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鱼小姐》七月八月的异次元

5、四 重逢（2）

　　半小时后，孙瑜从包厢里出来。她一出来便和金泉打了个照面，愣了半秒，赶紧开始逃跑。
　　但孙瑜一下子便抓住了一身疲惫的她，然后将她拉进了最边上的一个空包厢里。
　　“为什么是这里？”金泉一遍一遍地问道，“我以为你那么坚定地辍学是有什么更好的去处，但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为什么不去更好一点的地方？”
　　“什么叫好一点的地方？”孙于强忍着情绪，不断在内心强调着自己要冷静下来，继续说道，“这里工作轻轻松松，赚的还多，哪里不好了？”
　　“工作？”金泉摇摇头，反问道：“什么工作？卖酒还是卖人，我问你，孙瑜，你赚的钱是卖酒赚来的吗？什么酒这么好喝，那些人偏偏要来这里喝，你告诉我？”
　　“这重要吗？起码我赚到钱了，这不就好了吗？这位先生，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抛开以前的关系，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我还要去赚钱，如果没什么事，就先走了，你早点回吧，”说完孙瑜便要离开。
　　“美人鱼姬。”金泉叫住了孙瑜，“我听说你在这里是叫这个名字，好，如果我们不再是师生，那么现在我来当你的顾客，酒我就不买了，我已经向你的同事买过了，我现在来买你的时间，你要多少钱？五千，五万还是五十万？”
　　孙瑜无奈道：“你别这样，你的钱……我不想……”
　　金泉打断了她，说道：“不是想赚钱吗？你放心，既然我来这儿，就已经带够了钱，我不嫌弃你的工作，希望你也别嫌弃我的钱。”
　　孙瑜叹了口气：他这是怎么了？只是当个老师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挥霍呢？
　　但孙瑜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赶走他，让他别再来找自己，因为她实在没有办法，一次又一次这样面对他了。
　　孙瑜抬起头，露出招牌性的微笑，说道：“好啊，那先生请坐，我给您倒酒。”
　　虽然孙瑜心里念叨了千句万句的“别喝……”，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
　　金泉坐下之后，孙瑜端着高脚杯，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而后整个人像蛇一样缠住了他，用极为妩媚的声音，略带娇喘气息的说道：“先生，请喝酒。”
　　孙瑜一边喂酒，一边还用另一只手不老实地在金泉的胸前，脖子上，耳后游走。说实话，孙瑜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美艳，反而觉得自己从出生起，从未如此丑陋，如此不堪。
　　金泉看着这个在以前因为不小心碰到一下都会脸红到脖子根，知道他要出差还会拼命提醒他喝酒伤身的女孩，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模样，心里瞬间涌起了万般愁绪。
　　就在孙瑜举起的酒杯快要碰到金泉嘴巴的时候，他一把推开了她。他这一推，让孙瑜整个人失控，额头撞上了锋利的桌角，鲜血瞬间渗了出来。
　　金泉见状，一下子心软了下来，抱起她准备去医院。但是孙瑜挣扎地推开了，她用桌上的纸巾捂住了伤口，对他说：“先生，你要带我去哪？要么带我去酒店买了我，要么就在这里买了我，要么赶紧走，你要知道，这是“百夜城”，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有大把，我可浪费不起。”
　　金泉深呼吸了口气，说道：“既然这么喜欢钱，为什么我给你的卡一点也没动？十年前的五万也是笔不小的数目，为什么不花？你知道吗？在老师眼里，你从来不是个爱慕虚荣，唯利是图的人，就算知道你来这里的工作，我还是相信你是有什么苦衷，有什么困难，但是你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不跟老师商量？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我以为我们是互相理解，互相尊重的关系，我多么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前途，去更广阔的天地看一看，但你现在这样子，让我太失望了……你当初为什么突然离开了？为什么从来不找老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
　　孙瑜闭上了眼睛，深深吐了口气，将泪水生生地憋了回去，冷冷地说道：“看来您不想买我的服务，如果不喜欢我，可以找别人，我们这每个女生都不错的，都比我好，应该不会让您失望。希望下次别再见了，这位客人，我抽烟，喝酒，纹身，在这个大夜店工作，每天的工作如你所见，就是怎么肮脏，我早就不是什么好女孩了，清醒一点吧！还有，那张卡我不小心丢了，如果你想拿回那笔钱，手机上收回去就好了，不必再问我。”说完，孙瑜便捂着头离开了包厢。
　　这一晚，二人皆愁肠百结。孙瑜因为破了相，不方便工作，便早早回了房子，而金泉也因为失望至极，很快回了住处，但两人都失去了入睡的心思，盯了一晚上的天花板。
　　过了几天，孙瑜的伤好了，化了浓妆，便又开始接客。和她同一批进来的‘小倩’劝她再歇歇，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孙瑜说，再歇下去哪里还有钱寄回家里给父母看病呢？自己的状态差，也不止一两天了，只要还能扛，累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有一天突然就那么死了，那才是真正的好呢。
　　最近张莉要钱越来越紧，要的数字也越来越狠，孙瑜都怀疑自己拼命赚来的钱，除了用来救那个植物人老爸，其余的是不是都被母亲当作冥币烧了，扬了灰。所以孙瑜不得不加倍努力上班，但他也越来越累，有时工作一晚上得睡上一整天才能清醒过来，连口饭都顾不上吃。不过尽管如此，她仍然入不敷出，在贫困和绝望的边缘徘徊。
　　她有时会拿出那年金泉送她的卡，转悠半天，但最终还是会再次放好，放安稳了，然后沉沉睡去，仿佛仅仅拿着它看看，就让她足够富裕了。

　　孙瑜以为金泉彻底失望了，一如自己多年前的那个噩梦一样：他现在彻底嫌弃她了，再也不会来找她了。
　　但没想到金泉又来了。

　　上一次与孙瑜见面之后，金泉好多天没有开口说话。金若溪看着本是从家要来照顾她的哥哥，如此意志消沉，便开始反向照顾他。她本来失恋的那点愁绪，瞬间烟消云散。
　　后来金泉决定要回德市去，但金若溪觉得这样放任哥哥回去的话，他一定会更郁闷。他本来就是个闷葫芦，什么事都喜欢自己扛着，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患上什么病症。
　　于是金若溪死命地拉着金泉来到“百夜城”，哪怕是去见孙瑜的最后一面，道个别，说句话也好。

　　但当金若溪和金泉找到孙瑜的时候，她正在“百夜城”顶楼，被一个盛气凌人的男明星，吴千扯着头发惯着酒。
　　那是个大包厢，里面的男人就只有吴千和守在一旁的男助理，但却有从包厢排到门口的长队女人，供他挑选，而孙瑜很不幸成为了那个“幸运儿”。
　　“对不起吴先生，我实在不能再喝了，您看我们这还有很多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她们都喜欢你，能不能给他们一个机会？”孙瑜知道吴千爱好年轻漂亮的女孩，想要说点好话，让他赶紧转移目标。
　　“我知道啊，”吴千不屑道，“我知道她们喜欢我，所以我舍不得她们喝。你年纪大，那你替他们喝了吧？别剩啊，一滴都不能浪费！”
　　吴千最近为了拿资源，总被圈内30多岁的女富婆调戏，十分来气，看到年龄30左右的女人就火，大晚上看到女服务员的信息，突然翻到了27岁的孙瑜，便将全部的炮火集中到了她身上，并且叫来更多女招待一起看她出丑。
　　吴千还在给孙瑜灌酒，门口的金泉就已经冲到了他面前，捏住了他的手，惹得吴千惨叫连连。
　　金泉并未理会，她只是对着孙瑜说：“今天晚上，跟我走。”

　　不是“跟我走吗？”，也不是“跟我走吧”，而是简单却不容拒绝的“跟我走。”。
　　孙瑜知道金泉已经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了，而是在通知她：今天晚上他会将她带走。
　　如果是以前，孙瑜一定梦寐以求，但现在的她已经走不了了，不论是她的身体还是灵魂，都已经深陷在泥沼里了，她实在不希望将一向干净磊落的他也牵扯进来。
　　“不，这位先生，您走吧，我不会走的，我已经跟您说的够清楚了，希望您……”孙瑜还没说完，整个人就被金泉拖着走了。
　　“这位先生”，又是这个陌生而艳俗的称呼，金泉实在听不下去了。
　　身后的吴千却说道：“等等，来了一个不自量力的人，哈哈哈，你真的觉得你这样做之后，还能正常地走出这里的大门吗？我想你能上得来这层，应该也花了好多的过路费了，应该也懂点规矩了吧，不懂的话，让你身边那个女人教教你？”
　　金若溪也冲了进来，赶忙拉住哥哥，让他先放开孙瑜，有事好商量，然后拼命对着斜坐着的吴千哈腰认错。
　　但金泉只是认定了似的看着孙瑜，对她说：“我不管你经历了什么，有什么苦衷，今天我一定要带你出去，我不能再看你继续这样下去了！”
　　这边还在拉扯着，吴千的助理阿吉却已经叫来了王婆子和一堆保安。
　　王婆子听说有人惹得吴千不高兴了，怕搅黄了自己的招牌，便撤了在场的其他女招待，吩咐保安将闹事的人当着吴千的面打一顿再说。
　　刚开始那些人还不是金泉的对手，但奈何金若溪和孙瑜都在他们手上，金泉只得挨揍，一个不注意，便被身后的一个保安用空了的酒瓶子砸中了后脑勺，当场从孙瑜面前栽了下去去，奄奄一息。
　　孙瑜哭着跪下来求着吴千，放过金泉一马，并保证以后他想干什么，自己都无条件服从，再也不敢反抗了。
　　吴千看了助理阿吉一眼，笑着说：“既然有美女这么求我，那行吧，赶紧让你的情郎滚，我还要继续喝酒呢！”
　　孙瑜跪谢了吴千，和被保安放开的金若溪一起扶起了金泉，将其搀扶到包厢门口，然后嘱咐金若溪道：“我让我的同事‘小倩’在这层楼的拐角处等你们，送你们下去，然后你就赶紧送你哥去医院，以后，千万别让你哥哥来这里了，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不是什么好女人，让他不要白费心思了，就当以前那个孙瑜，死了吧。”
　　意识残存的金泉，还是紧紧攥住了孙瑜的手，一字一句吃力地说道：“别去……他们也不会放过你……跟……我走……”
　　金若溪看不下去了，问道：“小瑜姐姐，你真的还要在这种归地方呆下去吗，你真的要放弃我哥吗，他今天本来要走的，但是我今天叫他来和你打声招呼，他还是来了，说明在他的心里，还是保留着一丝希望救你出去的，你真的忍心，就这样错过他吗，他一个人寂寞地过了很长时间，，我知道一方面也许他本身就比较沉闷，但是绝大部分原因，肯定是因为你！”
　　孙瑜眼泪有些止不住了，满脸心疼地看着眼前的金泉，说道：“我早就不是过去的那个人了，现在的我，很脏，很俗，早就已经成了他心里最讨厌，也是我自己最讨厌的人了，让他不用再抱什么希望了，我就是个坏女人，没有什么好辩解的。说不定，你那么死命守护，甚至还为了他殉情的男人，就是我勾引的，怎么样，你还觉得我有回头的余地吗？”
　　金若溪强撑着哥哥，说道：“不，那个男人我早就放下了，这些天我观察下来，跟我哥比，那个男人根本不算什么，而且就算你们在一起过，也是他勾搭的你，是他的错。小瑜姐姐，我相信之前那么拼命救我，现在又为了救我和我哥委曲求全的你，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如果你哪天想通了，记得打我电话，我一定拉着我哥来接你！”说着，便将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到孙瑜手里，并嘱咐道，“现在我们先走，请你一定打电话给我，哪怕只是女人之间的聊天，我也是欢迎的！”
　　孙瑜目送着二人离开，而后，转身进入了那个比十八层地狱还要阴暗的鬼蜮，准备面对接下来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