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4、海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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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司完全没想到，自己随随便便出门旅个游，一时兴起下楼找点东西吃，还能他乡遇好友，烧烤话缘分。
“你们早说自己也来这边啊！”首司猛一拍烧烤桌，“早说我们就成团一起走，火车上都没那么寂寞了好吗？！”
“怎么？你还想四多一凑一桌麻将啊？”爱阳搭着俞蓝的肩，下巴搁在支起的手臂上，笑。
坐在他们对面的成晟抬眼，盯着他们亲昵又自然的动作看了一会儿，直到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才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如往常一般柔柔笑着，和大家聊闲天。
他们虽然航班和车次不一样，但都是今天凌晨才到了岛上，睡了大半天，趁着下午气温合适去海边玩了一圈。
爱阳和凤琪专注于打水仗埋沙子，首司和成晟倒是沿着长长的海滩走了一圈，捡回不少漂亮的海螺贝壳，还有水果糖一样盈润透泽的海玻璃。
首司挥着烧烤棍比划：“哇塞，你们是没看见那石头，又亮又透！蓝汪汪的，特有层次，你盯着看久了还会觉得里面装的是液体，还在流动，和什么宝石玛瑙一样，绝了！我捡了一大袋都比不上晟晟捡那一颗！”
“哇，那石头呢？学委你带了没？给我看看呗？”凤琪好奇地问。
成晟带些歉意地摇头：“石头不在我这里，我给表哥了，只有照片，你要看吗？”
首司表哥搞摄影的，最近就在这岛上采风，首司和成晟就是被他叫过来玩的，刚好就住在刚刚那家奶茶店楼上。
听到成晟的回答，首司震惊：“卧槽！你给他了？！？你给他干嘛啊！那么好看的石头，你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你就白给他了？他那么大个人什么不要，要小姑娘的石头，脸呢？！？”
成晟连忙解释：“不是，是我想把那块石头当礼物送人，他说做成项链样式，当配饰或者摆设都更方便，也更好看。他有门路，就让我先把石头给他，做好了再还给我。”
说这话的时候，她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俞蓝的方向。爱阳发现了，神色如常，和凤琪嬉笑着要成晟把石头的照片翻出来。
但是俞蓝却感觉到，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莫名加重了力道，不过一瞬，压力便又撤去，恍若错觉。
说笑许久，首司问他们：“那你们之后几天有什么安排？反正我和晟晟也没计划，玩一天算一天，咱们不然组团？”
反正爱阳三人也是得过且过式的玩，多个人多份热闹，他们自然同意，并且很快将话题扯到两天后那场他们期待已久的盛大庙会，百米长集，张灯结彩，锣鼓铿锵，显一方福泽延绵，乞来年风调雨顺。
庙会并不在他们住的地方附近举行，而是离着十几里远的距离，晚上最是热闹。
当天，他们早上九点就出了门，叫了一辆七座的面包车，凤琪坐副驾驶，首司和成晟坐中间，爱阳和俞蓝在最后排。
车开出去几分钟，首司无意往后一撇，注意到了靠在俞蓝肩膀上的爱阳莫名苍白的脸色。他一只手搭在腹部，闭着眼，眉头微皱，像是在极力忍受什么。
未及多想，首司直接开口问了：“老板，你晕车啊？”
爱阳睁开眼，扯出一个笑，怕吐所以特意没吃早饭，但胃却还是一阵阵痉挛得难受，胃酸上涌烧的喉咙生疼。
他还有心思玩笑：“哇塞，我明明隐藏的这么好，居然被你发现了。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开作弊器了？”
首司：“屁，就你这还隐藏，你说你现在是演的我都还信一些！”
玩笑归玩笑，即使爱阳表示自己已经吃过晕车药了，只是犯困而已，没什么大事，首司还是叫司机把所有的窗户都降了下来，四面通风，总归不会闷得那么难受。
凤琪提醒他开慢一些，开稳一点，价钱可以再谈，就当他们租了辆车在观光旅游了。
首司一直观察着爱阳的脸色，发现他好像好了一些之后，才趴在椅背上和他闲聊：“诶，老板，上次学考我就发现了，你是不是特别受不得车啊？”
她分析：“你看啊，当时无论是去一中还是回学校，你特么就没睁开过眼，也是这样靠着班长一直睡一直睡，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了，再怎么困也不该是那种困样吧？睡神了都！”
爱阳笑：“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当时真的只是困，所以在睡觉？”
首司直接表示“不可能”，并且忧心忡忡：“唉，你说你这样，以后出去上大学怎么办啊？我看你这十有八九也是晕火车晕飞机的，到时候没有班长给你靠，你一个人不会直接在车上殉了吧？妈耶，某准大学生因为晕车惨死火车上？你这得是大学生界的耻辱啊！”
“是不是一个人这可说不准，”爱阳懒懒地反驳，“说不定到时候我和俞蓝就一个清华一个北大了呢？门对门，我两粒晕车药下去，还能赚个全程陪护？”
首司：“……”本来想反驳，但是想想这俩的成绩，又不知道怎么反驳了。
于是她索性换个话题：“那你总得考驾照吧？你这以后妥妥大老板，豪车无数，因为晕车不会开什么的，也太尴尬了吧？”
“驾照就不用了，让我考驾照我真的会殉，”爱阳果断拒绝，“活着不好吗？没事去考什么驾照，是图教练骂人好听还是图挂科烧钱？”
“而且谁家大老板亲自开车啊？我要有钱就全部给车开敞篷，然后聘几个专门的司机，24小时随叫随到，指哪开哪，上下车都有人给我开门，排场脸面都有了，你说说，我有什么尴尬的？”
首司一秒哽咽：“可恶啊！有钱居然这么爽的吗！”
笑闹着，他们到达了目的地。
一条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长街两边，店铺尽数开张。门口支起五颜六色的小棚，有人席地铺一层油毡布，就将各式货物摆放开来，吆喝着，喧嚣着。
穿过长街，舞龙舞狮的台子还在搭建，孩童们凑在红红黄黄的狮头面前，趁人不注意便突然伸手一摸，一张张小脸兴奋得红扑扑的，聚在一起欢叫着。
祈福的庙宇在一座小山上，几百级石阶蜿蜒而上，寺门口一棵大树参天蔽日，挂满或旧或新的红绸，上面黑色字迹的祈愿历经风霜，却依旧能看出许愿之人的一片赤诚。
爱阳五人趁着白天人少进了庙，按照寺人的指示投了一些香火钱，点了几根香，在神像前的蒲团上跪成一排，各自双手合十，想着心愿。
出了庙，他们从寺人手上各自拿了一条祈福带，因为都不会写毛笔字，干脆什么都不写，直接绑上了树，然后对着巨树求一求拜一拜，少年人或许不信神佛，但好的期愿，他们也乐于与神佛共享。
下了山，他们沿着集市走走停停，吃的玩的抱一堆。及至夜色降临，灯火融融，不知道什么时候，五个人就散了开来，爱阳蹲在一个小摊前挑石头挂坠，一转身，发现自己背后就只剩一个俞蓝。
灯影幢幢，人潮汹涌，他静立在他身后，如之前承诺的那般，一直看着他，只看着他。
“没有喜欢的？”俞蓝看他一路过来挑挑拣拣，逛的都是石头摊，却什么都没买，于是问他，“想要什么样的？”
爱阳朝他伸手，让他把自己拉起来，原地跺了跺发麻的脚，答：“想要和你的名字一样的。”
“嗯？”俞蓝愣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男朋友还记挂着成晟那块要“当礼物送人”的蓝色石头，失笑，“那天烧烤我们两个是坐在一起的。”
“嗯，所以呢？”爱阳抓着俞蓝的手，开始寻找下一个石头摊。
“所以，成晟看的也不一定是我，”俞蓝捏了捏爱阳的虎口，“她就算看我，也并不意味着那份礼物就是送给我的。”
“如果她就是送给你的呢？你收吗？”爱阳突然止步，看向俞蓝。
俞蓝答非所问：“比起我的名字，那块石头其实更像你的眼睛。”一样的色彩，一样的清透。
随着关系的逐步拉进，成晟也早知道了爱阳瞳色的秘密，那样独特的色彩，远比单独一个名字更让人印象深刻。
他反问：“如果她要送的是你，你收吗？”
爱阳静了两秒，才答：“如果她送的是我，在确定这份礼物的含义是合理且合适的之后，我会收。”
“那我也会。”俞蓝说。
其实是意料之内的回复，爱阳笑了笑，拉着他继续往前，话语轻快：“那不是正好，我现在再找一个出来，刚好就凑一对了，还省了另一只的钱，简直不能更赚了不是？”
可话是这么说，但直到他们把集市来回逛了两遍，都再没能找到第二块那样漂亮润泽的石头。唯一一个有点可能的摊子，摊主也说早两步已经给人买了，他们来的迟了些。
“可能这就是命吧。”爱阳坐在一个茶楼二楼靠窗的位置，表情却没有多少失落。
他双手合十，对着山顶的寺庙远远一拜，感慨：“还好我已经在庙里许过愿了，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俞蓝问他：“你许的什么愿？”
爱阳靠着椅背，拿花生壳去砸他：“语文阅读理解能力不行啊，学神？联系上下文不会？还是你在明知故问？”
俞蓝拢住花生壳，笑了一声：“嗯，是明知故问，给解答吗，爱老师？”
爱老师本来想继续端着师长的架子，但无奈阅历太少，反被学生撩到，不争气地红了耳朵。他别过脸，装作在看楼下灯火阑珊，用很随意的腔调答：“也没许什么，就，大家烧香拜佛不都那几句，岁岁年年常相见，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把手放在桌上，不经意似的，碰到了俞蓝的小指，轻轻一动作，就勾住了。而他的下半句话，也在这时轻轻吐出：“……和你。”
俞蓝脸上一直带着浅淡笑意，不等爱阳恼羞成怒，尾指已发力收紧，轻晃，拉着勾。他看着他，也念着：“神仙保佑。”
然而当凤琪知道这两人大老远来烧香拜佛求姻缘的时候，差点没被气死。
“我说你们要求爱情直接去月老庙好吗？！？我们这是正经寺庙！不管你们同性恋！”
好不容易找到他们的凤琪吨吨吨灌下两杯凉茶，一抹嘴巴，恨铁不成钢：“我特么，进庙之前还特意和你们说过，直接就求生活顺利身体健康学习进步，这个庙就这些灵验啊，你们求个屁的姻缘！”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俩兄弟谈恋爱还真能把脑子恋没了，没脑子就算了，还一身反骨，这种事还一直笑笑笑笑笑，笑个鬼啊笑！
虽然很气，但他还是从自己兜里掏出三个缝制成三角形状的红布块，把其中两个分别给了爱阳和俞蓝。
“这什么？”爱阳懒懒地撑着头，用手指捻着红布里包的东西，“纸片……有块硬硬的……硬币？还有小石头。”
“石头你个大头鬼的石头！”凤琪一把抢下红布，手动帮他塞进兜里，解释，“这种我们叫红符，可以保佑人的，里面包了糯米铜钱，还有专门往庙里求的纸符，一般小鬼都不敢靠近你。”
“我之前不是说看你俩去年大半年一直出事，就让我姥姥缝了两个给你们，我小姑知道了就拿走，托人放庙里开了下光。”
他拍了拍爱阳的口袋：“这个你平时带着就好了，洗澡拿开一点，别进水，进水就失效了。”
“那我要是弄丢了怎么办？”爱阳笑问。
“丢了就丢了，丢了才好，”凤琪想了想自己姥姥的话，“它要是丢了，要么是帮你挡了个大灾，要么就是有大鬼偷走了，你就当它替你死了一次，丢了我让我姥姥再给你缝一个就好了。”
爱阳拉长了语调：“啊——疯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这么——这么地爱我！”
凤琪嫌他恶心：“滚啊你！班长你管管他！”
三人在茶楼又坐了会儿，成功等到了首司和成晟。五人顺着人流，一起登上高高的堤坝，远远地看海岸上焰火璀璨。
他们谈起即将到来的高三，说心怡的大学与城市，畅想或辉煌或淡然的未来，工作，交友，婚恋，年老……
后来几天，他们又在岛上到处吃吃喝喝逛逛，打卡各种热门与推荐。
首司表哥缺几个劳力，没想到抓个表妹还连带三个青壮年，一行人驱车去了高高的海崖之上，对着无边际的大海呐喊，惊起几只雪白的海鸟。
凤琪小姑家种的葡萄恰好成熟，于是叫了他们来家里吃葡萄，顺便去园里摘葡萄。可提到去园里的交通工具的时候，小姑犯了难，因为家里只剩一辆机动三轮，虽然能装下他们一群人，但问题是——没人会开。
最后还是爱阳毛遂自荐，说自己初中闲着没事学了很多东西，其中就包括开这种机动三轮。因为爱清酒吧车库里当时就有一辆这种车，偶尔进货要用，他当时实在太没事干，就叫酒吧的人教了他怎么操作。
调后视镜，检查油箱，拧钥匙开火，踩离合，转方向……熟悉了一下操作后，爱阳仗着这边路太偏僻，没有交警会查，非常大胆地载着一车人上了路。那天海风微咸，葡萄很甜。
十天假期将要结束，俞蓝正打算开始订返程的车票和机票的时候，却突然收到学校通知，说假期补课取消，具体返校时间还待定。
正在他思考这是不是谁闲着无聊的恶作剧的时候，凤琪从旁边沙发上一跃而起，欢呼：“欧耶！学校补课被人举报去教育局了！咱们不用补课咯！耶耶耶！”
俞蓝瞥一眼他掉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发现页面是某个群聊，“敬我们反抗过后的自由！”已经刷起了长龙。
就这样，因为某位，或者某群敢于反抗的勇士的举报，他们平白多了至少半个月的假期。
凤琪只找自家秦女士批了十天的假，即使不补课，也还得回去练舞，于是含泪订下了回江宇的票。首司和成晟已经逛遍了海岛，接下来打算跟着表哥一起向西，去草原骑马牧羊。
而俞蓝，他打算回一趟未竹。因为秋收将至，孤儿院自他和俞和谐走后，人手不够，阿姨们总是忙不过来。恰好今年有空，他想回去帮帮忙。
至于爱阳……他决定跟着俞蓝一起，去看看他长大的地方。
分别的那天，爱阳和俞蓝送走了凤琪，首司和成晟又来送他俩。趁着首司去厕所的时候，成晟从随身带的小包里拿出一个深蓝色的绑着绸带的礼盒，一个手掌大小，自言：“还好赶上了。”
她把礼盒递到他们面前，温温柔地笑着：“之前说的石头项链，送给你们。”
“我……们？”爱阳怔住，他已经把手插进兜里，随时准备着后退给俞蓝和她留空间，却没想到这礼物有他一份。
成晟点头：“嗯，那天找到这块石头，就想送给你们。”
可还没等她说清楚礼物的具体含义，车就到了。爱阳和俞蓝对视一眼，于是道了谢，收下了这份不知道合理合适与否的礼物。
车上，刚一打开礼盒，两人都愣住了。
黑色的绒布之上，水滴状的蓝色石头静静躺着，拇指大小，内里光泽变换，像有活水在里面流动。银色的海浪花纹自上往下包裹固定着水滴，末端串几颗圆珠与细链，系一条黑色的长绳。
不过真正让两人讶异的是，这盒子里，这样的项链，有两条。
但成晟之前给他们看的照片里，那石头本来该只有一颗才对，也是这样大小，所以不存在切割分二的可能。
俞蓝拿起项链细看，这才发现两块石头的不同。
“这是照片里那一块，”俞蓝挑出其中一条，把水滴石放在光下，“那块越往中间越不透光，但边缘很亮。”
他又挑出另一条：“这条相反，中心最透，边缘深色更多。”
礼盒底下压着一张海岛本地的明信片，爱阳翻开，恰好见上面写着——
【找了很久才在庙会的集市上找到另外一块相配的石头，很神奇，明明在光下是截然相反的模样，但拿到眼前，却给了人几乎一模一样的视觉观感，漂亮，清透，深刻。】
【它们来自同一片海，被发现于同一片天空之下，亿万年前也曾是同一颗星尘的一点灰烬。我想，它们，以及拥有它们的人，也能一直牵着手，仰着头，并肩看同一片星空。】
【无论未来如何，山高亦或是水远，愿我很好的两个朋友，四时轮转共赏，年年岁岁相伴，及至霜雪覆白头。】
作者有话说
第154章 海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