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湖之不良人]如梦令》伶裳

12、疾风骤雨

　　可李存勖最后还是看见了满身是血的李存礼，那双平常人看起来锐利而冷漠的浅灰色眼睛依旧是对他温柔地笑着的，此时却带着歉意。

　　“抱歉，还是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李存礼费力地抬起手，拭去李存勖脸颊上滑落的泪水，“别为我难过，这样我也会难过的。”

　　李嗣源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马，一场刚刚发生的厮杀后，血腥漫天，他踏过地上成河的血流，来到因重伤不支而半跪在地的李存礼面前，啧啧叹道：“李存勖是一定要死的，六弟，你竟为了他不惜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上，这又是何必呢？”

　　李存礼心中一恸，呕出一口血来，他微微笑着抬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是从口中又呕出血来，他终于是支撑不住，仰面倒去。

　　而身后等着他的，终于再不是冰冷冷的地面，而是李存勖的怀抱。

　　他极度疲倦而又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簌簌的眼泪如雨水般落在他的脸上，可他不会再知道了。

　　李嗣源摇了摇头，缓缓开口：“看在兄弟一场，我自会妥善安葬他，陛下可以安心去了。”

　　霎时间，箭雨纷落，李存勖那一缕游魂消失在了天地间。

　　李茂贞带着那面容已经陌生了的故人在远处的高楼上目睹了这一场厮杀，他看着那人出神的样子，又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叹了口气，轻声道：“从此这世间再无李存勖，也许对现在的你来说，也并非坏事，你说呢，李无名。”

　　城楼上的乌云厚积，天地间已不见颜色，骤雨风急，冲刷着未尽的硝烟。

　　李无名一路踩着大雨溅落的水花，失神地又回到了刚刚发生过一场残酷血战的大殿外，雨水流过的地方皆被染成了暗红，呜咽着不停地往前涌动。

　　李嗣源还是没有履行承诺，李存礼依旧躺在李存勖的怀里，李存勖将他护得很好，万千箭矢没有一支落到他身上，可李存勖身上的血，浸透了他的白衣。

　　李无名低着头，沉默地跪坐在他们身旁，一声又一声的“对不起”却如鲠在喉，他无力地张了张毫无血色的唇，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猝不及防被一个匆匆赶来的人推开。

　　那人跑得太快太急，在血水中溅了一身血污，连头发也散了下来，凌乱而狼狈不堪。

　　他跪倒在李存勖面前痛哭，声嘶力竭，眼中流出的已是血泪。

　　青丝变白发，不过是一瞬间，敬新磨。

　　李无名跌坐在旁边痴痴地看着他，眼前人好像什么都变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熟悉、这么刻骨铭心。

　　他以为自己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什么都放下了，可是当某些人再一次出现时，心里却又狠狠揪起一阵阵剧痛。

　　一剑穿心、万箭穿心！

　　脑海中天旋地转，喉间溢出腥甜，李无名一口血喷散在了雨雾中，血雾将眼前跪倒在地上的那颤抖的身形笼罩，凄凉而残忍。

　　他不想再说话，可唇中仍是不自觉吐出嘶哑至极的几个字：“镜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