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天神动心了吗？》梦南柯Ke

3、吞贼 · 第三章

　　随之爻的手受伤，莫问便主动背起了药箱，两人快到门口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几名官兵走来，为首的是今天休息，但听说随之爻遇刺赶来的许将军。
　　“随大夫，您这伤口……？要不还是回承德医馆再看看吧，好好处理一下。”
　　随之爻：“多谢许将军关心，我对自己身体有数，倒是那位大哥，您的手下把他带走了，是打算怎么处理？”
　　许将军愣了一下。他认识的大夫不少，更见过许多病人大过自身生死的老顽固，便觉得这随之爻也是一样，台州瘟疫还未解决，还是不要得罪这位医术高明的小顽固了。
　　他试探道：“按照我朝律例，该打二十大板。”
　　随之爻点头，思忖片刻，说道：“他在行凶之前就已经不愿接受医治，虽说医者仁心，可若病人不配合，我们也没办法。许将军，可否请求您再给他一个机会，他若是肯接受我们的治疗方案，就先治疗，等好了以后，再说这二十大板的事情。若是不肯呢，唉……我们也不好再劝，只是他这身子打二十大板怕是撑不过去，这种重病之人的尸体可要好好处理。”
　　“许将军，我还有个请求，就是您行刑的时候啊，最好让那些同样不服我们治疗方案的人去看看，算是个教训不是？”

　　许将军一开始还以为随之爻要求情，听到最后才发现人家连那病人的身后事都安排好了。
　　他甚至觉得给个机会什么的只是场面话，真正的重点还是在二十大板干掉那病人。

　　随之爻与许将军告辞之后，便带着莫问往回走。
　　莫问这傻孩子没听出随之爻话里有话，耷拉着脸不太开心，后者还以为她还在自责，长叹一声，问道：“你不开心？”
　　莫问又是深吸一口气又是翻白眼的，好像是随之爻给了她气受一样：“没有。”
　　随之爻不信：“真没有？”
　　莫问这次没答她的话，随之爻停下脚步，看着莫问走了十几米远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寻她，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且不说她许多年没为人际交往而烦恼，就俩人现在的关系，好像去哄对方也有点不合身份。

　　随之爻还在这儿纠结，莫问又走回来，站定在她身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不满道：“我就是生气了，你都成什么样了还给人家求情，我要是没赶到你死了怎么办？你好心给他个机会，他给你机会了吗？！”
　　随之爻：？
　　原来是生这个气。
　　随之爻如释重负，笑着拽了拽还在别扭的莫问，见她不为所动，将手收回来，捂着胳膊倒吸一口凉气，莫问听见立刻转头，双手想要去抓她的胳膊，又怕把她弄疼了，只能着急地问：“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她问完没听到随之爻说话，抬头一看，这人居然在笑，脸上一僵，“你骗我？”
　　随之爻当然不会说实话：“刚刚是真的疼了，只是看你担心我，心里又很开心。”
　　莫问脸上一红，撇过头去，“开心什么，真是的……”

　　随之爻见她态度缓和，解释道：“我不是给他求情，许将军知道他命不久矣，说不准连这二十大板都不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不是更利索？只是这样就死太便宜他了，我让许将军杀鸡儆猴，其实就是不想他们省功夫，直接把人杀了，要慢慢折磨才解恨。
　　而且啊，我清楚他不会要这个机会才和许将军那么说的，你没听我说吗，我还交待过许将军要妥善处理他的尸体。”
　　莫问当然听见了：“可你都那么说了，许将军肯定会给他这个机会，那他要是又想开了呢？”
　　随之爻又笑：“那更不怕了，他要是想开了，治病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好的，你看他心性不佳，待在那里看着别人都好了，就他还那样，心里也是折磨，等好了以后呢又要挨二十大板，大病初愈又挨板子，有他受的。”

　　莫问：“……”
　　也就是说，都在随之爻掌控之中？
　　知道随之爻不是一个烂好人就够了，莫问仔细想想她这个解恨的法子，还真挺好。

　　“那到时候行刑，你去看吗？”
　　随之爻摇头，“我对这样的场面不感兴趣。”

　　莫问不再生闷气，回去的路上话也多了起来，由那个行凶之人发出了“原来世界上还有这种蛮不讲理的人”等一系列感慨。
　　随之爻回到承德医馆，让人抓了两副外敷的药，带着莫问去她住的地方。
　　住处在距离承德医馆不远的地方，是好心人贡献的私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莫问参观了一圈却沉默了。
　　卧房只有一个，床也只有一张，原先的主人是对夫妻，人家就需要一张床。如今这张床改头换面成了随之爻的，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莫问正犹豫要不要出去住的时候，随之爻在屋里喊她：“莫小姐～可以帮我个忙吗？”
　　“来了。”莫问应了一声，进去之后见随之爻正单手将一床被子抱到了床上，“我一个人没办法铺床，可以帮我吗？”
　　莫问自然不会拒绝，她以为随之爻是要换一床被子，正想将原本的被子掀开，忽然听到随之爻不好意思地说：“接下来的日子要麻烦你和我睡一起了，你不会介意吧？”

　　莫问伸出去的手僵在那里，半晌，她才直起身子，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随之爻看她这样，以为是不习惯，又说道：“你要是不习惯，那就往床边再铺一床被子，你睡床，我睡地上。”
　　“不是不是。”莫问连忙摆手，“怎么能让你睡地上呢？当然是你睡床。”
　　她说完才觉得不对，改口道：“我可以出去找客栈的。”

　　莫问话音落下，就看到随之爻一脸失落地坐在了床上，低声道：“外头的客栈都是给那些病情较轻的人住的，你去了怕是有染疫病的风险，你若是实在不愿意与我同住，我一会儿便去问问州长有没有其他的住处。”
　　莫问更慌了：“我不是不愿意与你同住，我先前也不清楚客栈不能住，你这么一说我不就明白了吗，不用去找州长了，多麻烦呀，万一再把我安排得远了，照顾你就不方便了。”
　　随之爻抬眼，怀疑道：“你不嫌弃与我同住？”
　　莫问用力地点头，怕这还不足以证明自己，一脸认真，掷地有声地说道：“我莫问，绝不是嫌弃随大夫。”
　　随之爻喜笑颜开，站了起来，“那你快铺床吧，我去把面纱泡酒里。”

　　等随之爻走开，莫问看着床，又看看地，不知道是该铺床还是打地铺。
　　她忽然后悔自己为了证明不嫌弃随之爻而拒绝对方找州长安排住处的建议了，这要是一天两天也就算了，她在椅子上也能将就，可台州这么大个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难道真睡一起？

　　让随之爻睡地上肯定是不行的，人家都受伤了，而且还是主人，这么做不地道，可莫问好歹也是将军府最受宠的小姐，什么时候打过地铺啊……

　　莫问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打地铺。
　　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如果连打地铺都无法接受，那她还闯荡江湖干什么？回家做她的千金小姐不就好了？

　　随之爻这会儿正洗着面纱，听见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道：“来得正好，能帮我把面纱拧干，晾在竹竿上吗？”
　　莫问照做，她看着盆里黑漆漆的水，还隐约闻到些味道，问随之爻：“这是什么水？”
　　随之爻指了指旁边的袋子，莫问凑过去一看，里头是粉状的东西，“这些都是从官府发的，说是用药粉和酒洗过的面纱干净，戴上以后不怕传染。”
　　莫问：“有用吗？”
　　随之爻低低地“嗯”着，拉着长音，片刻之后才说道：“我认为吧，有一定的作用，但没那么绝对。”
　　莫问懂了，“那你怎么能保证你和那些重病的人接触不会染病呢？”
　　随之爻神秘一笑，“想知道啊？”
　　莫问连连点头。
　　随之爻洗好了另一块面纱，递给莫问，这才勾了勾手指，等后者将耳朵凑了过来，小声说道：“不告诉你~”
　　莫问见随之爻溜进了屋，正要追上去，却听见有人敲门：“啧！”

　　随之爻已经走远，自然是莫问去开门。门口站着一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见开门的人不是自己熟悉的随大夫，还挠了挠头，嘟囔道：“这明明就是随大夫的住处啊，是我走错了还是随大夫搬走了？”
　　莫问无奈：“随大夫没搬走，你有事找她吗？”
　　少年摇头，“我是来给随大夫送晚饭的，您也在这儿住吗？”
　　外头不让住的客栈，已经回绝的州长，屋里铺好的被子都不容莫问说出否定的答案，“是，从今日起，我和随大夫同住。”
　　少年：“那我回去后跟主家说一声，再做一份送过来。”

　　两人在这儿的时间够长，随之爻提着早上送来的饭盒走了过来，听见少年说的话，说道：“今天就不用再送了，明天再送双份吧。”
　　少年点头，接过随之爻递来的饭盒，道别之后便小跑着回去了。

　　饭菜都还冒着热气，两素一荤，一碗米饭，还有一盅熬出米油的粥，看上去就让人胃口大开。
　　莫问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或许声音有些大了，旁边的随之爻听见，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台州的路上虽然也有落脚处能有些吃食，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也不能要求太高，你这些日子想必没吃好，快吃吧，他家的菜都还不错。”
　　莫问将饭菜摆在桌上，问随之爻：“就一份饭菜，还是你吃吧 。”
　　随之爻盛了一碗粥，说道：“我伤口疼，吃不下去，勉强喝些粥，别饿着就行。”
　　这个借口让莫问心疼又无可奈何，在随之爻的催促下动了筷。
　　吃过饭，洗了碗，莫问在院子里练刀，随之爻则坐在屋里，手里捧着一本书，眼睛却在看院子里的人。

　　莫问一直都知道随之爻在看她，等那道火热的视线消失，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又练了一会儿才回到屋里，见随之爻已经睡下，她轻手轻脚地擦了把脸，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熟了。

　　随之爻听着身旁的呼吸声，忽然睁开眼，赤着脚下床，盘腿坐在了莫问旁边。
　　屋里一片漆黑，但随之爻却能清楚地看到莫问。

　　夜深人静，眼前又是久别重逢的旧人，虽说是不完整的旧人，但也足够勾起随之爻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回忆。
　　若是当年的惨案没有发生，莫问或许不会为了求修炼速度快而选择无情道，她们也不会形同陌路。

　　如今，莫问给了她们彼此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