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缘会 ...
-
俞蓝怔住，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垂着眼，问他：“为什么觉得我会走？”
爱阳抿唇，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用刚睡醒还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我以后，会好好听话，好好吃药，吃饭，治厌食，会去尝试接触那些小孩子，让自己……变好，正常起来。”
“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抬起自己有些苍白的脸，在校服掀开的一点缝隙里，看着满身都披着暖色阳光的人，眼里像是有乞求：“不会很久的，我问过医生……会很快好的，我保证，以后有什么事，我都和你说，高兴难过，都告诉你，我……不会离开，不会消失，会越来越好的。”
“这样的话，你……会一直陪着我吗？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终于还是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爱阳紧张地盯着俞蓝的表情，既期待，又害怕他的回答。
周围喧嚣吵闹，他们依靠在一方角落里，谈及那少年未可知的永远。
“我就知道……”俞蓝突然轻轻地叹了口气，表情里有些无奈。
“知道……什么？”爱阳下意识地跟着问。
俞蓝却没再接着说，只是就着被抓住手指的姿势，把校服又往下扯了些，露出他被蒙出细汗的脸。
在爱阳锲而不舍的目光盯视，他终于是给出了应答。
“你不需要做那么多的保证，强迫自己去努力改变。”巴车摇晃，他腕间铃铛轻响，像是旧时祈神，神临，信铃做迎。
神允诺：“无论你怎样，我都会一直……看着你，永远，无论生前……还是死后。”
风乍起，曾因满身脏污被神遗弃的旧信徒，终于被他苦苦寻求的新神赦免，神说“不需要”，神向他许下“永远”，于是层层茧壳破裂，提线木偶也有了心，向着光而去。
中午车流拥堵，一中的车完全过去后，二中的车队就被堵在了某个路口，十分钟卡了三次红绿灯，还没轮到他们的车过。等着等着，车上人声渐弱。
曾捷刚和黄涛发完消息，提醒他注意一下，最近一二中的崽子们可能互相窜校寻仇，一回头，就发现整车的人基本都睡着了。
最后排，俞蓝戴着耳机，支着肘，在看窗外风景。爱阳靠在他身上，身上盖一件外套，头枕着他颈窝，沉沉睡着。
一边，偷偷上了他们车的凤琪头上还有刚刚打纸团站的纸屑，他抱着爱阳一只手，靠在他肩膀上，也闭着眼。
首司大大咧咧，向来没有什么男女有别的概念，也靠在凤琪肩膀上，成晟被她护着，趴在她腿上。
汤润叶因为中途去厕所，上车晚，没占到位置，就在最后排的楼梯上坐下，此时靠着凤琪的腿仰着头，张开了嘴呼呼地睡。他旁边的座位，肖雨把他的包抱在膝盖上，头抵着前面的座椅也在睡。
至于其他人，那也是东倒西歪成一堆，鼾声起伏。
阳光微斜，透过车窗撒入不算宽敞的车厢，在少年青涩的脸上留下斑驳亮痕。蓝色的窗帘被风轻轻卷起，用教科书团成的纸团散落一地，也骨碌碌滚动两下，露出上面红的黑的涂鸦，画了腮红的秦始皇，头重脚轻被写着老师名讳的小人，张牙舞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奇怪线条生物……
曾捷笑着，从包里拿出特意带来的相机，快门按下，时光就此定格。
到学校后，他们还得把作为考室的教室布局恢复原样，曾捷想着反正学考考完他们也高三了，马上要搬去高三楼，干脆就趁着这机会搞个大扫除，把没用的书和物品全都清出去，一了百了，楼下不少班级也都是一样的想法，乒乒乓乓地也开始大搞卫生。
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反正等老师们注意到的时候，高二楼前已经下起了五颜六色的纸片雪。
“考——完——啦！”学生们大笑着，尽情地撕着那些从今往后不再用到的各种教辅书籍——文科生撕物化生，理科生撕政史地。至于那些作业本草稿纸，要了干嘛？
学考关系着毕业证，因此此时也有人在喊着“毕业了”，爱阳站在楼梯口，帮首司他们注意着随时会冲上来逮人的老师，听见他们这么喊，嘴角弯弯。
毕业了，有缘再会。
可他已经紧紧抓住了自己的缘，他们约定了永远，不会分开，又谈何再会？
毕业了，他们仍牵手，并肩，去那天南海北。
——————
下午放学，凤琪在校门口追上了爱阳和俞蓝。
“你俩……投胎啊！走那么快！”凤琪气喘吁吁，撑着膝盖，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抓住爱阳的书包带，生怕他长腿跑了。
爱阳手上抛着电动车钥匙，挑眉：“干嘛？想蹭车？最近小学生放暑假，交警可勤快了，你想吃牢饭我可不想。”
“屁！你那车最多被充公交罚款！”凤琪反驳。
喘匀气，他这才说回正事：“听学校安排，我们下周期末考试考完，讲三天试卷，之后有十天的假，我们要不要出去玩啊？”
“去海边怎么样？我小姑之前不是说嫁到S市下的一个海岛上了吗，一直叫我过去玩，是个挺有名的景区来着，还有个特灵验的庙，你俩去年一直出事，我早就想说咱们有空去拜拜了……”
爱阳和俞蓝对视一眼，想着他们假期的确没别的安排，干脆应了。
凤琪于是一边给他小姑打电话，一边急急忙忙赶地铁，去舞室练舞。
爱阳收回目光，看向俞蓝：“那我也走了？”
他本来计划今晚也去白恪打发时间，消耗精力，但是中午都和俞蓝交心成那样了……
要是俞蓝敢点头，他马上就带他去医院，看看这人到底是性冷淡还是直男癌没治了！
俞蓝像是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威胁，拉住他，笑：“之前种的绣球开了，要去看看吗？”
“当……行吧，”爱阳故作矜持，但还是忍不住兴奋，“开了多少？都这几天开的？”
说着，他来了气：“开了你不早叫我？你不会专门留一堆残花败柳给我吧？之前拍照没？好看吗？”
“你自己看吧。”俞蓝并不直接回答，反倒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明明刚刚才说着不给蹭车，他现在直接把电动车钥匙塞进了俞蓝手里：“来，你开，我坐后面，等会儿看见交警我直接跳车，这车按规定不能带人，要真充公了，我俩不吃牢饭都得写三千字检讨。”
俞蓝看他：“跳车？”
爱阳推他肩膀，叫他别犹豫了：“哎呀，没事的，我以前学自行车练出来的技能，发现不对直接跳，车亡了我都好好的，不信你问爱清，他盯着我学的车！”
俞蓝并不觉得回国后忙成陀螺的爱清会因为这种问题回复他，也没去问的打算。他让爱阳搂住自己的腰，选了条无人的小巷就钻了进去，七拐八绕，虽然说路程长了几近一倍，但好歹没让爱阳展示自己的跳车绝技。
在院子外刚停下，爱阳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把着铁门的栏杆看院子里，白的雪球，粉的花手鞠，蓝的、紫的无尽夏……大丛大丛的绣球占了半个院子，簇拥着，热烈着，有小小的蝴蝶蹁跹其上，空气中隐约漂浮着淡淡的香味。
桂树旁的小块空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用长直的竹竿搭了一个几平米宽的架子，两株紫藤萝长的很快，嫩绿的枝叶已经把顶部基本铺了个遍，旁边的爬山虎和茑萝也来凑热闹，补足了最后一点缝隙，棚下，阴凉一片，一张藤椅静静摆着，中间一方小桌落几片枯黄的叶。
晚风吹过，爱阳恍惚觉得自己听见了椅子“咿咿呀呀”的轻响，前后摆着，有老人躺在上面，轻轻晃着巨大的蒲扇，有风过。桌上泡一壶花茶，茶色清淡，伴一碟干果曲奇，正好。
周围不知哪家飘出一点饭菜的香味，勾着，引着，让他踏入这方小院，宛如时空倒转，又回到了十几年前。
他不及花丛高，追不上那飞舞的蝶，跑着，扑着，满身草叶与花香，带着一脸汗扑入老人怀里，囫囵地塞了满口饼干，碎屑簌簌落一身，老人一边给他扇风，一边让他吃慢些，别着急，夏天还很长……
“夏天还很长，”旁边的俞蓝突然出声，他看着爱阳，带些笑，“花还能开很久。”
爱阳猛然回神，不知不觉，眼眶已经微红，眼里水光潋滟。
“你……”他张口，却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闭嘴，又压制不住心中涌起的酸涩，与丝丝缕缕的甜。
最后，他放弃思考，随从本心，闭上眼，踮着脚，重重地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起前几次，多了很多复杂的情感，爱阳分辨不清，也不想去辨，他攀着俞蓝的肩膀，指节泛红，眼睫也渐渐湿润。
研磨，撕咬，舔舐，纠缠，是发泄，是爱恋，口腔里血液的甜腥蔓延，欲也深重。
爱阳整个陷在藤椅里，衣角被掀起，久未见光的皮肤苍白，腰肢劲瘦，磨蹭着，微微泛了红。柔软的藤条兜着他，也让他无法使力。
他的下颌被俞蓝抓住，抬起，与脖颈一起绷成一条流畅的弧线。膝盖被顶开，俞蓝单膝跪着，笼罩着他，囚锢着他，不许他有一分一毫的逃离。
凉风习习，少年吐息却灼热，两具同样年轻的身体紧密贴合，传递热度，共频心跳，终于，他们同温。
爱阳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弓着腰，挣扎着，手上使了些力，想把俞蓝推开。
俞蓝退开些许，看他满脸通红，夹杂些慌乱与羞涩，随着视线往下，他注意到了他轻薄的深色校裤上，某个有些突兀的突起。
在爱阳羞恼的目光瞪视下，他却没有要放开他的意思，反而又压低了身体，低哑的声音响在耳边。
他说：“我帮你。”
作者有话说
第152章 缘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