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了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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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别离仿佛都会在某一刻尘归尘土归土，以往积攒起来的期待随之变得愈来愈稀薄，以至于让人产生明天就会走到时间尽头的错觉。
这几天待在家里休假的叶浔颇有感触。
他曾经花了很多年去跟自己和解，和过去和解，和执着了十几年的谎言和解。
自认为足够强大。
其实可能连叶浔都不知道，在每次接到叶正仁电话的时候，他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些期待的。
期待着因为某种原因会得到一句来自那位“父亲”的问候。
不过叶正仁上次怒不可遏之后，便没再打电话过来。
但陆芸却把电话打到了左焕手机上。
很不巧，叶浔那时候拿着左焕的手机，正在给他上分。
叶浔跟陆芸的沟通很少，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他有点想接，但心里隐约在抗拒。
最终还是直接摁断了，比起不切实际的幻想，叶浔似乎更愿意把期待扼杀。
毕竟他摔过跤。
没接电话却不代表没有回应，爷爷那封信左焕拍了照片一直存着，叶浔便顺手发了过去。
之后，他们再也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电话……
叶浔想，他可以花十几年去塑造一个执念，也同样能花十几年去摧毁它。
当然，这些心理活动某些神经大条的人不会发现，。
并且左焕到最后都没发现自己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和一条发出去的示威短信。
毕竟那会儿左公子的关注点也一直放在了别的地方。
隔壁的那栋房子依然立在那里，没有新的人搬来，旧的人也不会再回来。
与叶浔家的灯火通明相比，隔壁像是一个被遗忘的风烛残年的老人，让人唏嘘不已。
左焕其实一直都有钥匙，但他始终没有打开隔壁的大门。
那栋房子说到底是商曼名下的，不是他的所属品。
有时候下班回家，他还是会下意识地走向那道灰扑扑的大门，直到闻到经久无人打扫的发霉味，左焕才会回过神。
唉，又走错路了。
走错不是偶然，是经常。
就叶浔碰见他走错，也已经有好几回了。
“要不要跟商阿姨那边联系一下，把隔壁房子买过来。”叶浔把泡好的蜂蜜水递了过来。
左焕摇了摇头，顺手接过蜂蜜水：“算了，买来也是落灰，还浪费钱。”
他想，也许商曼留着这房子还有用。
虽然左焕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但至少会在心里想，是不是商曼也会偶尔怀念刚到X市时的日子，会不会在工作疲累的时候想要搬回来。
“都听你的。”叶浔看着他，眼里温柔的能掐出水。
左焕防备地盯着这人，心想张大爷的狗发情也不过如此，便起了坏心眼儿。
他抿了一口蜂蜜水，颇为不解风情地评价道：“啧，真腻啊！”
某些眼含期待的人，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对嘛，这才是正常形态的叶大佬。
左焕又稀罕地凑上去啄了一下叶浔的脸。
惹完人是要哄的，这是左公子的一贯宗旨，他对于给自己没事找事儿，向来乐此不疲。
而后的日子，左焕就这么在隐隐约约暗含着期待，仿佛一切都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仿佛他第二天就能在门口碰见商曼似的。
但年底的时候，左焕发现他想错了，怀念以前的人从来只有他而已。
每当他觉得自己大概是有那么些了解商曼的时候，那位强大的女人总会用现实给他上一课。
那几天，经常有搬家的卡车从这条巷子里进进出出，左焕开始不以为意，以为商曼要清空房子的旧东西。
也许，要跟那个秦经理一起搬过来也说不定，左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但没过多久，隔壁就搬来了新的住户，是东郊那边儿的拆迁户，搬过来的是一家三口。
那家人倒是十分热情，刚搬来的那几天怕重新装修的声音太大，天天给叶浔家拿水果什么的。
左焕看着这位女主人和她身边跟着的小男孩，忽然觉得十分熟悉。
记忆倒退，商曼当初也是这样提着东西、拎着他，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开门的是一只软糯可人的小白面馒头，那馒头跟他差不多高，仰着头看向商曼问：“阿姨好，请问你找谁？”
再后来，商曼送他去上这边的小学，这一片的小朋友几乎都在那个小学。
可小时候的左焕就觉得他跟那个白面馒头十分有缘，吵着嚷着要跟人做同桌。
目的达到之后呢，左焕对人家又戳又捏，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爱不释手。
可在当时的叶浔看来，那简直如狼似虎。
可惜啊，经年的如数岁月颠倒了一切，现在如狼似虎的可不是他了。
左焕想到这里，只觉得昨晚叶浔咬在他肩上的牙印还在隐隐作痛。
当时怎么会觉得这人什么都不懂，还在关键时候就那么让他了？
色令智昏，左焕在心里批判自己。
*
临到年关，叶浔开车带着左焕去了一趟常阿姨的老家。
这半年来两人忙忙碌碌，一直没来得及将爷爷已经走了的事情告知给常阿姨。
常阿姨还没等左焕把话说完，就抹着泪，似乎是早就猜到了。
“阿姨，您别太难过了。”左焕拍着常阿姨的肩膀。
“不难过，我不难过，就是唉......”常阿姨的话没有说完。
左焕垂下眼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叶浔勾着他的手指细细抚着骨节处，这种无声的抚慰似乎是两人之间特有的亲密。
常阿姨有一个女儿，本来是要嫁出去的，但是当年事情发生的突然，常阿姨被迫回到老家，女儿舍不得她，定了亲到现在也没能有个结果。
“小浔啊，你这几年有女朋友了吗？”常阿姨做了一桌子他们以前喜欢的菜。
桌子底下，那个人的手指突然想从他手里抽出去，叶浔骤然收紧力气，面色如常的回答：“没有，也不打算有。”
“阿焕呢？”常阿姨又问。
“我......我有啊。”左焕灿然一笑，手指上立马传来痛感，他一时没忍住叫出了声，“啊！”
常阿姨流露出疑惑的表情。
左焕紧接着解释：“开玩笑的，我没有。”
他说完，立马讨好似的对叶浔笑了笑。
常阿姨忧愁满满地放下筷子，想起叶爷爷出事前的那些话，她叹了口气：“没有就算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叶浔和左焕都是一愣，不明白常阿姨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
“要是，要是你们俩就想这么一直过下去，阿姨觉得也不是不行。”常阿姨笑了笑，似乎是想起来对面两人小时候的闹腾样子。
左焕有些发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阿姨……您都知道？”左焕又试探地问道。
只见常阿姨点了点头，随后又怕两人不自在一样，像一样给他们夹了菜：“别担心，爷爷他也很早知道，没人会怪你们。阿姨是不太理解，但阿姨希望也你们俩都能开心。”
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接受这件事，但常阿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眶又红了起来，拉起叶浔的手：“这几年，过得很苦吧，我们以为瞒着你，让你晚点知道能对你更好，没想到......”
左焕立刻就明白过来常阿姨指的是什么，他没在试图把手指从叶浔掌心抽出来，而是用全力握紧了。
他怕万一手松点，这位玻璃做的人儿什么时候又裂一次。
左焕承受不来。
但玻璃人似乎早就不当回事儿。
叶浔眼睛无波无澜，仿佛这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没事，您放心吧。”
“对，要是阿姨愿意，也可以回去跟我们一起住。”左焕立马接话。
“不啦不啦，我还要送我女儿出嫁。”常阿姨笑着摆了摆手。
两人在夕阳铺上地面的时候，开车回了市里。
常阿姨晚上摁着遥控器换台时，目光却被一旁的针线篓子吸引。
她那围脖才织了个开头，没织完怎么就凸出来了。
这么想着，常阿姨抬手去拿，却捏到一个有些硬的东西，被包裹在毛线里。
是一个厚厚地牛皮纸信封，里面是什么不言而喻。
常阿姨揉了几下眼睛，拢了把鬓角的白发，又靠回了床头，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带泪花的笑容。
*
又是一年除夕，这几年烟花管控越来越严格，北枫长街上少了许多小摊贩，显得有些萧索。
今年依旧很冷，但还没有下雪。
“今年又忘了。”左焕看着路边的一个蛋糕灯笼自言自语。
“什么？”叶浔问。
“生日啊，咱俩今年又给忘了。”
“没忘。”叶浔理直气壮，“不过。”
“为什么？”左焕有些好奇。
“过一年老一年。”叶浔伸手捂了捂左焕冰凉的脸，说了句废话。
“嫌我老了？”左焕故意曲解。
“嗯，老公公。”叶浔浅浅地弯了眉眼，就这么应了下来。
这话让人不得不心思一转。
“能去掉一个字再喊一遍么？”左焕挑着眉。
叶浔倒是很听话地去了一个字：“公公。”
左焕：“……”
啧，这馒头越来越不好骗了啊。
路灯一个一个的亮起，照亮了一整条街。
左焕想，其实他们今年好像也根本不用买什么，白在街上挨冻。
“叶浔啊，回家吧。”左焕说。
嗡嗡嗡——
“喂。”左焕正打算往回走，电话先响了起来，“小眼镜，今儿拜年有点早吧。”
“哎别打别打......”那边一阵吵闹，“喂，你跟叶神仙赶紧过来，我快被小丫打废了。”
“小眼镜，你特么怎么给我洗菜的！”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叫骂声，伴随着锅碗瓢盆的落地声，还真是热闹非凡。
“哎哎哎，别闹了，你俩悠着点。”楚玉也在，声音听起来很是着急。她可真是心累，有一种仿佛从高中当妈当到了现在的感觉。
“小丫，手下别留情！不用给我面子！”左焕冲着电话喊道。
挂断后，他看着完全亮起的路灯开怀地笑了起来，直到这会儿，他终于感受到了所谓过年的氛围该是个什么样儿。
从前的影子已经逐渐从他的记忆里淡去，取而代之地是手边真实的温度。
他迅速给唐宇扬发了条微信：【大哥，速来小丫的火锅店，要出人命了！急！！！】
左焕干完这一切，拉起叶浔的手：“走，看戏去！”
“好。”叶浔任由他拉着自己跑。
两人在北枫长街空旷了不少的街道上奔跑起来，虽然没有以前那些年的热闹，但这条路也同样没了任何的阻挡。
当然不可能跑上十几公里，左焕很机智地出了北枫长街就打了辆车。
而他赶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搬了张凳子就坐在门边看戏，叶浔往旁边一站，庄泽抱头鼠窜之下，也不敢往那边儿躲，比左焕没来前还狼狈。
郑娅的暴力革命、好兄弟的袖手旁观，直到唐宇扬火急火燎地赶到，这场硝烟才停止。
晚上，一群人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店包厢里，左焕看着这群人拌嘴吵闹，把速冻饺子往锅里倒。
他从落地窗看出去，外面似乎飘飘洒洒下起了小雪，路灯昏黄明亮，在寒冬里散发着暖光。
“阿焕。”叶浔在旁边轻轻叫了他一声。
左焕转过头：“嗯？”
“新年快乐。”叶浔说。
左焕：“岁岁平安。”
……
这么些年，怅然若失终也心满意足。
曾经寻寻觅觅走过这么多的路，却没有一条像今天这条街一样，能让人满怀期待地走下去。
他在这条路上拥有过又失去，回望时才明白——最终有人离开远去，但也会有人一直陪在身边。
炙热的盛夏留不住，已经匆匆离去，但这样的隆冬却依旧温暖绵长。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了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