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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有约失约 ...

  •   陆小凤风一样匆匆地走了。

      可他人走得却不像风那般干净。

      陆小凤牵走了斧头、腊肉,唯独落下了两朵蘑菇干。

      谢鲤静静在院子里站了一会,直到看不见那条愈远愈渺的身影,确定他不会再回来,才合上院门,解了剑,开始扫雪。

      扫过雪,回屋默了几遍《吕祖百字碑》,心清神澈,谢鲤才重新走出屋子,抖了鞘上的细雪,开始练剑。

      而后煮茶,听雪,歇息。

      几乎和他还在纯阳时没有什么区别。

      非说不同的话,大概是多了个叫陆小凤的江湖朋友——放到大唐,也显得奇怪的朋友。

      他们也许还会再见,也许不会再见。

      但谢鲤没想到自己第二次见陆小凤,会是这样的情况。

      院子外面站着的人风尘仆仆,灰头土面,怀里揣着一柄眼熟的斧头。

      那件红披风几乎染了褐色,活似坑里埋过几天几夜,偏偏身上风发着莫名的意气,透出一种别样的快活。

      此刻,距他上次到访,已过去七天。

      陆小凤洋洋笑道:“我来砍上次没来砍的树。”

      “……”

      谢鲤正欲说话,便见他侧过身,让出被身形挡得严实的那块地方。

      地上躺了一棵五花大绑的老松,青冠皑皑,苍劲若虬,树根处裹的泥土还是半湿的。

      谢鲤眉头微皱,只来得及说了个“你”字,便被这四条眉毛拉出小院,挟到了松树面前。

      他干脆抬头去看陆小凤。

      陆小凤眉轩目朗,仍在得意:“那园子里一共栽了两百三十九棵松树,所有的松树里,就数这棵最好看。”

      虽然他不懂什么树形树态,但他还有一个叫花满楼的好朋友。

      世上有谁能比花满楼更怜顾、更懂得欣赏草木呢?

      “多亏了花满楼。”他骄傲道。

      那块地是花家租出去的。

      运送这尊大松的车马,也是花家提供的。

      谢鲤突然就不知如何开口了。

      谢鲤原本有三个问题问陆小凤。

      第一,陆小凤是如何将这东西运上来的?

      第二,他怎么消掉的动静?

      以及……陆小凤怎么会想到送他一棵蔚然可观,自成一景的大松?

      他们确实算朋友。

      可加上这次,他们总共也才见过两面!

      寂了片刻,谢鲤道:“……外面肯定很多人争着当你的朋友。”

      陆小凤笑道:“但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是陆小凤的朋友。”

      谢鲤默不作声,从他怀中抽过那杆利斧,回了院子。

      他喊陆小凤进屋里坐,“我煮了茶。”

      这会,茶已经好了。

      陆小凤来得正巧。

      谢鲤倒过茶,又道:“隔壁山上有温泉水。”

      说罢,他直接提了剑,自己出去了。

      留陆小凤一个人坐着。

      陆小凤也只是环了一眼屋内陈设,便听雪中接连传来树木倾倒的吱嘎声。

      他刚要站起来,就重新又坐住。

      只是顷刻,外面的动静便已经停了。

      谢鲤接下来要把树栽在哪里,是谢鲤的事。

      奔波数日,他确实也想要休息一会。

      谢鲤移好了树,回屋,看到的就是桌子边上趴着,没个正形的陆小凤。

      陆小凤确实放松。

      屋内烧着炭,垫子软,茶也香。

      唯一可惜的,就是他眼睛找了好几圈圈,地缝都看过了,也没找见半滴酒。

      见了谢鲤,忍不住叹道:“这样的天,喝酒该多好。”

      谢鲤徐徐坐下,斟满了茶,捧着杯,澹声:“山上没有酒。”

      不等陆小凤开口,他接着道:“上次,你没来得及说的好朋友,就是花满楼?”

      这是一个会让人想起春天的名字。

      “不错。”

      陆小凤大方承认:“是不是吓了一跳?”

      先前那般,确实是他故意为之。

      谢鲤问他:“花满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想也不想:“花满楼是一个谁见了都会喜欢,发自内心对他钦佩的人。”

      提到这个三个字时,陆小凤简直比说起自己的四条眉毛还自豪。

      只一句话,谢鲤便能听出花满楼在他心里的分量。

      谢鲤道:“听起来,他和西门吹雪一点也不像。”

      何止不像,简直可以说南辕北辙也不为过!

      陆小凤讶然:“你竟然记得西门吹雪。”

      谢鲤奇怪看着他:“我又不是聋子。”

      一年只出门四次,每次出门都是为了杀人的剑客,就是只听一遍也很难忘记。

      于是陆小凤笑起来,畅然道:“也没有谁规定,陆小凤的朋友都得是一个样子。”

      他的笑和雪,还有混着炭火迸裂的细微声响一起钻进了谢鲤的耳朵。

      谢鲤自己都不清楚,愣神的那片刻自己在想什么。

      仿佛过去很久,又好像只有一刹。

      他重新定神:“那陆小凤呢?”

      陆小凤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哂然:“当真一点酒也没有?”

      他要的也不多,一点就好。

      谈这种话,手边却没有酒,未免有些太可惜了。

      谢鲤往陆小凤杯子里补了茶:“没有。”

      顿了顿,补充:“饮酒误事。”

      陆小凤:“你不喝酒,又怎么知道喝酒就一定会误事?”

      谢鲤:“……”

      他道:“自然是见过。”

      陆小凤振振有词:“别人是别人,自己是自己,如何能一样?”

      接着便怂恿道:“正所谓‘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喝酒到底会不会误事,你得试了才知道。”

      这种事上,陆小凤永远都自有一套他的道理。

      谢鲤容色不改,只是兀自倒了杯茶。

      于是陆小凤就知道,自己今天是无论如何也别想谢小道长这处讨到酒了。

      他叹笑:“小谢道长好硬的心肠。”

      谢鲤不答,道:“茶可以管够。”

      陆小凤笑了又叹:“看来我以后只能自己带酒了。”

      “随你。”

      喝过茶,小歇了两个时辰不到,陆小凤就又走了。

      这次当然不是有事,只是单纯犒劳自己,去找酒喝。

      可见这实在是个很闲,又完全闲不住的人。

      至于没回答的问题,谢鲤想,恐怕在要酒的时候,就已经被陆小凤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他没有提醒。

      因为他已经知道,混蛋也好,君子也罢,都不妨碍陆小凤一定是个好朋友。

      又十几日,陆小凤再度上门。

      谢鲤在院外新栽的树下面练剑。

      山下已经是杏月了,山上的雪却还没有开始化。

      松风簌簌,细雪撞在他剑上,也扬了陆小凤一眉毛。

      陆小凤好奇道:“这就是北冥剑气?”

      他此前看过谢鲤用天道剑势,两者大相庭径。

      谢鲤点点头,道:“是。”

      “但我紫霞功修得不好,至今尚有一式还未悟到。”

      是故他平日练剑,只练北冥剑气。

      陆小凤来了兴致:“哪一式?”

      谢鲤收了剑,轻描淡写吐出四个字:“玄剑化生。”

      陆小凤琢磨不透,正欲开口,便听谢鲤继续道:“我要是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就不会用不出来了。”

      仿佛提前猜好了一样。

      陆小凤叹气,“我就不能是想问其它的吗?比如方才那道剑气到底是如何来的。”

      这等于是承认了,但谢鲤还是重新拔了剑,给他演示了一遍四象轮回。

      “要聚力,将真气凝在剑上。”

      陆小凤豁然开朗:“原来如此。”

      他原先误会了谢鲤横剑的意图,以为那是在对剑着感应。

      “那在你蓄力的时候攻过来,岂不是……”

      谢鲤淡淡:“我从不用北冥剑气对敌。”

      “用北冥剑气切磋时,也不会让其他师兄弟找机会近身。”

      说着,他竟笑了一下,对陆小凤道:“你可以攻过来试试。”

      陆小凤怎么会上他这么明显的当!

      当下,他便主动攻了上去:“先说好,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谢鲤巍然不动,只气聚于剑,待他上前,借力打力,向后轻巧蹑开。

      陆小凤结结实实吃了蓄满真气的一剑,猝不及防,被逼退到近十丈丈外。

      他不信再试,谢鲤再推。

      一来二去,竟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无力。

      摇头嗟道:“我就知道,你肯定要会办法退我。”

      谢鲤道:“但你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推开你。”

      “那是因为,你看上去完全不像那种有多狡诈的人!”

      谢鲤今日穿的还是白衣,只在襟口处能见到些微的蓝色,风姿特秀,清风明月一般庄肃,谁见都要感慨一声超然物外,清俊出尘。

      不提样貌,便是听他说话,观他行事,陆小凤也完全看不出他心肠竟是带着点黑的。

      谢鲤不置可否,“还来吗?”

      “不玩了。”陆小凤道。

      他是来找谢鲤喝酒的,不是打架的。

      这一次,陆小凤完全是有备而来。

      他不止身上带了酒,还在距山顶不远的埋了酒。

      陆小凤提起旁边的酒坛,随意抛过去,“这是请你的。”

      谢鲤用剑尖挑了酒,只闻了一下。

      “纯阳武学同根而出,相生相克,平时练习,总要多留个心眼。”

      他此刻才想起来解释:“并非有意戏弄你。”

      何况陆小凤自己也没有多认真。

      陆小凤不欲再听,干脆拿酒坛遮了脸:“停——”

      他如是强调:“我只是来请你喝酒的!”

      谢鲤转道:“太辣。”

      “这可是上好的汾酒,烈而不烧。”陆小凤一口便饮了半坛,骄傲道,“你试了就知道了。”

      谢鲤不怀疑这是好酒。

      只是他确实没有喝酒的习惯。

      谢鲤摘了根松针,勉为其难沾了一口,将那坛酒重新递回去。

      他仍道:“太辣。”

      “我用茶便好。”

      陆小凤不由替他感到可惜。

      然而,轻易就放弃,就不是他陆小凤了。

      “那我下次再换一种酒。”

      谢鲤:“……”

      “随你。”

      陆小凤笑着喝完了那坛酒。

      一个人会不会醉,其实同他的酒量深浅没什么关系,心情好,反而很快便醉了,有时愁的时候,就喝得再多,人也仍是清醒的。

      陆小凤此刻心情就很好。

      他自然也醉得格外快。

      谢鲤只是想了一会以前切磋的事,就看到这四条眉毛醺醺然凑了上来,说要展示自己的绝技。

      再定眼一看,地上的三坛酒竟都已经空了。

      他忍不住叹了一声:“不是说只喝酒?”

      “但我现在更想知道,你的剑术到底已经达到了何种境界,和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剑客相比,又是如何。”

      陆小凤也是突然来的兴致。

      西门吹雪出剑只为杀人,不好比较,可其他的人剑术,他多半都讨教过的。

      谢鲤道:“剑不好比。”

      因为有人剑快,有人剑诡,有人剑重。

      以快比诡,以诡比重,即便分了输赢,也是不好算高下的。

      譬如纯阳剑法,相同的水平,切磋时北冥剑气总更容易占优,但这并不代表天道剑势就逊于北冥剑气。

      各有所长罢了。

      不过……

      想了想,他又道:“你可以当我是第二。”

      陆小凤却是笑了:“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多少顶尖高手争都争不过来,怎么到了你这里,道理就反过来了。”

      谢鲤语气未变:“因为你问的是剑。”

      “我还以为你要说,因为你先是道士,然后才是剑客。”

      谢鲤:“……”

      这么说,其实也不算错。

      不待回答,陆小凤便已摸出藏在松树后面的第四坛酒,一口饮尽。

      他惬意笑道:“但是,当没有人胜过第二,这个第二,不也是第一?”

      ——歪理。

      谢鲤正欲辩驳,忽听陆小凤道:“走了。”

      原来他真是专门来喝酒的。

      这个人简直就和他的名字一样自由。

      他叫住陆小凤,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陆小凤思忖:“一个月?”

      接着,他似是想到什么,马上就改口道:“过两天。”

      “过两天,我带别的酒来。”

      “好。”谢鲤目送他。

      然而这次,陆小凤迟迟没有出现在院子外面。

      他失约了。

      谢鲤想,陆小凤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又过去一个半月。

      谢鲤仍未见陆小凤。

      此时山上也已经是春天了。

      气候正好,适宜出门。

      谢鲤在松下静立片刻,回屋换了把剑,留好字条,径直下了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有约失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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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1.日更,每天【24:00】前更新,社畜并不能保证有没有加班,建议准点or第二天看,目前还欠6章加更,在想办法还。 2.不知道会不会写的中二咩萝:《[综武侠]我在华山练了十年的剑了》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