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神动心了吗？》梦南柯Ke

5、吞贼 · 第五章

　　随之爻和莫问在街上逛了一会儿，带着买的布和笔墨纸砚回了客栈，跟老板打听了何处能临时摆摊之后，便回屋忙活了起来。

　　两人本就打算在粟县待到花灯节结束，现如今莫问又听了高家公子的恶霸行径，更不肯走了。只是如今距离花灯节还有三天，花灯节一共九天，这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不知该怎样度过，随之爻便打算义诊。
　　长达一米的白布上写着飘逸的“义诊”二字，挂在了莫问找来的竹竿上，她在屋子里甩了甩，看得随之爻直笑：“你这模样，倒像是战场上拿军旗杀敌的将军。”

　　莫问从未说起过自己的身份，此时听随之爻这么说，心里还“咯噔”一声，见随之爻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随之爻虽然没直说，但偶尔提起朝廷，提起世家，都隐约有些不满，莫问也不敢问是为什么，更不敢说自己是大将军之女，生怕自己也被随之爻连带着讨厌了。

　　莫问不敢再耍，老老实实地坐在了随之爻旁边。
　　一切准备就绪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两人出门定好了摊位，再回来已经是晚上。

　　第二天出摊，莫问激动得不一会儿便要问一次什么时候出发，随之爻总是不急不忙地回上一句“不急。”
　　日上三竿，两人才从客栈出发。
　　花灯节还未开始，但街上已经有了过节的气氛，各式各样的花灯已经让人目不暇接，但两人听说花灯节开始的那天晚上还会有更漂亮，更壮观的花灯亮相，莫问听了不少这样的话，已经开始期待着那一晚的到来。

　　去往义诊摊位的路上，莫问扛着竹竿，背着药箱，旁边的随之爻一开始只拿着纸笔，到后来手里出现了漂亮的花灯，并随着莫问眼睛一次次地释放出想要的信号，两人手里的花灯变得越来越多。
　　也因为这几个花灯，这义诊看上去便像是偏离了初衷，有人抱着买花灯的目的来，听见随之爻是大夫在义诊之后又失望离去。
　　莫问送走又一个想买灯的人，转头看了看那些灯：“……”
　　随之爻忍不住笑出了声，拉着莫问坐下，宽慰道：“百姓都信那些看起来就德高望重，道行高深的人，那样的大夫义诊都会坐冷板凳，更何况是我，况且世事说到底就是一个缘字，有缘的人自然会来，会坐下，会相信我。”
　　莫问被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感染，咽下了收摊不干的话，说道：“那我们就等你说的有缘人来。”

　　枯坐了一上午，两人正打算去附近吃饭时，“有缘人”来了。
　　背着剑的少年脸上苍白，脚步虚浮，双眼无神，双手被铁链锁住，铁链另一端被走在前头的人抓在手中。
　　少年走到随之爻的摊位不远处轰然倒地，吓得行人下意识地离远了些。前头的人听见声音回头一看，皱着眉走了过来，懒得弯腰查看，用脚抵着少年的肩让他躺平在地上。
　　“快起来，别装死！”

　　少年动了动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随之爻驻足看了两眼，旁边的莫问悄声猜测：“这人是犯了什么罪啊？”
　　随之爻摇头：“不像是官府捉拿犯人……”

　　话音刚落，那人居然接过同伴递来的鞭子，一甩手，“啪”地一声，抽打在了少年身上。
　　见此，两人的面色一肃。

　　凡间有凡间的规矩，随之爻出现在莫问身边之前就已经了解了一些律法和乡俗，不说全部精通，但也知晓一二。
　　当朝律法修订多次，十年前，新帝参政，在参与律法修订一事时特意言明“对案件当中有嫌疑者或是已经定罪的犯人，不得动用私刑”。后来的几年更是在各地设立了专门监察此事的官员，若是犯人在押入衙门时身上有伤，定会问清缘由，又或是由群众一同监督，检察官有权利问责衙门上下。
　　所以官府捉拿犯人，是绝对做不出当街殴打犯人的事来。
　　莫问有些按捺不住，要不是随之爻拉着，早就冲出去了，后者摇了摇头，轻声道：“你昨天还说过不会冲动行事，先看看是什么事情再说，他们敢这样嚣张，就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万一我们惹不起呢？”
　　莫问张了张嘴，什么话也没说，但到底是没上前，然而随之爻刚移开视线，就察觉到莫问微微用力挣开了她的手。她看向莫问，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少年，看上去没什么，但随之爻总觉得莫问生气了。

　　还没等随之爻想明白莫问为什么生气，旁边就有人凑了过来。
　　“你们两个小姑娘外地来的吧？”

　　随之爻和莫问循声看去，见旁边的人正是隔壁摊位卖小饰品的大哥大姐，也是她们离得近，那大姐听见随之爻的话便走了过来。
　　没等两人回她，大姐看着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这些人是高家的侍卫，你们两个可小心些别惹到了，来粟县见到自称是高家人的，有多远就躲多远。”
　　莫问想起昨天那两人说这粟县对高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果然如此，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趁机问道：“这是为何？”
　　大姐又长叹一声：“说来话长，总之啊，像你朋友所说，高家的人你们惹不起，而且他们武功高，大姐看你年轻，说句不好听的，你吃过的饭都没人家吃过的盐多，善良是好事，但不能自找罪受啊。”

　　随之爻点了点头，对着好心的大姐笑道：“多谢您提醒了，我们心里有分寸的。”
　　大姐心满意足地离开，随之爻正要说话，旁边的人却如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少年身旁，左手紧紧握着高家侍卫险些甩在少年身上的鞭子。
　　高家臭名远扬已久，大部分时间无人敢阻挠他们作恶，奈何前来展示自己侠义心肠的人众多，侍卫们也已经习惯了偶尔会横生枝节，莫问夺鞭时他顺势松手，手搭在了佩剑的剑柄上，笑着上下打量莫问：“你这小娘子长得不赖，就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今天爷心情好，只要你跟爷回去，爷就不计较了。”

　　莫问冷笑一声，连句话也懒得跟他说，左手还反手握着对方的鞭子，她将鞭子抛至空中，用右手接住，扬手甩下，招式凌厉带着杀气的软鞭悬在侍卫头顶，侍卫忽然意识到自己轻看了眼前的女子，身心狼狈地躲开，再看向莫问的时候，神色认真了许多。
　　莫问身在将门，祖上三代皆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立过战功的人物，师父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身边高手无数，她天赋又高，毕竟是六界第一魂魄转世，随之爻对她有信心，这一架就是输也是输在年纪小，更何况有随之爻在，莫问根本不会输！
　　侍卫欲抽刀，她便拿鞭子抽侍卫的手，侍卫要赤手空拳地打，她便专挑对方的脸打，几鞭子便抽得侍卫晕头转向，满脸鲜血。旁边的同伴早已加入，两人合力都没能近了身，但因为莫问的注意力全在那个侍卫身上，同伴倒是没怎么受伤。

　　莫问扔掉软鞭，不屑地冷哼一声，“也不过如此。”
　　偷偷施法帮了莫问一把的随之爻掩面偷笑。
　　那两个侍卫互相搀扶着，看莫问这样子，想放狠话却又不太敢开口的样子，最终只是留下一句“你等着”便踉跄着离开了。

　　地上的少年有气无力地道了声谢又晕了过去，随之爻走过来，正要蹲下查看少年的伤势，却被莫问侧着身子挤开，得到一声不满地冷哼，连个正眼都没有。
　　随之爻：？
　　“莫小姐，你怎么了？”
　　莫问不说话，将少年扶起，背着他就走，随之爻跟着走了两步，又回去拿摊位上的东西，莫问以为她是走了，顿时悲从心起，回头一看，却发现随之爻只是收拾东西，连忙转身继续往前走，生怕被对方发现自己的难过和不舍。

　　随之爻拿了东西，又小跑着追了上来，重复刚刚的问题：“莫小姐，你怎么了？”
　　莫问板着脸一言不发，随之爻也不再问，过了一会儿，她看着手里的东西，忽然将其都挪到了前段时间受伤的右手提着，刚刚接触，便倒吸一口凉气，又连忙换回左手提东西。
　　一直偷偷关注随之爻的莫问立刻发现，沉着脸伸出手，随之爻不明所以地歪了歪头。
　　莫问深吸一口气，没好气地说道：“我帮你拿！”
　　随之爻摇摇头，“没事的，我可以。你还背着一个人呢，不要累着了。”
　　莫问的手还悬在半空，不容拒绝地重复道：“我帮你。”
　　随之爻其实没什么事，伤口也不疼，只是为了让莫问说话而卖了个惨而已，总不能真让她累着，“真的不用啦，我可以的。”
　　莫问无奈：“随大夫。”
　　随之爻耍赖般得笑着，学着莫问的语气说道：“莫小姐。”
　　莫问：“……哼！”
　　莫问红着脸转身就走，随之爻跟上，直到前者进了医馆，随之爻才停下来。

　　莫问将少年放在医馆里，回头一看才发现随之爻站在街上没跟着进来，刚出去就见她打算走人，连忙将人拽了回来，“让大夫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随之爻瞪大眼睛，“可我就是大夫啊，为什么要花钱找别人看？”
　　莫问将眼睛瞪得更大，仿佛这样就能压制随之爻：“你是大夫怎么了？你前两天还说你没事了呢，今天怎么又手疼了？！反正你进去让大夫帮你看看我才能放心。”
　　随之爻没想到自己卖个惨还能惹来这种事，想反驳却又底气不足，想了想，才说道：“那你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生气，我就进去让大夫看伤。”
　　莫问：“……”
　　提起这个就来气！

　　“当时那少年需要帮助，你却拦着我，是不是怕惹麻烦？”
　　随之爻确实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此时见莫问如此，想也知道是因为自己对此事的态度让她生气了。

　　莫问见随之爻点头，说道：“随大夫，你怕麻烦我不怕，我既然决定仗剑江湖，匡扶正义，就什么都不能怕，若是万事都畏手畏脚，惧怕强权，我匡扶的是哪门子的正义？”
　　随之爻垂眸。
　　当年的莫问也是如此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也是莫家家风纯正才能养出这样侠骨柔肠的人。只是莫家如此行事，得罪了小人，最后落得家破人亡，随之爻心里清楚这不是莫家人的错，但对这些人是又恶心又怕。
　　恶心的是那些与她无甚干系的莫家仇人，怕的是……

　　凶手之一的随家家主，她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