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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不说 ...

  •   夜深人静时候,秦月没有睡意。

      她只是安静地侧躺在床里边,背对着容昭,睁着眼睛瞪着眼前模糊不清的雕花纹样。

      她数着上面那朵牡丹的花瓣到底有多少,寄希望于数得疲惫的时候就会闭上眼睛,只是越这么想,越是清醒。

      她身后的容昭应当已经睡着了。

      她听见他平稳的呼吸。

      她想,其实现在这样也好,在这段婚姻当中,感到荒谬和难受的只有她一个人,若将来有什么变故,他一定不会伤心。

      报答二字大约是做不到,但反过来想想,这样更好。

      他也一定觉得这样更好。

      她翻过身去看身侧的男人,在黑暗中,只能分辨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他的嘴唇很薄,面相上说,这样的人都很心冷淡漠。

      .

      快到天亮时候,容昭起了身。

      秦月听着身边的动静,便闭上眼睛继续对着床里面。

      她听着容昭下床的声响,又听见外面枇杷她们对答的声音,便都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一径装睡。

      容昭去了次间穿衣洗漱,再接着便听着他吩咐了枇杷她们几句话,让她们去前院找容昭把庄子上新送的料子之类都搬到正院来。

      “上回是公中一起做的衣裳,这次就专门给你们夫人备下的。”容昭语气淡淡,“管家的事情让大姑娘操心就行,还是少让你们夫人为了这种事情劳神。把料子之类的做一做衣服,也免得她总是在想事情。”

      秦月听着这话,忍不住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了,尽管有床帐遮挡着,屋子里面晦暗,但她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眼前小木柜上雕的那朵栩栩如生的牡丹花。

      压下了那几乎要从嘴边溢出的那一声自嘲的冷笑,她往被子里面缩了缩,想把次间容昭说的话都隔在被子的外面。

      可他说话竟然那么清晰。

      他接着说道:“你们虽然伺候夫人,都是下人,可该规劝的还是要规劝,从前倒是罢了,现在府中还有外人,有些事情闹到外人都知道,便不好听。”他说到最后,语气中都带出了几分冷意,“今年府中赶出去的下人已经不少,若你们想出去,我也不会因为你们伺候了夫人多年,就手下留情的。”

      枇杷等人都应了下来。

      .

      秦月用被子蒙住了脑袋,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冲去问问容昭,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呢?值得他这样提防,这样戒备,甚至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一丝放心?

      若真的这样不放心,怎么不去害怕一下两人在赤膊相见的时候,她把他刺死在床榻之上?

      她是不是就只能做一个安静的没有任何思考的玩物?

      若仅仅只是如此,他当初大可不必给她什么名分,她不需要这样如同桎梏的名分,没有这层用名分伪装的桎梏,她便早早就能领悟到她与容昭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感情,她会早早地死心,不会有什么非分的期待。

      可她终究也没有冲出去说这些话。

      其实没有什么必要再说了。

      以前总想开口,总想把话说给他听,哪怕他总是回避,哪怕他永远顾左右而言他,她都会想……至少我坦诚说过,或许他总能被她的诚心打动。人心都是肉长的,感情都是天长日久相处而来的,只要她足够努力付出,她总会有一个收获。

      而容昭的心大约是铁石——或者说,面对她的时候,是硬如铁石,她所做的一切,都无法让这一副铁石心肠有任何触动。

      他让她相信他,信任他,只是厌烦了她会有她自己的想法,并非真心以对。

      她不想再往下深想。

      听着外面的声音,容昭已经带着人离开。

      秦月木然从被子里面钻出来,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茫然不知应当如何自处。

      .

      用过早饭之后,枇杷和菱角果然就带着好几箱子布料过来了,说了容昭的意思,还是要给她做衣服。

      秦月强打着精神看了一会儿,听见外面容莺说笑声音,便让她进来替自己拿主意。

      容莺一见新的布料,眼睛都亮起来,道:“还是叔叔对婶婶好,这料子好漂亮!我听说京中有好些新样式,婶婶就给自己多做点新样子吧?”一边说着,她一边向枇杷道,“快去把新图样都找来看看,还有那些首饰啊之类,衣服要做新的,首饰也要配上呢!”

      枇杷看了一眼秦月,见她点头,才应下来,往旁边屋子里面去了一趟,拿了个册子过来。

      “这是上回二老爷送过来京中时新的册子,前面几套都做过了。”枇杷把册子放到了容莺的面前,“后面倒是没怎么做。”

      容莺翻着册子看了看,口中笑道:“前面几件我也有,不过颜色没这么重,本来我想做个深紫的,祖母就硬说,年轻人要穿鲜亮,于是都是水红粉红大红水绿粉绿,我还是觉得这几个颜色好看呢!”

      秦月扫了一眼那册子上标注的颜色,勉力笑了笑,道:“等你以后成亲了,这些颜色能穿一辈子。”

      容莺嬉笑了两声,往后翻了翻,一眼又相中了一套窄袖,道:“这个好看,婶婶要不做这个?”

      “记下来,好看的都做。”秦月也没仔细看,只这么说道,“这次送来料子多,也给你做一套。”

      容莺惊喜地看向了秦月:“我也有的吗?”

      “我穿不了那么多,就也给你做几套。”秦月笑着摸了摸容莺的头发,“就当是感谢你帮我管家了。”

      容莺笑起来,道:“还有这样好事,我一定替婶婶把里里外外都把得严严实实,什么事情都不会出的!”

      秦月想了想,又道:“还有你之前就说喜欢的那幅云鹤图,等过两天我让人做好扇屏,就送到你那边去吧!”

      “可……不是给叔叔做生辰礼的吗?”容莺眨了眨眼睛,“叔叔要是知道了,不会生我的气吧?”说到这里,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道,“婶婶,昨天是我错啦,我回去之后嬷嬷和我说了,我就不应该赖在正院的。”

      后头这句话倒是听得秦月自己都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了是什么意思。

      她也没好与容莺为这事情纠缠,只拍了拍她的脑袋,道:“那东西你叔叔不喜欢,正好你喜欢,就送给你了。”

      “叔叔眼神这么不好!”容莺惊呆了,“怎么能不喜欢!那么漂亮!”

      “你喜欢就行。”秦月笑着说。

      容莺连连点头,道:“我一看就喜欢,本来还想着找个差不多的扇屏放我屋子里面,可没找到和婶婶做的那个一样好看的!”一边说着,她便丢开册子站起来,到绣架旁边看着那还有几针就收工的图样,捧着脸激动无比,“我太喜欢了!婶婶,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秦月看着容莺这么开心的样子,心里只泛起了几分苦涩,她脸上没怎么表现出来,只是笑着招手让她过来:“再选几个样子,好叫他们拿去做。”

      容莺嗯嗯两声跑了回来,认认真真地又选了好几个样子,然后交给了枇杷,又向秦月道:“婶婶,我衣服也很多,要是料子不够就别给我做啦!你多做几件,你穿什么都好看!所以衣服应该多一些!”

      秦月笑了笑,道:“既然说了要给你做,没道理最后又不做,听我的就是了。”

      容莺嘿嘿笑了两声,趴在秦月旁边抬头看她,过了好半晌才幽幽道:“要是我是叔叔,我就整天把你带在身边,怎么都看不够。”

      伸手在容莺脸上捏了两下,秦月抿了一下嘴唇:“这话让老夫人听到了,要用家法罚你的。”

      “我就在婶婶面前瞎说,婶婶疼我的呀!”容莺撒娇地往秦月怀里躲。

      秦月由着她闹,只伸手帮她又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去处理家事吧,我看到邱嬷嬷在侧厅等你好久了。”

      “婶婶不和我一起吗?”容莺眨了眨眼睛。

      “我把云鹤图绣完,你们在侧厅说话,我都听得到。”秦月说道,“有什么拿不定主意了再来问我就行。”

      “好吧……”容莺理了理衣衫站起来,忽然又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了秦月,“婶婶,叔叔的生辰也没几天了,今年还是像往年一样,家里人聚一起吃个饭?还是要正经办一办?”

      秦月帮着她把衣袖都打理整齐,淡淡道:“你叔叔在家,到时候直接差人问问就是。”

      “我就是想着,要是给办个宴席什么的,也是个惊喜的呀!”容莺说。

      秦月拍了拍她的手,道:“最近似乎朝廷上事情多,你叔叔只怕是不想要什么惊喜,你差人问问为好。”

      容莺有些悻悻,但还是点了头:“那就听婶婶的。”

      “去吧,别让邱嬷嬷就等了。”秦月笑着推了推她的后背,“我一个人好把给你的扇屏做好,叫人赶紧给你制出来。”

      容莺连连点头,便往侧厅去和邱嬷嬷一起处理家事了。

      .

      容府主子少,事情并不算多。

      秦月一边做着针线,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渐渐出神。

      忽然她听到外面容莺声音大了一些在提问了,她问道:“为什么菜一天比一天还贵了那么多,是有人中饱私囊么?”

      秦月侧耳去听,心里想着这府里奴才胆子不至于这么大吧?还是原本是想为难她,结果是容莺去办了事就成了为难容莺?

      邱嬷嬷不紧不慢回答道:“是因为最近京城内外戒严了,青菜运进来的太少,价格比较之前是越来越贵的。”

      “啊?为什么戒严?都没听说呢!”容莺说。

      邱嬷嬷和蔼笑道:“这朝廷上的事情便不知道了,奴婢也不敢瞎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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