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浮生梦》Kyara

17、（十五）

　　（十五）

　　番阳的能力是实在没得说的，数秒之后浑身伤疤抚平，番阳一脸得意的看着我：“怎样，好了吧。”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干嘛臭着脸，我又没欠你钱。”番阳偏着头问我。

　　“走吧。潇潇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我快步向前和浅璃说。表现的这么明显么？番阳这么没心没肺的都看出来了？

　　浅璃指着前方说：“马上就到了涟血池了，过了这里就到了密洞尽头了，我想玉箫就应该在那里。”

　　“那就快走吧。”我垂着头快步向前。浅璃一怔，赶紧追上来跟在我身边。

　　我以为涟血池就是一潭血池，但没想到竟是眼前这般景象。楼梯尽头是隔断了的，脚下是直径百米的坑，四边几近垂直，站在尽头可以俯瞰到下面，也可以眺望到对面，对面是一样的楼梯，不过是向上延伸的。

　　“到了对面缘这楼梯上去就可以到达洞穴尽头了。”浅璃看着脚下，对我们说。

　　“那么你们飞过去不就行了？”我指着前面的楼梯说。

　　“说得容易，涟血池上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靠着轻功是过不去的。”浅璃嘴角扬起，露出无奈的笑容。

　　“那你不是会飞么。”我又问。

　　“飞？”她仿佛嘲笑我的愚蠢般笑了，忽然抛出素绫，素绫直直奔向对面，还未到三分之一处就被不知何处飞来的弓箭射断，布片轻飘飘的掉下，就在逐渐下落的过程中布片渐渐变黄，最后竟然碎为粉末消失了。而最可怕的是那布片还未落地。

　　“你看到了。怎样过？如何飞？”浅璃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我，我懊恼的撇开目光：“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身后有一清脆声音响起，“那就是从下面穿过。”

　　我回头看着番阳：“你确定？上面都飞不过，下面怎么可能随便通过？”

　　话音刚落，洞穴竟摇晃起来，土石纷落。我重心不稳地扑向前方，一双手穿过我的胳膊扶起我。我拽着他稳住身形，抬头一看正是韩笙。我挣脱了他，站在楼梯上向脚下看去。我看了一眼，下面竟密密麻麻的站了数百人，身穿甲胄，手持刀斧，神情肃穆。

　　“下面不能随便穿过，那就打过去。”韩笙冷冷的说。

　　我低头看着那些密密麻麻如群蚁的士兵，头皮有些发紧。

　　“涟血池的意思就是只有把这里的坑填满鲜血才能过去。这些都是我花十年教出的死士，意志坚强，严格说来他们其实都已经死了。”浅璃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而且，这只是第一支队伍。”

　　“第一支？”我诧道。

　　“是的。一共三支。第一支是刀斧手。第二队是怨灵。第三队是不死人。刀斧手是其中最弱的，可以以武力杀死。怨灵则需灵力驱散。而不死人…是打不死的。至少除了大君之外的人是打不死的。”浅璃皱着眉闭上眼睛，声音却依旧平稳。

　　“你不是训练他们的么？怎么会没有办法？”我急切的说。

　　“不死人不是我训练的，他们是百年前大君带来的，只有大君可以打败他们。”

　　“总会有办法的。我不相信大君会让我们死。”韩笙意味深长的说，着重读了“我们”二字，随后站出来拔剑出鞘，“我先下去了。”说罢他腾身而起，避过飞来的箭矢，轻轻落在地上。身边的刀斧手仿佛听到声音，齐刷刷的转身，旋转刀斧，阴寒的利刃反射的银色光芒刺痛了我的眼。

　　“我也下去了。”浅璃也纵身跃下。

　　我看着他们也要向下跑。番阳一把抓住我，哭笑不得的说：“你是想死么？”“我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我看着下面的两人坚定地说。番阳盯了我一会儿，无奈的说：“真是拿你没办法，我陪你去吧。”说罢他拥着我飞身下去，一道光环围绕住我。“站在这里看看就好了，他们不会有事的。”番阳草草交代了我一句，手中光芒凝结化作短刃，向眼前的刀斧手的脖子上砍去。

　　我僵直的站在一边看血光喷涌。寒殇饮血，龙战玄黄满地殷红。韩笙左躲右闪血映征袍，刀光剑影晃了谁的眼，我看他浑身浴血在人群中砍杀，心里如打鼓般不安。看着不远处身着绿衣疲于应战的浅璃和眼前满脸肃杀的番阳，一种挫败感从心底升腾起来。为什么我是累赘，为什么他们在拼命而我只能靠别人的保护才能活着。

　　有鲜血溅射到我脸上，温热腥涩。我颤颤巍巍地走出光环，捡起地上的斧子向眼前一人砍去。

　　呲的一声，鲜血溅了我一脸。我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刀斧手齐刷刷向我看来，慢慢把我围住。我吞了口唾沫，握紧手中的斧头。他们没有焦点的眼睛望向我，步步逼近。我低吼着，胡乱的挥着斧头，妄想驱散他们。刀斧手越聚越多，我听到布帛撕裂的声音，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快些撤离这撕裂的将是我的身体。

　　哐。眼前即将在我头顶落下的斧头被格住，寒光一闪，周围的刀斧手瘫倒在地，我定睛一看眼前人正是韩笙。

　　“番阳竟然让你出来？”他低头看我，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

　　“我只是不想像个废物一样站在一边，看你们面临危险。”我揉擦着糊上我眼睛的血说，“看来就算我不站在一边我也仍是个废物。”

　　韩笙看着我笑了，笑容却未达眼底：“你真是这么想的？那么等咱们出去了我就教你武功好了。”

　　我一听立马点头如捣蒜。

　　“哟，这浓情蜜意的，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番阳嘲讽的声音响起。我回头正对上他玩味的眼，他嘴角勾起：“既然笙保护你我也就放心了。”我看看他身上的锦衣，这一阵厮杀下来竟然没染上半点血迹，果然是有洁癖的人。

　　“刀斧手实在无需忌惮，这么一下就杀光了，浅璃你还真是不适合做教官呢。”番阳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不远处的浅璃一眼。

　　浅璃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番阳微微一笑：“浅璃，灵力这东西还是你比较擅长，那么打杀怨灵就靠你了。”

　　番阳带我们去了隐秘的角落，叫我们看着浅璃。

　　浅璃孤身站在涟血池中央，脚下是死去的人流出的褐红血液，浓重的腥气在我鼻间挥之不去，而浅璃却淡然的站在一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静雅端庄。

　　“她亲手杀掉自己培养十年的死士，心里是什么感受呢？猜猜看吧，钟离。”番阳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我不理会他，眼前的涟血池中渐渐显现出模糊的影子来，过了几秒便现出身形来。

　　素白的衣裳，胸口悬一面铜镜，赤足荡在空中。

　　浅璃看起来并不惊慌，口中竟轻轻吟唱起来，没有词句的哼唱却引得怨灵层层包围。

　　“情况变得有趣了呢。”番阳站直身体，表情竟然有点兴奋。

　　“什么？”我问。

　　“没看懂么，她想一次解决它们呢。”番阳打开玉柄折扇，轻轻掩住上翘的嘴角。

　　“这样不是很好么？”我仍是不知所以然。

　　“不。”韩笙轻轻说，“她是想要牺牲自己。她是莲魅，就算已经降格为精怪但还是具有莲魅的能力的。仙灵之血有驱魔之效，她是要将自己的血洒在怨灵身上。”

　　“仙灵？她不是妖怪么。”我诧道。

　　“谁和你说的？所谓莲生荷，荷存莲，生莲花河。莲花便是纯净圣洁之物，这修炼百年的莲魅就更是仙气纯净。”番阳惊讶的说。

　　原来浅璃是仙灵。那么为什么那时她还要委曲求全隐忍着在落霞镇生活，还为了个男人被杀死堕落成精怪。真傻。

　　“她将自己的血洒在怨灵身上，她自己会怎样？”我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怎么样？如果怨灵数目较少那也没什么，顶多是气血衰弱。可是现在…”番阳轻巧的说。

　　我看着被包裹的里外三层的浅璃心里担心起来：“这样她岂不是要死了？”

　　“真聪明。”番阳大声笑起来，“可不是要死了么。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丫头这样舍己为人呢。”

　　“那你为何不去救她？”我怒指番阳。

　　“救她？”番阳眼里第一次没了轻佻，眼神阴郁骇人，“谁叫她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搭理番阳，又去问韩笙：“你去帮她吧，你要见她死么？”

　　韩笙头转到一边：“我没办法。我是个凡人，没有灵力。”

　　我皱紧了眉头，冲着浅璃大喊：“浅璃，你回来！”

　　浅璃没有理我，嘴里不停哼唱着，所有的怨灵都挤在一起，露出森白的牙齿，狰狞的看着浅璃。

　　“番阳。我求你了，帮他一下吧。”我没办法，扯了番阳的袖子低声恳求。

　　“我不会救她的。”番阳拽过袖子，“除非大君亲自来。”

　　听到这里韩笙呲了一声：“要等大君？”

　　番阳没有回答。

　　韩笙表情蔑然：“钟离你就等大君吧，等大君他什么时候大发慈悲肯出手相救。”

　　“韩笙，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番阳声音冷然道。

　　“呵。”韩笙冷笑，不再说话。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番阳声音极轻地说。

　　我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的说个不停，心里焦急地打断他们：“你们怎么一点人性都没有啊。帮她一下能怎样？”

　　“人性？能吃还是能用？”番阳仍旧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我彻底对番阳绝望了，再看向浅璃。她已经掏出匕首在颈部划去，我看到鲜血喷涌出来，溅在地上点点斑驳。原来仙灵的血液也是红色的啊。我看着那血喷在怨灵身上，那些狰狞的脸立刻如燃尽的纸屑般散落在空中。一批又一批的怨灵消失，我看着浅璃苍白的脸色心里隐隐担心。

　　浅璃瘫在地上，可怨灵却没有完全消尽，伶仃的剩下几只围绕在浅璃身边，眼睛变得明亮而贪婪。

　　而此时的浅璃因为失血过多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她虚弱的闭上眼，皮肤如透明般几近消失，而额间红莲却益发娇艳，几乎要突破皮肤生长出来。

　　“我求你，就这一次，我求你。”我语无伦次的向韩笙求助，能把她带回来也好啊。

　　“对不起。”他偏过头不看我。

　　我咬了咬唇，抢过韩笙腰间挎着的匕首就冲了过去。

　　眼前的几只怨灵俯身用牙齿撕咬着浅璃流血的脖颈，我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向怨灵身上刺去，就在匕首即将触到身上时，怨灵竟然消失了。我连忙收手，趔趄了一下才努力站稳。

　　我环顾了一周没发现怨灵的影子，我暗暗齐道，难道是我是传说中被选召的孩子，爆发了小宇宙瞬间消灭了他们？

　　我顾不上许多，俯下身像要观察浅璃的伤势，却听身后番阳喊了一声“小心”，我正欲回头查看，脸上就染上了温热的血红。我看着跪在地上挡在我身前的韩笙惊讶的瞪大了眼。我看着悬在空中的面对着我的怨灵，它狰狞的微笑，舔了舔沾满鲜血的手，那指甲尖利纤长，正向下滴着腥红的血，这双手穿过了韩笙的胸膛。

　　我垂头看向地面，凌乱血腥。够了，真的够了。到底还想怎样，还要怎样？

　　韩笙喘着粗气，难以连贯的对我说：“阿离，没事的，别害怕。”

　　我点着头，我不害怕，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的。

　　我抬头看了看站在暗处的番阳，他一定还是戏谑得笑着的吧，番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想我从来就没有了解过他。

　　我扶着韩笙靠在一边，地上的浅璃已经昏迷，不行，一定要出去，带走潇潇，这些人一个都不能少。

　　我站起来死死地看着眼前的几只怨灵，我不再害怕，就算死也没什么，也许我就这么回了21世纪也说不定。

　　我死死握住匕首，向离得最近的怨灵刺去。怨灵闪开，我跌倒在地上。

　　从地上爬起，我再起身冲过去。怨灵闪身，我再次跌倒。

　　它们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围着我，在我冲过去时闪开或者不动，让我跌倒在地上或从它们身体穿过去，以此来表达它们对我的不屑和对我的愚蠢的讥讽。

　　每次跌倒都摔得满身泥血，每次站起都耗尽我身上所有的力气和勇气。

　　我看着身上潺潺流出的血，竟然有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自虐的快感。

　　最后我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地上无法站起。怨灵聚拢了过来，它们围在毫无反击之力的我旁边，贪婪地舔着我的伤口。如粘稠糨糊般的感觉让我感到恶心，我忽然暴起，将手一一拂过它们身上，它们惊讶的看着我然后灰飞烟灭。

　　那是浅璃的血，是在浅璃仅剩一点意志的时候擦在我掌心的。我知道我的速度无法和它们相比，只有让它们对我放松警惕才可以接近它们。

　　我仰面躺在地上，不死人该怎么对付我已经无法去想，我只知道实在好累好累，仿佛身体处在软绵绵的云朵上，休息一下，就一下。我闭上了眼。

　　模糊中我听见一个清冷的女声在说话：“….韩笙和钟离都晕倒了，那不死人…”

　　冷漠的男声响起：“不死人？我就在这里，还怕什么不死人？”

　　那声音似曾相识，我微微挣了眼，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黑发男人微微出神，我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觉得分外熟稔。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正是浅璃。

　　那黑发男人又道：“璃音，染络谷的事虽然不能松懈，但是那个人的事也要给我查的妥帖了。我已经等了十九年了，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们还在说着什么，但进了我的耳朵却仿若蚊鸣，我头一歪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