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日记本》雾木羽

1、第 1 章

　　李莹莹正在写作业。

　　高三的书本堆得极高，几乎超过她的头顶。白炽灯一闪一闪，房间内安静极了，只能听到笔划过纸面“沙沙”的声音。
　　晚风从窗户吹进，耳边的碎发蹭着面颊，痒痒的。

　　李莹莹停下笔，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褪色的发卡，胡乱一夹。
　　她今年已经高三了。
　　不，准确地来说，是高四。

　　去年她生了一场病，只能休学一年。

　　今天虽然是十八岁生日，但李莹莹没有心思庆祝。

　　数学题繁杂的计算让她心烦意乱，连续坐了三小时了，手脚都僵硬了。

　　李莹莹踮起脚，艰难地从书本后面的窗台上找到一个兔子杯子，里面还有一圈上次喝咖啡没洗干净的痕渍。
　　她揉了揉发酸的眼，打算去冰箱倒杯牛奶。

　　突然，白炽灯扑哧一声，房间暗了。
　　李莹莹下意识朝窗外看去，相隔不远的居民楼灯火通明，暖暖的橙光在黑暗里流淌。

　　“奶奶！灯坏了。”她喊了声，但没人回应她。

　　她拿着杯子推开房间的门，手一松，兔子杯子掉到了木地板上，滚动两下，随即不动了。

　　门外是她家的客厅，但又不是。

　　透过皎洁的月光她看到——
　　用了数个年头起毛的布沙发不见了，发旧但干净的蓝色窗帘不见了，家里的家具都没了，空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一个大木床，一只巨大的白色兔子盖着粉红色的小毯子正躺在上面，两只耳朵随着肚皮的起伏一摇一晃。

　　见鬼了！？
　　李莹莹使劲眨眨眼，用手拍了拍发烫的脸。
　　定是她总窝在家里写作业，起了幻觉。

　　那只贪睡的兔子并没有随着她的这些动作消失，嘴里叽叽咕咕得好像在说梦话，过一会小声打起呼噜来。

　　李莹莹嘭的一声关上门。
　　她踱步回到书桌前，月色幽幽，对面还传来小孩的哭喊及母亲斥责声。她手抖了抖，从杂乱的抽屉里找出很早之前买文具送的小蜡烛，又颤颤巍巍地点上火。

　　这点小小的光晕为她驱散了些许恐惧。
　　她怎么会看见一只不符合正常兔子大小的肥兔子躺在木床上睡觉啊！

　　一时间，李莹莹都不知道是她不正常还是兔子不正常。

　　她努力忘记那个画面，拿起笔试图继续解题。
　　然后，笔被扔到了桌上。

　　怎么可能冷静。

　　李莹莹咽下口水，打算再开一次门。
　　看到——

　　那只大肥兔子吧唧两下嘴，被子有点落下，露出了两只洁白的兔脚。

　　十月的天带着秋天的寒意，她深深吸口气。

　　李莹莹脱掉淡蓝色的拖鞋，脚踩在冰凉的木地板上，打了一个寒颤。

　　她的家被兔子侵占了。
　　她要逃出去。

　　奶奶也不见了，她要跑出去找人借电话报警。

　　李莹莹蹑手蹑脚地走着，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很好，肥兔子还在睡。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打开客厅的大门打算悄无声息地溜出去，然后一只稍小些，但也有一人大的兔子正蹲在门口，嘴里还说着：“嘤嘤，你在吗？”

　　那一刻，楼道亮了。
　　电来了。

　　“啊啊啊！鬼啊！”
　　面面相觑后，李莹莹尖叫着，没想到那只兔子也连连后退，大喊着：“啊啊啊！鬼啊！”

　　她猛地关上了门，倒在门上大口喘气。
　　为什么兔子能口吐人言啊！

　　可眼下不是她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因为床上酣眠的大肥兔子翻了翻身，好像要醒来了。

　　李莹莹连忙看向四周，发现着空旷的客厅实在没什么地方好藏，便直接趴下躲进了床底下。

　　果然，那只大肥兔子醒来了，两只兔脚踏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它不会吃人吧。
　　李莹莹攥紧衣袖，屏住呼吸。

　　生死关头思绪倒是胡乱飘起来，她发现床底下十分干净，没有灰尘。
　　听说兔子都爱干净，是用自己的毛擦的吗？毛会不会变灰？

　　这时，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谁啊？”她听到那只兔子发出微哑的男声。

　　李莹莹已经麻木了，刚刚门外那只兔子会说话，这只也会说话太正常了。

　　一道开门声后，那个带点奶音的兔子说：“李嘤嘤，你房间里有鬼！我刚刚看到的！”

　　“她长得很奇怪，两只脚走路，和我差不多高，毛不齐，只有头顶那块有点黑毛，特别丑。”

　　“妈妈讲的睡前故事里的鬼就长这样！”

　　李莹莹听到那“李嘤嘤”三字后恍惚了下，这只大肥兔子的名字和她的也太像了吧。

　　“你有什么事吗？”大肥兔子声音淡淡的。
　　他的脾气看来似乎不怎么好。

　　“李嘤嘤，刚刚我们这幢停电了，我妈妈叫我来借蜡烛。”

　　“哦，那你还要蜡烛吗？”

　　“嗯，还要！”

　　过了会，大肥兔子似乎把蜡烛给了那个小兔子，门关上了。

　　他没有回到床上，不紧不慢地在屋内踱步来踱步去，像是在找什么。

　　李莹莹开始紧张起来，蜷缩着，用手捂住嘴巴。

　　“出来吧。”

　　四周安静极了。

　　“我知道你在哪里，出来吧。”
　　大肥兔子极有耐心道，然后停在了床边，两只大白兔脚站着不动了。
　　......

　　李莹莹被迫爬出来，在兔子带着审视的目光下瑟瑟发抖。

　　“这位兔——兔兄，”李莹莹声音也抖起来，像个结巴般，干巴巴道，“你别吃我，我的肉不好吃。”

　　“李莹莹，你总是说这一句，能不能有点新意。”兔子一跳一蹦靠近她。

　　他的眼睛像是红宝石般，闪着光泽，李莹莹注意到他脖子上还系着一个黑色领结。

　　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或是说他在说他自己，这只兔子的名字好像也是什么“李嘤嘤”？

　　李莹莹一紧张就浑身僵硬，像受惊的松鼠，盯着兔子大大肚皮上飘逸的白毛一动不动。

　　“你胆子还是那么小。”
　　兔子鄙夷道，“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

　　李莹莹不明所以地看过去。
　　这只兔子昂起头，整理了下领结，语气冷漠但含着一丝期待：“你该来娶我了。”

　　“什么？”
　　因为太过惊异，李莹莹害怕的情绪都没了，语调上扬，不可思议的样子。

　　“怎么？你想毁约？这可是你一年前亲口说的。”
　　随着兔子的凑近，李莹莹竟从那布满长毛的脸上看出不满来。

　　一年前？
　　一年前她正休学在家养病，哪来的兔子。

　　她畏惧地开口：“兔兄，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巨大的兔子俯下身，危险地眯起眼。

　　“喜欢我时叫我嘤嘤，现在不喜欢了，叫我兔兄？”

　　“看，你头上这个发夹还是我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