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隔岸》听且行

21、相惜

　　左焕听着前台那边传来嘀咕的声音，脑子里铺捉到了一个关键的名字，她们口中的“秦经理”是上次他在停车场看见的男人吗？

　　玻璃大门外传来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清脆声音，在这装潢精致的大楼里像是一首高贵的协奏曲。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走进玻璃门的却不只有踩着高跟鞋的女人，商曼的身旁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带着银边眼镜，身量颀长样貌斯文的男人。

　　是他，上次在医院停车场就是他。
　　上次在远处看的不真切，此时左焕打量着几米之外的男人，发现这人在外形上跟左行远还真是相差无二。

　　“商总，秦经理，你们回来了。”刚刚还在聊高层八卦的小前台立刻点头哈腰迎了上去。
　　“嗯。”商曼递上一张纸，吩咐道，“后天下午三点文创传媒的刘总要过来签合同，记得让他直接到办公室找我。”
　　“好的商总，那边......”前台指了指左焕所在的休息区方向，眼睛却丝毫不移地盯着商曼的表情。

　　左焕在心里嗤笑，看见商曼终于把头转了过来，看见他的惊诧之余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慌乱。
　　商曼身边的那个秦经理也看了过来，脸上却有些疑惑。

　　左焕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商曼侧过头跟那个“秦经理”低声说了几句，男人便转身先走了，只是在离开之前多看了左焕两眼。

　　“你怎么来了？”商曼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坐在了他旁边，同时也看见左焕手里拿着的信封：“叶爷爷还是不肯收吗？”
　　“爷爷说你的好意他心领了，但是他不会收这些的。”左焕尽力让语气平和。
　　“唉，跟你外公活着的时候一样死心眼。”商曼撩了下鬓边的碎发。
　　“妈，这不是死心眼，又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钱解决。”左焕捏紧了手里的信封，死死地看着商曼。

　　商曼似乎被这声“妈”拉回了现实，抬手放上左焕肩膀，略显安抚地拍了拍：“妈最近太忙了，这钱你就拿着花吧，别在家里闹腾，对叶爷爷和常阿姨要孝顺点。”
　　“知道了。”左焕垂下头。
　　商曼是一个拎得非常清的人，她仿佛知道自己给得起什么又给不了什么，所以他要求左焕孝顺叶爷爷和常阿姨，却不包括她自己。

　　“怎么了？还有事？”商曼拿起了包包，却看见左焕仍然坐着没有动。
　　左焕看了看前台的两个年轻人不时往这边投来好奇的目光，仿佛他是个从没见过光的什么稀奇物件。
　　他再三犹豫，把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妈，那个秦经理......”
　　“他是我的下属，公司业务部门的经理，你刚刚也第一次见到他吧，怎么了吗？”
　　左焕看见商曼的眼神瞥向了别的地方，语气有些着急，又说了这么一长串。
　　最后问他的时候又小心翼翼的，好像在询问他的喜恶一样。

　　“就只是下属吗？”左焕心下一横，脱口而出。
　　商曼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左焕，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头：“臭小子，不然呢！你快点好好上学，毕业了来公司帮我。”

　　“我才不喜欢你们这行业。”虽然商曼立即转移了话题，但这样的回答已经让左焕松了口气。
　　“有什么不好，我们这儿漂亮女孩可多了。这都不喜欢，那你喜欢什么？”商曼又恢复了平常怼孩子的熟练劲儿。

　　我喜欢什么？左焕不由自主地想到，叶浔高一就参加了生物竞赛，还有平时他对于生物这门学科孤注一掷的努力......他应该以后会往这个方向发展吧。
　　怎么就想到他了呢。

　　左焕摇了摇脑袋：“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商曼将他送出了大门，再三叮嘱他不要惹事之后也转身走进了公司，接着呼出一口气，心有余悸地揉了揉太阳穴。

　　左焕把信封袋揣进衣服里，靠在回去的公交车上摇摇晃晃地打着盹儿。
　　路面虽然平稳，但司机却不那么稳重，车子猛然一停，惯性之下他的脑门猛然撞上了前面的座位靠背。
　　这一撞他是彻底惊醒过来了，车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车，左焕向窗外看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在路灯下，他现在出门去哪？
　　不等左焕回过神，此时公交车却已经缓缓启动。

　　“哎师傅，等一下，我也要下车。”左焕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从密集的人群里往门口挤，“不好意思，借过一下，不好意思啊。”
　　“哎呀，这孩子。”
　　“慢点，把我也要挤下车了。”

　　终于从怨声载道的车上挤了出来，那个身影却已经消失在路灯下。
　　左焕拍了拍脑门，心说自己是不是睡觉睡出幻觉了。

　　但是凭着直觉，左焕仍然顺着刚刚那个身影走过的路拐了个弯，紧接着他看到那个人又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这人好像在漫无目的地闲逛，又好像是全凭下意识地要去什么地方。

　　左焕没有喊住叶浔，而是本着好奇心悄悄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过几条街之后，叶浔停在了一个幼儿园门口。

　　【北枫中心幼儿园】
　　跟在后面的左焕抬头看了一眼布满卡通图片的大牌子。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这幼儿园的大门已经紧紧地关闭，里面的教学楼也没有一点灯光。
　　可是叶浔却沿着幼儿园门口的台阶坐了下来，像上次喝醉酒的那样，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把头埋了进去。

　　左焕看着这条没有路灯的街道，和偶尔路过那三三两两的行人。
　　他斜着身体站在树后面，阴影将他完全笼罩，叶浔落寞的样子映入眼帘，明明那人坐着的的地方也是同样的昏暗，但是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不能就这么过去，叶浔这人又独又傲，自尊心也强的要命。

　　左焕低下头，想起了上次叶浔喝醉酒时云里雾里说的那些话，便转身蹑手蹑脚离开了树后。
　　再回来时，叶浔仍然是一动不动，
　　像是睡着了。左焕拿出了口袋里的东西握在手里，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叶浔小朋友，我来接你回家啦。”他弯下腰，举起手里的东西。

　　叶浔蓦然从腿上抬起头，昏暗的光线下眼睛有些模糊，首先闯入视线的一个圆圆球形物体下面还有连着短短一根白色的塑料棍。
　　是一个棒棒糖。

　　他揉了下眼睛，视线顺着拿着棒棒糖的手往上看去，是一张笑的灿烂又带点戏谑的熟悉面孔。
　　左焕......

　　叶浔彻底怔住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

　　半晌后，他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站起身：“滚，谁是小朋友！”
　　“你不是？坐在幼儿园门口干什么。”左焕拨开糖纸，把棒棒糖强行塞进叶浔嘴里。
　　“出来买东西，走累了歇会。”叶浔支吾不清。

　　左焕看了看他空空的两手，没拆穿这个嘴硬的死鸭子。
　　然后从口袋里取出另一个棒棒糖剥开也塞进了自己嘴里：“哎，想不想玩点好玩的。”

　　没等叶浔说去还是不去，左焕已经拉过他的手腕跑了起来，跑进这条昏暗街道外的人群里，穿过一条条巷子，最后来到了一处偌大的绿茵场。

　　“带我来这儿干嘛，我不会踢球。”叶浔看向他，眼神里是不解。
　　“我教你。”左焕从叶浔嘴里抽出棒棒糖的棍子扔进垃圾桶。
　　接着从一个纸箱子下面踢出自己藏起来的球跑进绿茵场，对叶浔招手：“过来！”

　　如果说上次在医院里左焕要带他去吃东西，让他的心脏恢复了跳动，那么今天看到他拿着棒棒糖奇迹般出现在自己眼前说接自己回家的时候......
　　叶浔看着这个恣意奔跑在绿茵场上朝自己招手的少年，投降般的想到，那一刻他心脏漏跳的那一拍是近乎窒息的。

　　叶浔朝着他跑了过去，今天反反复复没打通的电话和那些冷冰冰的提示音都被抛在了脑后。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空念隔岸之远的人。

　　不过说好的教他踢球，但左焕一玩起来就完全忘了教的含义，一边控制着脚下的球一边戏弄着叶浔。
　　叶浔被他左踢一脚右掐一把的，顿时就有些气愤，便也不去抢球了，照着左焕腿上就是一脚，左焕捂着腿顺势倒在了地上打滚开始飙演技。
　　“哎疼，断了断了，今天走不回去了。”

　　但叶浔并不吃这一套，这么多年了，这人演技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长进：“疼是吧，还有更疼的！”
　　说着，叶浔便伸出脚打算再补一下，左焕连忙滚着逃离叶浔的攻击范围：“叶神仙，你他妈还有没有人性！”
　　叶浔没有搭话，挑衅般地扬了下眉。

　　不一会儿，两人在草地上你追我赶，又过了一会儿，两人又在草地上滚做了一团。
　　酣畅淋漓的一架打完之后，左焕躺在草坪上装死，说什么也不肯起来了，叶浔喘着气坐在了他的旁边。

　　X市的夜空有许多星星，今晚的月亮也异常的明亮，月光撒满了整个绿茵场，左焕看着坐在身旁抬头看向夜空的人，月光打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棱角，那人薄薄的嘴唇忽然动了......

　　那人说：“阿焕，我很开心。”

作者有话说

　　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