,扔到了一旁。
      又给她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轻言细语的说:“没有,你没有把他打死,只是流了一点血,受了一点伤”

      沈祺有点出乎意料。平日里严肃凶悍的班主任,今天居然没有责怪她,温言细语的,看起来好像还在安慰她。

      “没关系,你要是想负责的话,就带他去医务室找张医生给他包扎一下。”班主任说完就站起来一脸严肃的听着校长跟他说着什么。

      最后吴杰就一瘸一拐的跟着她去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张医生给他进行了简单的消毒和包扎后,就出去跟站在外面的班主任说着什么需要缝合之类的字眼。
      沈祺漠不关心。她想的是只要吴杰再多说一句话,她一定要把他打死。

      她不知道的是,当天下午,吴杰一大家子都去家里找他爸了。对着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沈晋武破口大骂,说养了个好女儿,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一顿辱骂后就开口要钱,沈晋武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一家子最后又悻悻的离开了。再后来吴杰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再去学校。

      沈祺在街上见过他一次,脸上都是肿着的,脑袋上还缠着纱布。看见她,一下子就躲进了屋里。

      当沈祺回到家把这事儿说给沈晋武听的时候,沈晋武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把她从上到下看了看。确定没有受伤后又摸了摸她的脸笑着说:“真是爸爸的好儿子!没给爸爸丢脸!记住了,以后绝对不能让人欺负。但是下手得有个轻重,不能给人弄死了,弄死了会坐牢的,那样爸爸就看不见你了。”

      她握着爸爸的手点头笑了起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就是不掉下来。
      沈晋武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摊开手掌,掌心里都是头发。他伸手给沈祺看,“你看,爸爸的头发都这么长了,我现在也起不来,你去把抽屉里的推子拿出来,给爸爸理个发吧。”

      于是,沈晋武把头放在床沿。7岁的沈祺就听着爸爸的指挥给他剃了个中规中矩的寸头。完事儿还让沈祺拿了一面镜子给他。
      他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笑着说:“还真他娘的帅!!你长大了要是学不出来就干脆别学了,我儿受那罪呢! 就干个理发,这是个不会被淘汰的手艺,以后肯定饿不死。”
      说完又把她夸的天花乱坠。说她心灵手巧,给老爹剪的多么多么精神。满脸自豪的感慨有个好大儿能给自己理发了。

      ……

      沈祺不知道的是,当她出去扔掉那些头发的时候。沈晋武在屋子里一下就不笑了,手捏着镜子无力的放在身体两侧,眼神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喃喃道∶“我儿,我可能是真的要死了啊。”

      沈晋武不知道的是,当他对着镜子哈哈笑,对她一通夸的时候。身后默默扫着地的沈祺,嘴巴里面都咬出血了,楞是瞪着眼睛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怕沈晋武看见会伤心。所以,背对着沈晋武出了房门,眼泪就像断了线似的啪啪的往下掉,打在水泥地上一个又一个灰黑色的圈……

      同年的秋天,沈晋武去世了。

      刚好沈祺8岁。

      奶奶因此一病不起。家里曾经那个风光无限的男人,再也看不见了。
      他不在了,顺便也带走了沈祺身上所有的光环。

      作为独子,沈晋武一直告诫她的是:“吾儿当自强!我沈晋武的孩儿将来一定是优秀的!”沈晋武就是这么相信她,也是那么那么爱她。

      深夜,她看着眼前沉重的棺椁。伸手摸了摸。
      颤着嘴角笑着说:“爸爸,你是不是睡着了,你是真的醒不了了吗?”

      刚走到灵堂的大伯抬手正想阻止,却又捂着眼悄悄退了出去。颤抖着肩膀,靠着墙慢慢的蹲下守在了门口。

      沈祺低头摸了摸垂在身侧的孝布,十分粗糙。
      轻轻捏起一角,对着那口沉沉的棺椁说:“爸爸,我不想戴这个,可是他们说必须要戴。这个,真的一点都不舒服……”

      “爸爸,你不要我了吗?”

      她已经站不住了。扶着棺椁一角摇摇晃晃的跪坐在地上。缓缓把孝布又整理了一下,掐着衣角说∶“爸爸,你不是说,要我好好学习你就能好起来的吗?”
      “我学习多好啊,你不是也看见了吗?”
      “你那屋里,明明一墙的奖状啊……”
      “你怎么可以把我丢下不管了呀……”
      “你明明,还那么年轻……我敢摸螃蟹了……也会给你打下手啊…我,再给你剪一次头发吧…好吗,回来吧……”
      “你说话啊爸爸……你说话……突然怎么了嘛……”后面说的已经听不清了……沈祺已经说不出话了……漆黑的夜晚,寂静的灵堂里,只剩下阵阵沉痛悲伤的呜咽声……

      门口的大伯缓缓起身走进来,轻轻的扶起沈祺。俩人孤零零的互相搀扶着,谁也没开口说话,谁也不敢看谁……

      出殡的时候,沈祺面无表情的抱着沈晋武的牌位,机械似的走着。只有大伯紧紧跟在她身侧,也只有他,看见了沈祺紧紧捏着牌位,泛白的双手......

      人们都夸沈祺懂事,不像别的孩子那样瞎胡闹,全程稳稳当当,不喊不叫。
      大伯前后张罗着丧事,头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等都结束了,大伯默默的站在她身侧,无言的,沉沉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好像千斤重担压在了她的身上,令她不得不挺直脊梁。往后的日子,她需要独自挑起生活的大梁。
      那一刻,仿佛如鲠在喉,呼吸变得困难,视线瞬间模糊一片……

      沈祺还没从上一段的悲伤中走出来。
      同年的冬天,奶奶去世了。

      在临终前一天,奶奶突然胃口大开,跟沈晋文说想要吃饭。
      她放学回来就看见奶奶穿戴整齐,面色红润的坐在沙发上。沈祺十分高兴,赶紧跑出去给奶奶买了她最爱吃的枣糕。大伯却一直红着眼微笑着,奶奶说什么都轻声回应着。沈祺只当大伯是高兴激动的。

      奶奶干瘪的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存折递给她,“来,这是奶奶帮你存的。你最乖了,奶奶最喜欢你了。可要把这个收好啊。”
      大伯也三个孩子,两女孩儿一男孩儿。不过都在外地,此时也没能赶回来。奶奶明目张胆的偏心谁也不说什么,好像本身就是应该的。
      沈祺在这个家里,沈晋武排第一,她就排第二。

      沈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伯伸手接过来递给她轻声说∶“拿着吧。奶奶给你的,收好了。”
      沈祺接过来打开,看见最上面的户名是她的名字。后面还有两页密密麻麻的数字,她也看不太懂。奶奶说让她收好,她转身就跑进屋子放在了她的宝盒里。说宝盒,只不过就是一个盛饼干的大铁盒,里面放着沈晋武给她的一些小玩意儿。还有一些照片。

      她高兴的缠着奶奶闹着要一起睡,老年人拗不过她,最后还给她讲了沈晋武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沈祺听得发出阵阵笑声,没多久俩人就睡着了……
      大伯一直在门口坐着,听着她们开心的谈话,紧咬着后槽牙,眼泪默默往肚子里咽。

      夜里,天空飘起了雪花。

      一大清早沈祺看见地上薄薄的一层积雪,兴奋的跟奶奶说下雪了,奶奶叮嘱她穿暖和点,她听话的点点头,又跑进屋里拿了副手套跟奶奶高兴的道完别,蹦蹦跳跳的上学去了。
      到了学校第一节课还没上完,班主任就一脸悲怆的出现在教室门口……

      沈祺跌跌撞撞的跑出了校门,一路上大雪纷飞。跑起来刮得脸生疼,脸上混合的不知道是雪花还是眼泪,湿乎乎的一片,冰冷的贴在她的脸上。路面湿滑还摔了几跤。等跑到家门口,她腿就像灌了铅似的一步也踏不出去。

      大伯拿着盆往外泼了一盆水,就正好看见站在雪地里一身脏兮兮的沈祺。

      沈祺这次没有哭,就是两眼一直红着,像要滴血似的。大伯看在眼里,还是没说什么。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天崩地裂。同年间亲手送走两位至亲。

      沈祺从那以后话就变得更少了。学习也没有那么用功了。天天顶着一张冷冷清清的脸在他爸一楼的仓库里不知道倒弄什么东西。

      大伯来回的给她做了半个多月的饭,沈祺就跟他说让他好好工作不用管她。第二天,大伯照常来的时候,桌子上放着四菜一汤,沈祺坐在椅子上仰着脸对他轻轻的笑着。
      他手上提着的菜一下子掉地上,俯身抱着她低声痛哭起来。
      一向不善言辞的大伯,此时哭的就像一个孩子。鼻涕眼泪一大把。
      她看着大伯还不到40岁就白了大半的头发。轻拍着他的后背,哑着声音说道∶“大伯,你看,我会照顾好自己。我可以的。您就安心上班,我们都要好好的。”

      沈晋文缓了一会儿,起身抹了把脸,整理好情绪,把菜放到了冰箱里。站那扭头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间就长大的孩童。

      她才8岁啊。
      别的孩子在父母身边尽情任性撒泼的时候,她就已经能独自做好一桌饭菜了。
      他知道沈祺是个聪明的孩子,沈晋武虽然从来没有手把手的教过她什么,但是在她身上,沈晋文仿佛看到了他弟弟沈晋武的影子。

      而且越来越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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