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你找什么女妖啊》打碗碗花

12、12

　　岑大亮和昏睡的阿苗身陷险境，卫昭也自顾不暇。

　　魔化的王横身体虽然看着臃肿，速度却如闪电一般快，人眼根本无法看清他的动向。

　　卫昭的两道符咒都打空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他施术需要时间，近距离对战对他不利，如果下一道符咒不中，王横就会占据先机。

　　似乎是忌惮卫昭手里的符咒，王横肚腹里发出低沉的咕噜声，四肢撑在地面小幅度移动着。

　　卫昭集中所有精神在面前的王横身上，但是耳边突然出现的僵尸吼叫声让他分了神——那些尸化的村民逐渐聚集正在向戏台靠近！

　　卫昭这一分神被王横抓住了漏洞，他挟着黑气向卫昭扑来。

　　那黑气能腐蚀人的皮肉筋骨，卫昭正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不料身前浮现出一道淡青色的光盾。

　　王横被光盾弹开，退回到戏台另一角愤怒地嘶吼。

　　下一秒，他手边脚边的戏台上生出四根青色的光柱，钉住了他的四肢，光柱在半空交织，形成一道牢笼。

　　王横挣脱不得，周身黑气乱窜，和青色光柱不断冲撞着，整个戏台都在剧烈抖动，随时都要塌陷。

　　最终光柱吞噬了黑气，越收越紧，此时的王横就像一只被勒紧的肉球，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卫昭抓住时机，在半空画下一道除魔印，随着符咒一并推入王横的身体。

　　伴随着王横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像是漏了气，迅速瘪下去，最终只剩下一张湿哒哒的人皮。那化散出来的黑气被青色光柱吸收殆尽，戏台上的这出戏结束了。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落到了卫昭身边，竟是昏迷了多日的阿苗。

　　她冲卫昭一挑眉，神情得意，“又救你一命哦。”

　　卫昭难得笑了，“来得真是时候。”

　　但他们没有多说话的机会，因为那些僵尸离戏台只有一步之遥了。

　　阿苗眸光一利，右手往空中一举，高喊了一句：“越祝，剑来！”

　　当日她遇袭的河岸边，散落在地上的那些绿珠碎片在剧烈震动，青光大炽，最终在空中拼凑成一把剑身薄如蝉翼却利可削铁的三尺青锋。

　　越祝剑认主，化为一道青虹飞入阿苗的手中，发出清越的振鸣声，叫嚣着出战。

　　“灵剑越祝……”卫昭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想不到太史仙君一直在寻的灵剑竟然在你手里。”

　　阿苗嘴边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越祝是杀器，落在整日装腔作势的神仙手里，浪费了。”

　　剑锋一扬，直指尸群，她正欲持剑迎击尸群。

　　“等等。”卫昭右手轻握剑身，顺着剑锋快速一抹，剑身上沾了一道刺目的鲜血。

　　那血瞬间隐入剑身，化为一道金光包裹着越祝剑。有了金光的加持，越祝此刻便是斩杀邪祟的灵剑。

　　越祝剑嗜杀，沾了血味后铮鸣声更是大到连阿苗都快压不住了。

　　“去吧，”卫昭眸色渐深，“遇神杀神，遇魔杀魔……”

　　阿苗飞身入了尸群，挥剑斩杀、毫不留情。

　　倒下的尸体就像小山一样堆叠，地上的腐肉和黑血被踩踏成泥。尸山血海，卫昭的耳中全是僵尸的嘶吼。

　　这是从河汉村村民魂魄深处发出的求救声。

　　谁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无法想象他们的恐惧、无助和痛苦。

　　最后一个僵尸分作两半，缓缓倒下。阿苗轻喘着气，甩掉剑身上沾的腐肉和污血。

　　河汉村的人死了有好几年了，却终于在今日真正死去，归入轮回了。

　　阿苗手持越祝浴血而出，身上满是粘稠的黑血，看着比那日她重伤流过的血还多。此时的她宛如地狱里走出的恶鬼罗刹。

　　她抬头看着戏台上高高在上、俯瞰着她的卫昭——白衣翩翩、一尘不染。台上台下，似乎是两个世界。

　　“没力气了，拉我一把。”阿苗伸出手。

　　卫昭当真以为她力竭，伸出手拉她，却被一阵大力拉下台去，紧接着就被阿苗蹭了一身脏污。

　　光明和黑暗于此刻相交。

　　看着终于和她一样染上污血、紧皱着眉的卫昭，阿苗捧腹大笑。卫昭倒是不记仇，使了个水龙诀把两人身上冲洗干净，又唤了风咒吹干衣服。

　　阿苗满意地点点头，“臭道士，你胆子倒是大啊，要是我不来，你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早算出你那时候会醒了。”

　　“真那么神机妙算？那你算算我什么时候能评上万春楼的最佳职工。”她竟然还问得一脸认真。

　　卫昭不搭理她，暗自抿了抿唇——吞了他那么多人气，能不醒吗？

　　两人回到岑大亮家中，此时的岑大亮蹲在家门口，看着两人哭得呜呜作响。

　　“……节哀。”

　　这句话来的有些晚。

　　数年未归村，村子还是原先那个样子，熟悉的人却早已经面目全非了。他心中的支撑只剩下他的妹妹了。

　　“我妹妹不在这里，或许她还没死，求求两位高人帮我找找她。”岑大亮向两人直直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天下之大，要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万一那人身死，更是踪迹难寻。

　　卫昭犹豫间，听见身边那人说“我可以帮你，但是要以你的鲜血做引。”

　　“好！”岑大亮撸起衣袖，拼命把手臂往阿苗眼前伸，“要多少血我都有！”

　　看着手腕皮肤下青紫交错的血管，阿苗伸出食指，指甲点在其上，用力一划，滚烫的鲜血流出，顺着他的手腕滴到地面上。

　　阿苗施了法，院中起了风，把门口那颗大榕树的树叶都吹落了下来。

　　落叶并没有翩翩落地，而是像蝴蝶一样聚集，飞到岑大亮的手腕上，沾了血后向院外飞去。

　　“此术叫寻尸蝶，这些叶子会去找和你血脉气息相同的尸体。如果你妹妹还活着，叶蝶就不会飞回来，若是叶蝶找到了尸体，就会带我们前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伤口快要凝固了，岑大亮又咬破另一只手的手腕往空中伸，让更多的叶蝶能沾到他的血。

　　叶蝶翻飞间，卫昭注意到阿苗的唇色越来越淡，她的身体轻轻打着晃，却逞强挪到树干旁靠着不让他们发觉。

　　重伤初愈又要施法催动数千只叶蝶，再厚的底子也架不住这么耗。

　　卫昭莫名有些生气，再一次对这副遇事无能为力的□□凡身感到烦闷。

　　这些寻尸蝶每飞动一寸都是在消耗她的妖力，她为岑大亮动用了如此大的妖术，却没说要什么回报，这样损她不利己的做法太不像是她的行事风格了。

　　此时的阿苗因为瞬间消耗了太多妖力，有些头昏眼花，眼前翻动的叶蝶和记忆中的场景重合，将她拖拽到了往昔。

　　那年她也是为了找一个人，不惜耗尽妖力把整个山头的树叶化作寻尸蝶。漫山的蝴蝶飞出山谷，隐入人界各个地方。

　　那时她也是一个想法：天上地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倒在光秃秃的山谷中，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口气，只是为了等一个结果。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若是那人死了，共生咒不会放她独活。可他要是没死，为什么没有来兑现他的诺言呢？

　　整整七日，没有一只叶蝶飞回来。她慢慢闭上眼，流下一滴眼泪。

　　不甘心，心里还是有执念……

　　最后是那只狐狸自断一条尾，耗费了五百年的修为救回了她。他把她丢在万春楼里，“好好看看吧，不论是人是妖是仙，这世间上的男子皆是薄情寡幸的。”

　　在万春楼里看着客来人往这么多年，她束起头发、穿上暗色的短打衫，化为姑娘们的保护神……

　　“你妖力的相性是什么？”

　　一句话把阿苗拉回现实。

　　“木、水……”她下意识回答，迷迷糊糊间竟把自己的老底给暴露了。

　　“五行分立，强木，势浮，破！”

　　一棵两人高的木桩破土而出，其上还有嫩芽萌发。

　　“水助木势，分水，木比助，出。”

　　一条水龙咆哮而出，缠绕在木桩之上，周围顿时水泽充盈、灵气四溢。

　　阿苗把手掌贴在木桩上，把木势和水气吸收到自己体内，转化为妖力，终于觉得畅快了些。

　　这道士，当真有点用啊，不如趁他还没修成正果，把他炼化了当作妖奴来用……

　　阿苗起了邪心。

　　她打斗的方式大开大合，强爆发但是妖力后继不足，若不能快速制敌便是一场苦斗。一想到以后出去干仗身边能带个源源不断的妖力包，只怕是今后天上地下，难寻敌手啊！

　　她美滋滋地打量了卫昭一眼，却见他额间有薄汗渗出，手背上青筋微现，看来对他来说维持木桩和水龙也是件吃力的事。

　　她还以为他多强呢，普普通通的一个修道的凡人，遇到妖邪自身也难保，还分出精力来撑着她……

　　她撇撇嘴，低下头看着自己鞋沿上那一点还未洗净的血迹。

　　岑大亮来到这里是为了他的村人和妹妹，她来到这里是为了解共生咒，那么卫昭呢？

　　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而来又是为了什么？天下大义、人间太平？

　　什么好处都得不到嘛。

　　她呼出一口气，算了，这么傻的人炼化来当妖奴肯定不好使，还不如放他去修成大道……

　　“回来了。”卫昭看着空中唯一一只逆向飞行的叶蝶，沉声开口。

　　阿苗伸出手，叶蝶停在她的手背上，化为一片干枯的落叶。

　　“找到了，要去见见吗？”

　　寻尸蝶寻到的只可能是一具尸体，阿苗知道这不是岑大亮想要的结果，有时候无望反而是一种希望。

　　正如她曾经每年都会在万春楼里放出一只寻尸蝶，也不是期望能看到寻尸蝶带着那人的踪迹回来。

　　岑大亮抹了把脸，脸颊上蹭了一点血。他没有痛哭，也没有绝望，比卫昭和阿苗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

　　他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阿苗姑娘，劳烦你带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