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秘爱情故事》路人痴语

26、第 26 章

　　周三之后，直至岁宴，程玘再未露面。

　　对面杨旭在畅想等他的那个项目下来，有钱给婚房付首付，张盼她们几个小姑娘不再聊口红，而是改谈相亲事宜，连着网上的相亲极品帖子都被扒出来当做谈资。
　　行政人事部的小姑娘挨个部门跑发对联和福帖，门头上还被拉了条大红喜庆的小灯笼串，看上去土气的热闹。

　　这种环境下，季翡着实有点想找那人商量商量，能不能再等等，若是要走呢，能不能春节之后走。
　　季翡几次点开手机终又放弃，程玘做的再明显不过，万事都说事不过三，他们的告别已达三次，是他贪心。

　　岁宴前，程玘找徐蓉蓉，让把他的节目还换成唱歌，徐蓉蓉不同意，说跳舞多有看头啊，节目单都是唱歌，无聊的要死，就等着季翡这个节目助兴。

　　季翡这一次很不好说话，每等徐蓉蓉说完一句，他便接一句：“换了吧。”

　　到后来，徐蓉蓉都不敢再多话，探头探脑地问：“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季翡笑笑：“没有变故，就是想换成歌。”
　　他的视线在所有酒席桌上扫过，遗憾的有些漫不经心。

　　徐蓉蓉随着他看过一遍，小姑娘若有所思，松口答应：“行，我去跟主持人说，唱什么歌呢？”

　　季翡说，唱《世界第一等》。

　　“这歌调难唱的哇。”徐蓉蓉边改节目单，边说，“闽南语。”

　　“嗯，唱着玩。”

　　“没错，就是要有点娱乐精神嘛，就算唱的难听我们也不会说什么的。”

　　旁边协办的一个小伙子嚎叫：“蓉蓉姐，上次团建去唱歌，你不是这么说的！”

　　徐蓉蓉用黑水笔套砸他，无情道：“那是你的问题。”

　　热场音乐动感喧天，季翡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两人斗嘴，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徐蓉蓉也成了前辈，他在正航又是一年，七年老员工，听上去好像有点厉害，但却什么用都没有。

　　照例老板发表讲话，今年比往年特殊一点，在主持人刚邀请老板上台讲话时有人进来和老板耳语，稍后服务生推着车进来，给每一桌都加了两瓶酒，一瓶白、一瓶红，都是上好的宴席酒，十来桌加起来，价值不菲。

　　因此老板讲话的开场白从往年的发表年岁感慨变成感谢，告诉所有人这餐酒水不限，酒席菜品自点，而后刻意看向项目部所在的酒桌位置，说这一年多谢贵人支持。

　　全场哗然，鼎沸人声将即时响起的音乐都淹没，众□□接的第一杯酒就在老板的引导下，遥敬那位贵人。

　　之后是颁奖和节目表演环境，获奖的人被主持人一个接一个请上台领奖，表演节目前还都要提一嘴感谢，感谢公司，感谢今晚赞助宴席的贵人。

　　杨旭听见桌上有人说：“这么大手笔，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
　　他斟酒举杯说：“还能有哪位？”
　　声调扬着，别有意气，那人便笑着转开话题。

　　等季翡上头领奖表演节目时，下面顿时一番鬼叫，杨旭这个知晓内情的人又带头要季翡跳舞，还喊指不定贵人就在哪里看着，咱们这场宴席也就这支舞能看。

　　可惜季翡唱的是歌，还是一首闽南语。他唱歌天分不足，临时抱佛脚也就蹭个形似，咬字略微有那么点意思，调还跑掉几个。

　　然而那是《世界第一等》

　　——莫怨天莫尤人命顺命歹拢是一生
　　*
　　程玘就在隔壁厅，一墙之隔，一席酒，两个人，偌大的厅堂，只有陈忍这个知晓内情的人相陪，清静的冷清。
　　“喜欢就留着，咱们养一两个人，谁又能说什么。”
　　陈忍夹菜，他是不太懂为什么非要断干净，矫情又没必要，谁身边还没几个人，饶是他也养着个在外面，无聊就去看看，兴致高时砸点钱，谁还能一辈子打光棍，就是结婚，也不过是场生意，谁有资格说三道四。

　　程玘自斟自饮，问他：“你还记得你喜欢的那个女孩样貌么？”
　　陈忍顿住筷子，说：“不记得，都十年前的事了，谁还记得。”
　　也是，时间是最好的腐蚀药剂，能水滴石穿，能锈蚀铁刃。

　　程玘洒然笑道：“那你比我潇洒。”

　　“嗐……”陈忍叹气，“我这也不是潇洒，反正也走不到一起，不还是你教我的，做事别拖泥带水……”
　　他丢下的筷子撞到杯碗，继而滚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季翡的歌也唱到：短短仔的光阴七迌着趁少年时
　　七迌（tu四声）这个词他发音不标准，加之本身调低，他把嗓子压的很死，听着像乞讨，然而在闽南语里，这个词代表玩耍玩闹。

　　按照季翡的性格，他其实不太能想象的出季翡与人玩闹的场景，怕是安静坐着旁观吧。

　　可惜他与季翡认识在不尴不尬的年岁，若是早些年认识……
　　也没有早些年，早些年他或许也注意不到季翡，季翡的性格太安静，仿佛路边的草，不细心的人不会注意到。
　　程玘侧耳细听时，这句歌词却早已翻篇，歌也临近结束。

　　陈忍见他听得认真，没忍住，说：“这歌唱的真不怎么样。”
　　也是耿直话。
　　程玘嗯了声，没顺着话题说下去，他再度提起酒瓶，向杯子里倾酒，酒液粘着杯壁向下蜿蜒，既缓又慢，等到酒满，表面的张力导致致使倒映的灯光都在晃荡。

　　陈忍盯着那杯酒，闭上嘴安静吃东西。
　　这晚，正航那边热热闹闹，从傍晚六点一直闹到夜里十点，程玘和陈忍也吃着宴席吃到十点。

　　陈忍叫撑，说应当再叫几个人过来，白废一桌好菜好酒。
　　程玘说：“你可以再去邀人来，记我账上。”
　　陈忍叫嚷：“我快撑死了，哪里还能吃得下。”
　　“那就走吧。”
　　听得隔壁散席，程玘招呼陈忍。

　　岁宴的酒店门口人来人往，行车颇为艰难。

　　季翡他们一行出来，看到的是众生百相，有拉着手称兄道弟的，也有大声嚷嚷看似吵架的情侣，不远处还有个专门的亭子给酒后代驾的人歇息，一帮黄色蓝色马甲的司机带着头盔看手机的看手机，抽烟的抽烟，可以折叠塞进后备箱的小电动车停在一边，散漫自由。

　　也是这时候，有人看到出门的车辆队伍当中，连号的黑色奔驰行驶缓慢，渐渐融入夜色里。

　　季翡听见旁边有人叫声卧-槽，说：“这牌号溜啊！”
　　他尚未来得及去看，听见杨旭张盼他们招呼他坐车。

　　季翡隐约想起程玘也有一辆连号车牌的车，确实很溜，钱和身份的象征。
　　他往杨旭张盼他们那边走，正好与黑色背驰背道，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岁宴结束后，外省的人就可以请假提前回家，左右离过节还剩十来天，非常春运期间，一切都好说话。

　　季翡他们项目部又调来一个总监，似乎有珠玉在前，这位总监也心无大志，致力于当橡皮图章，给单就签，存在感少的可怜。

　　杨旭早早递上假条，说要带女朋友回老家一趟。

　　季翡问他：“今年就定下来了吧？”
　　杨旭答的不无甜蜜：“主要是房子，房子下来也就定下来了。”
　　那当真好得很，季翡祝福他：“记得提前给喜糖。”
　　杨旭抿着嘴笑，大男孩逐渐长成男人，连脾气都好上许多，没那么多刺。

　　他想起程玘和季翡，见左右无人，低声问道：“翡哥你和程总还保持着联络吧？”

　　程玘来的突然，走的也悄无声息，整个部门虽然不是人人都知道内情，却也没人会操一份心去穷追不舍一个人行踪，也就是杨旭会刻意关注一点，大抵是自己感情即将圆满，于是当起月老来。

　　季翡绕开话题，说：“怎么？又有项目难办？”

　　“不是……”杨旭欲言又止，思考后，说，“是我想岔了。”
　　他笑起来，同样扯开话题，“春节怎么过？”

　　“还没想好。”
　　魔都一到春节前后，几乎可以称上空城，季翡确实还没想好这个春节要怎么过。

　　等张盼过来，他们也就不再讨论这个话题，张盼瞧杨旭，撅嘴：“嗐，羡慕你。”

　　她面临的催婚问题十分严峻，这些天转着法子逃避，经常能听到她在电话里吵，一说到婚姻相亲这姑娘就没了神采。

　　杨旭插科打诨：“今年相完又苟过一年，相相更健康。”

　　张盼白他，转而看向季翡：“你呢？今年优秀老员工，明年再来个优秀中层，家里人就不急？”

　　季翡干干笑道：“都不在了，自然也没人催。”

　　这属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张盼父母健在，更兼有哥哥弟弟妹妹，家中人多，负累也多，季翡孤家寡人，毫无负累，却也享受不了这种天伦和乐。

　　张盼撑着桌沿，出神了会儿，转身走了，高挑的身材曲线优美流畅，丸子头更显青春靓丽。

　　杨旭和季翡一起目送她离开，杨旭转头捂嘴偷笑：“她不是想拉个假男友应付家里人吧？”

　　季翡佩服他的想象力：“怎么会想到这个？”

　　杨旭：“就是觉得像。”笃定后他补一句，“还怪可爱的。”

　　再看向季翡，他又笑的促狭：“今年和程总过年？”

　　季翡也出神了会儿，才嗯声哼出单音，听上去模棱两可。

　　季翡靠上办公椅背，想的是：不知道他和程玘会不会再见面。

　　应该不会，他自问自答，清醒和控制是抱双生兄弟，轮番提醒不受控的大脑和胸腔，不要太过沉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