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侧耳倾听，然难言欢喜》夏未芷

1、难言欢喜

　　十二岁那年，是南栀第一次见到许言君。
　　“这是许言君，今后要和我们一起学习的新同学。”
　　“南栀旁边还空着一个位置，你就坐在那里吧，南栀同学的成绩很不错哦，你也要跟她好好学习。”
　　被老师这样夸奖，南栀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双颊发烫，耳朵红得几乎要滴血，两只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好，只得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角。
　　“你好啊。”
　　许言君在南栀的身旁坐下，笑着和她打招呼。
　　“你好……”
　　南栀小声地开口，看了他一眼便迅速挪开视线，不知道要怎么办，两只手不停地绞动着衣角。
　　南栀啊……人和名字一样可爱呢。
　　许言君看着她，暗自想着。
　　放学后，许言君走出校门，见似乎没有人来接南栀的样子，便凑上前。
　　“没有人来接你吗？”
　　“我家就在学校后面，”南栀指了指学校后的一栋居民楼，道，“就在那里……”
　　“我也是哎！我刚刚搬过来呢，一起走吧？”
　　“嗯。”南栀低下头，又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许言君跟着南栀一路走，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我家在楼上，那明天见了。”南栀在二楼停了下来，许言君笑着和她道别。
　　“再见。”南栀说着，看着许言君上楼的背影，有些失落。
　　应该是……没听见吧，这样不就显得她太没礼貌了吗……再大声一些就好了。
　　南栀一边拿出钥匙开门，一边这样想着。
　　“回来了？”
　　江晚宁从客厅走出来。
　　“嗯。”
　　南栀换了鞋，走进屋里才发现客厅里坐着一个看上去同江晚宁一般大的女人。
　　“这是岑溪阿姨，是妈妈的高中同学。”江晚宁介绍道。
　　“阿姨好……”
　　在长辈面前，南栀声音愈发小了。
　　“声音大一些啊，”江晚宁看着她，无奈道，“岑溪阿姨刚刚搬过来，她儿子和你一样大，今天转到你们学校了，明天开始你上学放学就和他一起走吧。”
　　“是叫许言君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呢。”岑溪笑着说。
　　“嗯……转在我们班了……坐在我旁边……”
　　“那真不错呢，你好好教教他，拜托你了哦。”
　　“你家不也不错吗，还要小栀教什么啊？”
　　“你是不知道，没大没小的。”岑溪说着，站了起来，“好了，我家那个臭小子应该也到家了，我先上楼了。”
　　“那我不送了？”
　　“嗯，再见啦。”
　　“阿姨再见……”南栀小声道。
　　“大声一点啦……”
　　岑溪上了楼，轻轻打开许言君房间的门，见他乖巧地坐在书桌前，她反倒觉得不正常，走近了一看，果不其然，正看漫画看得入神。
　　“哎呀！”脑袋突然被人敲了一下，许言君叫出声，一边揉着脑袋一边抬起头，看见是岑溪，连忙赔笑道，“妈？你不和晚宁阿姨多聊一会吗？”
　　“是啊，我聊到半夜回来正好是吧？”岑溪没好气道，“怎么别人家的孩子那么乖巧可爱呢，我家的一天天只知道让我受气，你就不能和小栀好好学学。”
　　“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孩子嘛，晚宁阿姨听声音就比你温柔。”
　　“你再说一遍？！”
　　许言君连忙闭嘴，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严肃道：“我要写作业了，不要打扰我。”
　　岑溪对着他脑袋又是一下，然后走了出去。
　　“门，不许再给我关着。”
　　说罢，岑溪便到厨房去准备晚餐了。
　　写了两个字，许言君就开始犯困了，不知不觉地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岑溪做完饭，来到他的房间。
　　“许！言！君！”
　　第二日早上，岑溪比往常提前了一些叫起许言君。
　　“妈……干嘛啊？”许言君迷迷糊糊地看向床头的闹钟，“还有十分钟呢……”
　　“昨天不是说了吗？要和小栀一起去上学，不能让人家女孩子等你吧？”
　　虽然极不情愿，许言君还是慢慢吞吞地起了床，等他下去的时候，南栀已经在等着了。
　　“早上好啊！等了很久吗？对不起啊……”虽说他不喜欢起床，但让南栀这么等着他也生出了一丝惭愧。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刚下来的。”
　　“下个星期听说有运动会啊。”许言君一边走一边和南栀搭话。
　　“好像是有。”
　　“你想报什么吗？”
　　“我运动不太行……”
　　“这样吗？其实我报什么都可以呢，只要不上课就很好了，嘿嘿。”
　　许言君这样说着，早起的疲惫好像都消失了一样，心情也好了起来。
　　“你不期待吗？”
　　“还好吧……”南栀低着头。
　　到了教室，许言君和坐在他旁边的几个人一个个打过招呼，才刚刚来了一天，他就已经和身边的人都熟络起来了。
　　下课后，南栀默默地坐在位置上，听着他和其他人有说有笑。
　　“南栀，过来一下，把作业本送到我办公室里，有点厚呢，叫个人和你一起吧。”
　　“嗯。”
　　南栀站起身，走到讲台前，那么厚的一叠本子让她有些为难，但她还是尝试着捧起来。
　　“老师不是叫你找个人一起吗？”
　　许言君将一大半的作业本捧过去。
　　“大家都玩的很高兴的样子，我不能扫他们的兴啊，一个人也可以的，你也回去跟他们继续聊天吧，你刚刚来，要好好跟大家熟悉起来才好……”
　　“你也是同学的一份子呢，和你熟悉起来也很重要啊。”许言君打断她，朝着门口走去，笑着说，“快些吧，不然要上课了。”
　　南栀听见他的话，楞在了原地，被他一提醒才赶忙捧起剩下的一堆作业本跟了上去。
　　她在班上从没有什么存在感，不会和别人聊天，说话声音也总是那么小，教别人题目的时候还总是说不清楚。母亲担心她的安全，所以也不让她跟着同学出去玩，久而久之她也就没有什么朋友了。母亲说学习是最重要的，朋友什么的都不是她该考虑的，有就有，没有也无所谓，她也接受了，也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没有人和自己说话的日子，无论是什么集体活动，她的参与度都很低。这样的日子久了，她自然地觉得不会有人和她说话了。
　　“南栀……南栀坐在哪里来着？”
　　“不记得哎……”
　　“她总是不说话，很没趣呢。”
　　“是啊，之前每次约她，她都是拒绝。”
　　南栀脑海里回想着之前同学们的话，又想到许言君的话。
　　熟悉她吗？等熟悉了之后，他也一定会觉得她很无趣吧。
　　一向认真听课的南栀，第一次在上课的时候分心。
　　放学后，南栀很快便收好了书包，许言君还在同后桌聊天，南栀不想打断他，便示意他自己在走廊上等。
　　“你和她一起走吗？”
　　“南栀吗？是啊，我们住得很近嘛。”
　　“和她一起走回家很无聊吧？”
　　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的位置靠近走廊，南栀在走廊上，靠着墙壁，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啊，”许言君一边说着一边收好了书包，“她很可爱呢。”
　　闻及此，南栀有些惊讶。
　　“不好意思啊，又让你等了。”
　　“没……没关系。”听过他刚刚的话，南栀更不知要怎么来面对他了。
　　她想问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可爱，但还是说不出口。如果他只是随口一说，被自己当真了可不好。
　　而且他总是这样，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南栀也不知道那会不会是句玩笑话罢了。
　　也许连带着那句要和她熟悉起来也不过是随口说的吧。
　　南栀这样想着，不知怎的好像又有些失落。
　　没什么好失落的，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可爱的地方啊……
　　“南栀，你喜欢什么花啊？”许言君突然问道。
　　“花？”南栀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看。”
　　许言君手上多了一朵洁白的花朵，还只是半开着的状态但已经有了一股浓郁的芬芳。
　　“是栀子花啊。”
　　“和南栀很搭配的感觉呢。”
　　“哎？”
　　许言君笑着说：“我看你下午好像没什么精神，刚刚也是，正好看见了有栀子花就顺手摘了一朵给你呢。”
　　“我看起来没精神吗？”
　　“作为同桌我当然能发现啊。”许言君有些骄傲道。
　　“但是……花……”南栀不想辜负他好意，但是如果把花带回去就没办法和母亲解释呢。
　　母亲说过不能平白无故接受别人的礼物。
　　“谢谢你，但是花，我不能收……”
　　“那我先带回去养着吧。”
　　许言君见她好像有些为难，主动开口。
　　“妈！”许言君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喊道，“有没有空瓶子啊？”
　　“你又想干嘛？”
　　岑溪听见他有奇怪的要求就头疼。
　　“养花。”许言君单手托着花，生怕把它弄伤了。
　　岑溪随手丢给他一个塑料瓶，无奈道：“弄好了就赶紧写作业去。”
　　“遵命！母亲大人！”
　　许言君没有找借口，就这么应了下来。
　　岑溪看着他小心地接水，又小心地把花插进去，心里纳闷着：
　　这孩子，不会是被掉包了吧……
　　在那一年的初夏，南栀的房间里多了一束开得正盛的栀子花，满屋芬芳。一张小小的纸条被翠绿的叶片遮掩着，上面有许言君歪歪扭扭的字迹，直到花朵枯萎之后，南栀想要处理掉它们的时候才发现了它。
　　致和栀子花一样可爱的小南同学，
　　天天开心。
　　同桌：许言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