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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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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练,盈光满湖,望眼边无际。
靠在树下沉睡的人,无梦无忧,红叶披满身。
一只手从树后伸出,半颗脑袋探出,偷偷靠近,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
只是眉头微动了下,仍未醒来。
随后又捏了捏他的鼻子,他露出痛苦难忍的表情,就是不睁眼。
“快醒一醒了,醒醒啊。”她索性来到他面前,努力摇醒他,大声道:“你怎么能睡这么久。”
一阵摇晃与焦急的催促声,他忽然心痛起来,睁开眼眸,乍见眼前人,是失神。
见他醒了,她展眉带笑,双手握起他的手。
“别这样睡下去了。”
这是他曾有过的温暖,不由自主握紧她的手。
放松下来的神情流露出深深的疲惫,他低头靠在她的肩头,不敢再闭眼:“我很想你,非常想你,我的飞渊。”爱而忍耐的轻叹。
“我一直在啊,不要不开心了。”
越加清醒,越加悲伤,情愿失陷。
“永远这样好吗?”
“好。”
暮鼓钟声乍然传入耳中,侵扰他的意识,试图再次被剥夺。
他感受了沉重的睡意。
她似乎也受到钟声干扰:“你,别,睡。”
“飞渊。”他手撑着头,强撑抵抗。
忽然,她转变成十分冷漠的表情,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谁啊?”
霎时扎心,瞳孔紧缩,冰冷见底。
最难过的事情,已成了他的心魔。
“飞渊。”
她抽出自己的手,平静道:“我不认识你。”
他眼中痛色加深,崩溃与清醒中挣扎。
“你干什么,放开我啊。”
钟声持续不断,在折磨痛苦中,他紧紧抱住她不放。
“无论你记不记得我,我都不会选择放弃。”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我讨厌你。”
任她说着伤他心的话,他之执念,坚定不移。
“如果我连这些都不敢面对,又怎能找回你。”
一场无声的对抗中,意志逐渐坚定,星河倒转,他再次睁眼,虽仍然置身于黑暗中,但见前方有曙光。
行至一半,出现一个名僧者。
“阿弥陀佛,他们能放下,你却还执着于过去。”
“那不是放下。”
“你也曾体会过地门平静的生活,难道不能明白?”
“明白就是要我接受吗?”
“你内心很矛盾,接受,就不会这样痛苦。”
“佛法有云,无常即苦。即是无常,又怎能以这种方式摆脱?大师,你能看透人心,不能感知人之情。”
“众生沉沦五欲六尘,造下无数恶业,是谓苦也。佛门修行解救众生之苦,脱离诸苦。”
“这并不能一慨而论,佛门也无权利剥夺所有人的情感。”
“这不是剥夺,是给众生创造更好的世界。”
“那你给了选择吗?”
“你在乎的那个人,他选择了。”
忽起大风,罡风如刃,伤人不见血,真实的痛楚。
“编织一场美梦与噩梦,便是要我清楚明白这份落差。”
僧人合掌道:“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过往一幕幕涌现,为他牺牲的同伴,与他共进退的朋友,看到太多人的伤心,就看不到自己的伤心。
“你能给我另一段记忆与人生,却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以虚假换来的只是虚假,若我的执念害己,那地门的执念岂非害人,这不是解救,而是杀生。”
钟声再响,僧人消失,这次与之前不同,他没有再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喂,快醒醒啊,糟了,怎么又敲钟了,喂喂喂,苍狼。”
刀刃再次碰撞,发出声响,俩人愣神。
蓝色的眼睛已恢复往日的清明。
“剑,剑无极。”
剑无极大喜:“我没看错哦,你真的清醒了。”
苍狼看向自己手里的唐刀,再环视周围的情况,也不少认识的人与不认识的人互相打斗,最后看向剑无极,身上挂彩。
“剑无极,你没事吧?”他收回唐刀。
剑无极松口气:“要多谢你,没下死手哦。”
“抱歉。”
“讲玩笑,快走,那烦人的钟声又来了,别一会你又开始打我了。”剑无极拽起他要走。
“等等,好像不一样了。”苍狼说道。
“什么?”
旁边打斗的人也停了下来。
剑无极猜想道:“难道俏如来他们成功了。”
苍狼还想问是什么,冲出来一群地门僧人,阻止众人离开。
“剑无极。”此时凤蝶也赶到了,看到苍狼:“苗王,你清醒了?”
“嗯。”苍狼点头。
凤蝶要去找鲁缺。
“俏如来有过交代,为防止意外,必须要让大家先离开这个地方。”
“你们去吧,孤王一人足矣。”
“你小心。”
剑无极与凤蝶俩人从另一条路上离开。
重新夺回意识的苍狼,不恶而严。
“所有人离开这里,这里由孤王一人挡关。”
众人有不少才刚被他打伤的,无人迟疑,立刻带着同伴离开。
地门之乱,迎来最终的爆发。
江水波光粼粼,月出云层倒落水中。
剑宗后山桃林岸边,飞渊一个人坐在石板上,双手托脸,望着水中倒影,一脸恍惚。
没有答案,没有目的,只是睡醒后的惆怅。
拾起石子打水漂,水面波连荡漾,稍稍展眉。
“阿嚏。”鼻子有些痒,还没缓过来又接连两下。
“头痛。”她小声地叹气。
接着是更无奈的叹气声,身后出现的个人,将一件衣服披在她身上。
飞渊抬头非常意外:“爹亲。”
“这么晚,还跑到这里来吹冷风,你难道忘记了前日落水的滋味了,还不好好休息。”虽是责怪,语气满是关爱。
“哈。”被提起落水的事情,她仍有些不好意思:“爹亲,你也没睡啊。”
敖鹰也在她身边坐下:“路过时,看你房门未关。”
“我忘记了。”飞渊展眉带笑双手抱住敖鹰的胳膊,依偎在父亲的肩上:“让爹亲担心,是飞渊不好哦。”
敖鹰心中柔软,目光慈爱,手替她拉好披在身上的衣服。
“你的记忆并非无恢复的可能,只是最好是顺其自然。”
“嗯,我知道。”飞渊点头。
敖鹰沉声叹气。
“哎!”飞渊跟着长长的叹气。
“又怎样了?”
“没怎样啊,就是不自觉被爹亲传染了,老是叹气,哎。”
“好咯。”敖鹰打断。
飞渊哈哈笑了两声。
父女俩陷入沉默,静静享受此刻的安宁温馨。
良久,飞渊闭起眼睛,缓缓道:“我之前觉得俩个人的关系中,被遗忘的人比较可怜。因为爹亲与大家在,我从未怀疑过,也告诉自己要坦然自在的面对,这也不是非常严重的事,看起来我也没真正失去什么,大家都包容我。”
敖鹰轻轻地嗯了一声。
“但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失去记忆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大家都记得的东西,她不记得了,即便很难过,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自己。尤其是,她都不知道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哪些对她而言是珍贵的,美好的,就可能永远也找不回了,连怀念都做不到了。
“爹亲,现在的飞渊还会是飞渊吗?”
“是,只要爹亲还在,我的飞渊永远不会变。”
“嗯。”飞渊靠在敖鹰身上,放松入睡。
敖鹰心中感伤,同时想起来带她回来时,那个年轻苗王对他讲的话。
——苍狼的选择只在她。
这件事,他要好好想一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