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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邀约 ...

  •   礼也送了,茶也喝了,晏州事务繁多,周连渊不想在此地耽搁太多的时间,便主动向萧启辞行。

      萧启本想挽留,转念一想,修士们讲究修行境界,日积月累,此番桐城邪祟已除,不如让这些年轻修士早些回家,省得落下修行进度,遂不再挽留。

      “咳咳……周寂师弟,我与你投缘得很,不知你可愿跟我回梵南山小住一阵?”姜延一脸认真地问道。

      投缘?回梵南山?若非时机不对,周子明简直想捧腹大笑。

      每隔一段时日,一些彼此交好的世家之间确实会让年轻弟子互相拜访,可谁不知道现任的姜家家主姜怀霖和周家家主周荀向来不对付,两家之间已经七年没有往来了,上一次交集还要追溯到七年前那次周荀四十岁大寿,因着元真派掌门悟言真人的面子,姜怀霖才带人去了趟晏州。

      现下他们与姜家二人萍水相逢,谈不上多深厚的交情,姜延居然主动开口邀请周寂去梵南山,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少主姜念贼心不死,找个理由把人骗回去,到了姜家的地界,周寂还不任他宰割?

      若姜延邀请的是周连渊,周子明定然第一个跳出来反对。但姜延邀请的偏偏是周寂,周子明从小就看不惯这个私生子,巴不得姜念一剑捅死他,自己和周连渊隔得老远也不用承担责任,就让家主去找姜家算账好了。

      周连渊显然和周子明怀着相同的心思,若周寂死在梵南山,这笔账无论如何算不到自己身上。但周寂又不是个傻子,早前他差点死在姜家少主剑下,现在姜延又莫名其妙邀请他去梵南山,怎么想都不怀好意。

      周连渊得出的结论是,周寂绝不可能接受姜延的邀约。除非他活腻了想自寻死路,倘若真是那样,为何不直接出门找棵柳树吊了脖子?

      然而,令周连渊和周子明始料未及的是,周寂听了姜延的话,眨了眨那双清亮的眸子,手中折扇轻叩掌心,轻笑道:“我也与姜家师兄一见如故,若有幸前往梵南小叙,实属人生一大幸事。”说着,眼角余光悄悄瞥了瞥姜念。

      这就……同意了?姜延一惊,他原以为要费很大功夫才能说服周寂,指不定还得刀剑相向,没想到周寂居然欣然应允,表现出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

      既然周寂本人都同意了,周连渊和周子明更没有立场反对。横竖家主怪罪下来,他们可以说姜家人软硬兼施,强行把人带走,桐城位于梵南地界,在人家的地盘上,周连渊和周子明敢怒不敢言。

      双方达成共识,周连渊装模作样叮嘱了周寂一番,毕竟明面上他是师兄,出门在外,要多照拂这个小师弟。周子明则不想做什么表面上的功夫,在他眼里,此次梵南山之行周寂凶多吉少,能不能活着回到晏州还没个定数,他也懒得再掩饰内心的厌恶,收好萧启送他的护甲,和周连渊一同离开了萧府。

      两人的表现被姜延尽数收入眼底,他惊讶地发现,这两人虽是周寂的同门师兄,却仿佛根本不在意周寂的生死。转头又见周寂神色自若,不见一丝黯然,当下姜延便对此人有所改观,至少他的心性十分坚定,不易受旁人影响,假以时日,说不定能成一番大事。

      若姜念知晓姜延此刻的想法,一定气得想掀屋顶。

      送走周家两名修士,姜延内心仍存了些疑虑,碍于萧启等人在场,不便直接询问姜念。

      姜念看出他眼中的不解,抿了口茶,神情淡漠。

      萧文裕刚从鬼门关绕了一圈回来,身体十分虚弱,需要长时间的休养。沈如枚守在床前,寸步不离照顾着他。两人尚未成亲,感情却非常深厚,见者无不夸赞一句“伉俪情深”。

      说起遇险当天的情形,萧文裕只能回忆个大概。那一日他正在书房中研习一本古籍,近来桐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萧启不许他出门,每日便待在府上与书画作伴。忽而烛火摇曳,一阵风刮开了紧闭的窗户,萧文裕闻声抬眸,这时竟见窗外闪过一道纤细白影,他以为是沈如枚来探望自己,便走到窗户边,探头向外望了望。

      “啊——!!”

      接下来的事,萧文裕就不记得了。他甚至回忆不起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直到他这次醒来,中间的记忆完全是空白一片。

      萧家人很有默契地隐瞒了他们的所见所闻,在萧启的请求下,姜念一行也并未多言。临行前,姜念避开众人,绕过荷花池,回到了萧文裕所在的屋子里。

      沈如枚正端着一碗药,耐心地吹着,待萧文裕醒来便可服食。陡然听闻身后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她一惊,顷刻回头。

      姜念没有看她,晦暗的目光穿过她的后背,落在昏睡的萧文裕身上。

      “一剂前尘散,当真能忘却前尘?”姜念忽然问道。

      沈如枚手一抖,药碗险些摔在地上。她秀眉一凝,站起身,对着姜念冷冷道:“仙长此言何意?”

      姜念也不明白他现在说的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子衿已经死了,肉身被抽筋剥皮,魂核灭失,永远失去了复生的机会。眼前这对有情人郎才女貌,多少人钦羡着他们的姻缘,祝福着他们的结合,此刻旧事重提,也只是徒增困扰罢了。

      但姜念始终认为,一条鲜活生命真正死亡的那一刻,是从世人彻底遗忘开始。没有人再记得那年那月的前尘往事,没有人再记得那一双至真至诚的清澈眼眸,往昔岁月如转瞬烟云,一触即破。可只要姜念记得子衿一日,那可怜白狐身上背负的累累血债,便应当由他讨还。

      “沈如枚,子衿死于你手,现下已神魂俱灭,不得往生。你机关算尽,求得个姻缘美满的结果,心里可曾有过半分悔意?”

      沈如枚面色煞白,所幸萧文裕此时失去了意识,没有听到姜念的这番话。她用力咬着唇角,急忙否认道:“小女子听不明白仙长在说什么,若再胡言乱语,休怪小女子无礼。”

      姜念笑了一声,他平时很少笑,总是板着一张脸,好像藏着许多心事。他这一笑,便如春风和煦,北雁南归,本是一张清隽无比的脸,看在沈如枚眼里,却比那话本里的恶鬼更可怖。

      “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子衿生前不曾害人,你却因一丝恶念狠下杀手,他死后又唆使萧文裕买回那张用他的皮毛做成的狐裘,令其被怨恨蒙蔽双眼,甘受怨灵驱使,祸及全城。此番种种纠葛,并不因子衿的死亡悉数作罢,你且谨记,终有一日,你将受到应有的惩罚。”

      沈如枚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口中大喊道:“来人!来人!”

      萧府的后院一阵骚乱,仆人们蜂拥而至,但这时姜念早就不见了,只留下沈如枚独自站在原地,抖如筛糠,久久不能言语。

      “这么说,这里发生的祸事,都是萧文裕的未婚妻惹出来的?”

      桐城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肉眼可见地变多,这座昔日的繁华城镇正逐渐复苏。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屋舍纷纷燃起灯火,庆祝这一场劫后余生。

      姜延听着姜念的娓娓道来,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

      原来,子衿尚未化形成人时曾被萧文裕所救,养在府中大半年,子衿这个名字都是萧文裕取的。子衿痊愈后回到族中修炼,终得化形。他第一件事就是想去找萧文裕报答当年的救命恩情,正好撞上萧文裕被人追杀,狐族严禁子孙后代干涉人族因果,情急之下,子衿化成了悬崖下方一棵孤零零的树枝,正好接住了下坠的萧文裕。萧文裕濒死之际,是子衿拼死救下了他,后来却不知怎的冒出个沈如枚,认领了这份功劳,结成了一段美满良缘。子衿元气大伤,本欲回族中闭关养伤,半路遇上沈如枚上山采药误入陷阱,好心好意救了她,没想到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匕首便贯穿了自己的心脏。

      他死后,因着魂核的保护,神魂暂时没有消散。一名黑心猎户被贪念驱使,剥下了白狐尸体的皮毛,制成狐裘,辗转到了沈如枚手里。沈如枚对狐裘爱不释手,每日都不离身。新仇旧怨一累积,任子衿心性如何纯良,也经不起这等惨痛折磨,很快心性大变,在段姓女子的相助之下,怨灵附体,数名无辜青年因此惨死。轮到萧文裕的时候,子衿却恢复了一丝清醒,不愿再残害他人。段姓女子将萧文裕藏于子衿生前憩居的洞穴,谁知姜念居然带着姜延寻了过来,接下来发生的事,也就一清二楚了。

      “看不出那沈姑娘一介女流,心肠竟如此歹毒。”

      姜念和姜延的对话没有刻意避开周寂,突然听到他发出这样一声感慨,姜念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刀一般的目光在周寂身上来回游离,生生想把这人捅穿个窟窿。

      他居然敢说别人心肠歹毒?真是天大的笑话!姜念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直冒。但因有言在先,抵达梵南山之前,他不能轻易对周寂出手。

      “冷静,冷静。”姜延看出姜念的异样,忙劝解道。他恨不得插上翅膀连夜飞回姜家,把这两个烫手山芋扔给家主和众长老。

      周寂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又惹得姜念发怒,看了眼那人背后的剑,缩了缩脖子,安静地跟在一旁,不再出声。

      “若真如你所言,沈姑娘背地里作出这些龌龊之事,为何不将真相告知萧家的人?”姜延好奇道。

      “你以为萧家的人始终对此事毫无察觉?”姜念边往城外走边说道:“偌大一个萧家,只有萧文裕一个糊涂鬼罢了。”

      夜空中飘过一片乌云,悄然遮住残月寒星。黯淡的月光彻底消失,桐城完全隐入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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