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一心向善》之江月明

5、狐乱

　　途经不醉轩，再穿过一条小巷，前行不远，视野豁然开朗，一座偌大的宅邸出现在两人眼前。宅邸正前方放置着两尊石狮，大门上方挂了个牌匾，上书“萧府”二字。

　　此刻正值午后时分，府门前站着几名护卫，两人走了过去，其中一名护卫拦在他们面前，问：“来者何人？”

　　姜念和姜延对视一眼，这种场合向来是姜延出面应对。于是姜延上前一步，朝那护卫解释道：“我们是梵南姜家的弟子，此番应萧家家主所邀，前往桐城斩除邪祟。”

　　几名护卫一听“梵南姜家”四个字，眼睛都直了。纵然姜家一贯低调行事，不似晏州周家那般作风张扬，声名传遍整个修真界，但至少在这桐城地界，无人不知梵南姜氏的威名。再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年轻，却都是相貌出众、百里挑一的年轻后生，当下不敢怠慢，先前拦住他们的那名护卫忙道：“原来是姜家的仙长！快随我来，老爷等你们很久了。”

　　护卫带着姜念姜延二人穿过庭院，还没走进大厅，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声自后院传来。

　　“我儿文裕啊！这该如何是好……”

　　那哭声凄厉异常，直叫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护卫叹了口气，似是司空见惯，领着两人走进会客的大厅。

　　大厅中央，一名中年男子坐在主位上，手中端着的茶已经凉透了，他却仿佛没有察觉，仍自顾自地摩挲着茶盏，眉眼间笼罩着一层厚重的阴霾，愁云惨雾般难以消散。

　　“老爷，姜家的仙长到了！”

　　话音未落，那中年男子猛然起身，只听“砰”的一声，茶盏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急急地迎了上来，此前并未见过姜家的年轻一辈，但他一眼就看得出来，这两人身上穿的正是专属于姜氏子弟的白底黄纹锦袍。

　　萧启对着两人深深鞠了一躬：“求两位仙长，救救我们！”

　　突然受了这么个大礼，对方还是自家家主的旧友，姜延顿时有些承受不起，忙拖住萧启的手，道：“我二人奉家主之命前来，萧老爷无须多礼，且将城内情形道来便是。”

　　闻言，萧启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安排两人入座后，这才开始说起桐城最近发生的怪事。

　　大概两个月前，一名住在桐城附近的猎户上山打猎，无意中发现了一具狐狸的尸体。这狐狸一向被视为百妖之首，最为诡魅狡诈，寻常的修士都不敢去寻狐妖的麻烦，更何况是桐城这些普通的平民。坏就坏在那猎户胆大得很，从小就不相信所谓的妖鬼传言，见那狐狸毛色雪白，质地上佳，竟起了贪婪之心，将尸体带了回去，抽筋剥皮，做成了一张上好的狐裘，拿到桐城的市场上贩卖。若桐城当真有那种正儿八经的修行人士，早就在刚看到这张狐裘的时候就该悬崖勒马，恭恭敬敬将狐裘送回原地，再烧上七天七夜的纸钱，贡品祭礼一个不落，以免那狐皮的主人死后化成厉鬼，搅得一方不得安宁。

　　可惜，桐城的百姓虽然畏惧狐族，但他们怕的只是活着的狐族，一旦狐狸死了被做成了狐裘，这些人便只剩下了赏悦的心思。最终，萧家少爷萧文裕一掷千金，买回了那张狐裘，然后送给了自己的未婚妻。

　　这桩买卖本是你情我愿，猎户得到了足够的报酬，萧文裕也哄得未婚妻十分开心，围观群众更是看够了热闹，可谁又能料想到，正是这么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却改变了整座城池命运。

　　半个多月前，独居的猎户被吊死在城门口，皮肉分离，双目圆瞪，死状惨不忍睹。接下来，每隔两日，都会有一名住在桐城的年轻男子无故失踪，次日他们的尸体就会在相同的位置被发现。迄今为止，已有七八名男子惨遭杀害，桐城百姓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年轻男子的家庭，无一不是惶惶而终日。许多人企图出逃，但留在城中的人亲眼见证了一名数日前逃走的男子被分尸而死的惨状，他破碎的尸体就像一摊腐烂的肉，散落在城门附近的各个角落，供野狗们分食。这噩梦般的情景让桐城里的人们心胆俱裂，纷纷回到家中闭门不出。最后还是萧启命府上的护卫为那可怜的男子收了尸——说是尸体，其实也就剩下点零星的碎骨和肉块了。

　　眼看事情已经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靠凡人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挽回，绝望之际，萧启把心一横，写下一封书信，用信鸽传至梵南姜家。在他的心目中，姜家人是这天下间最厉害的一群修士，如若他们出手相助，任那邪祟何等能耐，都逃不过束手就擒的命运，断不能再祸害桐城百姓。

　　哪知道书信寄出没几天，噩运就降临到了萧家。

　　萧启的独生子萧文裕失踪了。

　　“前日我儿文裕本在书房里研习典籍，忽然听到一声惊呼，等我们赶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我夫人她……当场就晕了过去。”说到这里，萧启又叹了口气，朝后院方向抬头一望，显得疲惫而无助，整个人瞬间苍老了几分，眼中隐约透着泪光，“文裕年轻无知，不懂得那些玄门中的禁忌之事，误将狐裘买回家中，正巧那几日我外出办事，等回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姜延犹豫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可有发现……令公子的尸体？”他怕刺激到萧启，但如果不问清楚，他们也无法找出幕后的黑手。

　　萧启摇了摇头：“若按以往的规律来推测，文裕的尸体理应在他失踪第二日出现在城门口，但昨日我领着家里人在城门口守了一日，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非常奇怪。如果真是那只狐狸死后化成的鬼魂作祟，或者是狐族的妖物回来寻仇，剥皮的猎户和买狐裘的萧文裕应当是首要的报复对象，没道理猎户早早惨死，萧文裕却一直好好活着，哪怕失踪了也不代表他已经被杀死。

　　“那张狐裘在哪里？”姜念忽然开口问道。

　　“就在后院的客室内！”萧启连忙道。

　　“带我们去看看。”

　　面对姜念的要求，萧启不敢有片刻迟疑。这位姜家的少年自进入萧府后一直沉默寡言，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说出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让人很容易就信服。

　　两人跟随萧启进了后院，途中又屡次听到萧夫人凄厉的哭声，正当姜延忍不住用手去捂耳朵的时候，一道纤细的倩影陡然出现在视线里。

　　还好没失态，否则就给姜家丢人了。姜延暗暗庆幸。

　　萧府的后院庭阁林立，正中央是一湾浅浅的池塘，里面种着满池荷花，一到夏日便竞相盛开，美不胜收。姜延他们来的时候不巧，此时的池塘空荡荡的，只余下一池死水，见证着这府中人的绝望。

　　池塘边上站着一名素衣女子，身形十分纤细，容貌清秀雅致。她见萧启带着两个陌生男子走进后院，顿时心生疑窦，碍于旁人在场，又不好细问。

　　“如枚啊，这是姜家的两位仙长。”萧启向她介绍完，又对身后两人说道：“这是我儿文裕的未婚妻，名唤沈如枚。”

　　闻言，沈如枚紧蹙的秀眉顿时舒展开来，连忙走到两人身前，伏手行了个礼：“原来是姜家的仙长，小女子多有怠慢，还请仙长勿怪。”

　　姜延道：“沈姑娘不必多礼，我等与你年岁相仿，又是修行人士，切莫拘泥于繁文缛节。”

　　沈如枚见他态度和顺，不似寻常修士那般傲慢无礼，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生怕因着自己的一丝不慎，让仙长们心生不满，不肯营救萧文裕。

　　“我正要带仙长们去看看那害人的狐裘，你可否一同前往？”萧启问。

　　听到“狐裘”二字，沈如枚的眼里划过一丝慌乱，萧启和姜延可能没注意到，但姜念自从看到沈如枚后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这时便将她瞬间的变化尽数收入眼底。

　　沈如枚点了点头，黯然道：“此等祸事皆因我而起，若不是为了给我庆生，文裕他也不会……”说到最后，声音已有几分哽咽。

　　“这并非你的错。”姜延沉声道：“邪祟作乱，肆意害人，吾等必将其诸杀！”说完，他用胳膊肘推了推姜念，试图得到对方的支持。

　　姜念头也不回地跟着萧启走了。

　　姜延有些尴尬，咳嗽了声，和沈如枚并排走在最后。

　　放置狐裘的地方是一间宽敞的客室，客室内门窗紧闭，多余的物件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一方长条形卧榻用来放狐裘。原本萧家人不愿留下这烫手的山芋，但萧启考虑到姜家援手将至，若将这唯一的证物都扔掉，再想查害人邪祟的真实来历，恐怕难上加难。

　　事实证明萧启的确有先见之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这张狐裘都将成为姜延姜念最终找出背后真相的关键物件。

　　当姜念走进客室，视线方触及那端端正正摆在卧榻上的狐裘时，只觉一股强烈的危险气息迎面扑来。

　　好浓烈的怨气！

　　萧文裕居然敢把这样的东西买回家，真不知该佩服他胆大还是可怜他倒霉。

　　姜念径直走了过去，站在卧榻边上，凝视着榻上的狐裘。这张狐裘呈纯粹的雪白色，质地极好，难怪蛊惑了那么多人的心智，令其如痴如狂。

　　他转头看向门口的沈如枚，忽然问：“你穿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