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死因 ...
-
李超回来的时候带的是长短不一的银针，这倒让梁舒为之一愣。现代直接提起生物检材进行毒物检测就可以确定是否中毒，但这个时代，只能用最简单的方法——银针试毒，找准脏器的位置扎下去，经过一段时间将银针拔出来查看，若是变黑则表明中毒。
但银器这类的检验方法只对硫化物中毒的新鲜尸体才有用，银碰到硫化物会起化学作用变成硫化银，从而呈黑色擦拭不去。可若是非硫化物中毒，则不会有反应。但当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不论中毒与否，尸体都会产生硫化氢，银器遇到都会变成黑色。
李超为了弥补自己先前的失误，不等梁舒发话，就要在尸体各处下银针。
梁舒急忙拉住他，将银器验毒的原理尽量用他听得懂的话，解释给他听。
李超听得频频咋舌，叶曦辰他们也是侧目，没想到简单的银针验毒原来还有这么多的门道，不由惊叹梁舒对这方面的了解。
等李超消化这些信息，欣喜自己掌握新知识的同时不由忧心：“如此说来，银针验毒便是不准，那郡主可有更好的验毒之法？”
梁舒略一沉吟，有些为难地回头问叶曦辰：“当朝仵作可能剖验？”
“剖验？”叶曦辰对于梁舒面对尸体的冷静，已是意外，却不想她竟提出了更惊世骇俗的想法，“基本不能。”
绍国开国一来，有施行一条官吏、御医可对死囚尸体进行解剖研究的政策，想以此提升对人体的了解。但此事需得到死囚生前的同意，选择这条政策的一般都为重刑犯，因为答应解剖就可免除对家人的死刑株连。可即便如此，却依旧很少有犯人愿意被解剖，他们身上本就背着罪孽，他们认为若再死无全尸，那自己将永世不得超生。
更别说仵作这样的贱役，即使有规定“若尸表无法准确判断死因，可与家人商议剖验”，也不敢和家人提剖验的要求，没有人能接受亲人死后还被开膛破肚。
叶曦辰的答案在梁舒的意料之中，但依然让她有点失望。
如果能剖尸直接看到脏器的情况，那是否中毒就一目了然。无法剖验仅从体表要看出是否中毒，还真是没有什么办法。
梁舒不由望着银针愣神。
叶曦辰见她失望的神色，想到她是为自己竭力，踟蹰着想说些什么宽慰她。
她却突然一拍自己的脑门，脸上露出雀跃之色。
叶曦辰见她这般神色，便知她有了主意，忍不住问道：“你想到办法了？”
“是的！”梁舒重重点头，欣喜之色溢于言表，“南宋宋慈宋提刑官在《洗冤集录》中对验毒方法有所记载，虽然我没实践过，但我们可以试试。”
“南宋？谁？”叶曦辰面露疑惑，他虽是武将出身，可叶黎重视学术，他虽算不上饱读诗书，但也破万卷，各朝代的历史与各朝名人也有些了解，可历史上有过宋国，却无南宋，宋慈更没听说过，还有她说的《洗冤集录》更不曾听闻有此书。
梁舒这才察觉自己失言，急忙找补：“这是话本上的故事，但说的其他验尸方法甚是好用，想来验毒也应该不差，我们可以试试。”
叶曦辰心里疑惑，不由追问：“所以你的验尸手段都是从书里学的？”
这是叶曦辰第二次询问她验尸手段，梁舒知道如果没有合理的说法，恐怕难以应付过去，便顺着他的话应下：“嗯。”
“那可否借我一看？”叶曦辰这么一问，李超也抬头望着梁舒，眼眸闪着异彩。
梁舒一滞，笑得一脸尴尬：“那个……不是我不肯借，只是那书是我小时候看过，后来不知丢去哪儿，早已找不到了。”
自己那些验尸手段，都是在工作后跟着法医学的，怎么能拿得出书？而且她也不是专业法医，对于哪些能运用到这个时代，她也没有系统的概念，也没办法很好地阐述清楚。
这个时代？她看着叶曦辰略显遗憾的表情，突然想到自己现代的验尸手法虽然不适应这个时代，但宋慈的《洗冤集录》却是可以，适用于这个时代，至少能解决大部分问题。自己虽不能将全文默写下来，但写个七八分没有问题。
这个念头让她本来尴尬的脸扬起笑意，眉眼弯弯：“不过我记得大概，有时间我写下来给你。”
叶曦辰心里一喜，微微颔首。
李超虽知道逾矩，可还是经不住心里的求知欲，小心翼翼询问叶曦辰：“叶大人，届时可否借小人研读下郡主的方法？”
没等叶曦辰回答，梁舒便抢先回答：“自然是你先看，我那毕竟是话本上的方式，你看看哪些可以在实践中运用，届时你可以教给其他的仵作。”
李超一听受宠若惊，急忙拜倒：“小人在此先谢过郡主。”
叶曦辰的脸却是一黑，刚才她说的不是写下来给自己吗？难道是自己理会错意思了？
看李超那雀跃的神情，叶曦辰心里莫名有些不快，急忙催促梁舒：“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吧，书不着急。”
梁舒仔细回忆《沉冤集录》对于验毒的记载，让李超去准备大米或黏米三升、糯米一升、炊布一张、鸡蛋一个、小纸五张新棉絮五条、浓醋五升以及糟醋若干。
她报完这些，叶明实在忍不住问道：“郡主，你是饿了，要生火做饭吗？”
梁舒的眼角抽了抽，看叶曦辰和李超也是一脸的狐疑，莫名有些心虚：“虽然不是吃的，但我确实需要去伙房煮一下这些。”
其实她本来想说把尸体抬到伙房附近，可想来纵使是刑部上差的人，也不会百无禁忌。万一在伙房前操作，这伙房大概也没人要去了吧。
梁舒要的东西都是伙房的常备之物，叶曦辰便带着她亲自过去。
此时已临近黄昏，快到下职时间，伙房已燃起了灶火，为夜值的刑部官员准备晚膳。
叶曦辰亲自开口，伙房的小厮们哪敢怠慢，快速准备好梁舒需要的东西，让出地方退到一边负责烧火加柴，听从梁舒的吩咐。
梁舒在现代用惯了燃气灶，原主也是娇生惯养从不进庖厨，自然不会操作面前的土灶，只能在一旁指挥他们干活。
她先让小厮将三升大米放在大锅里煮熟，而后将一升糯米淘洗干净，用炊布包好，放在煮熟的大米饭上面继续炊蒸。等糯米熟后，取鸡蛋，滤出鸡蛋清与糯米饭拌匀，仍用方才装糯米的炊布包着放在大米饭上蒸。
而在另一边则在茶壶装满浓醋，放在加足了木炭的圣火炉上煮。
一盏茶后，梁舒让叶明拎着生火炉和烧开的浓醋，李超拿炊布包着煮熟的糯米饭，她自己也带着小厮找到的棉絮条与小纸，回了殓尸房。
叶曦辰见自己两手空空，有心去接梁舒手上的东西，可看着那轻飘飘的棉絮条与小纸，最后默默收回了手。
回到殓尸房，梁舒先指挥叶明加碳火重新将浓醋煮沸，然后将棉絮条扔进浓醋，同时将糯米饭放在茶壶顶上保持温度。
半个时辰后，她打开炊布，揪了一团鸭蛋一般大的糯米饭，迅速掰开死者嘴巴，将糯米团放在死者的牙齿外面，然后用小纸遮住死者的口、鼻、耳，然后让李超帮忙用小纸遮住亵裤下的位置。
而后让叶明和李超用糟醋洗敷尸体全身，自己则将用醋煮过的棉絮紧紧地盖在他们洗敷过的地方，包括塞满糯米饭的嘴巴。
梁舒没有让叶曦辰帮忙，因为他清冷的气势与这些事格格不入，他就适合清冷地站在一旁，做个不惹尘埃的谪仙。
可叶曦辰见她不顾尸体的腌臜，如此尽心尽力，心里蓦然升起一丝愧疚，她本不必如此，做个游手好闲的逍遥郡主多好。不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生于梁家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叶曦辰心思电转间，三人已做完准备工作。
梁舒让他们都从尸体旁退开，掩住口鼻。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尸体竟慢慢肿胀起来，喉间有噗噗的声音，随时尸体嘴里吐出不少黑色的肮脏液体，将棉絮都浸染成了黑色。
液体的气味异常臭，熏得人无法靠近，掩着口鼻都无法阻挡这让人作呕的气味，饶是习惯了尸臭的他们都无法忍受。
梁舒强撑，表情却已经凝结起来，皱着眉显得异常严肃。
待尸体终于安静下来，梁舒一刻都不耽搁，走上前取下覆着的棉絮，对已经被液态染黑的糯米饭实在下不去手，才让叶明去拿了个勺子和碗，用勺子将糯米团舀出来放进碗里。
糯米团被肮脏液体染得全黑，散发着恶臭，梁舒却还是忍着臭味，用勺子仔细扒拉，确定液态里并没有其他的物质参杂。
她放下碗，让李超上前：“李仵作，往后你可用此方法验毒，若如这般有黑色液态喷出，便是中毒而死；若没有，那便不是。”
李超连连点头，急忙在先前记录物品的纸上写下过程与结论。
叶曦辰眉头深锁，沉声问道：“那这冯平是被毒死的？”
梁舒再次查看冯平的脸颊与口腔：“他是中毒而死，并且不是毒药不是被人强行灌下的，但是他自己服毒还是被人下毒，还需要其他线索来辅助判断？”
叶曦辰脸色沉郁地一言不发，冯平的死因从殴打致死变为中毒身亡，那就是说之前的调查方向都是错的，他们连刘雄与殴打之前的关系都没查清，又要从哪儿起查看冯平在哪吃下的毒药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死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