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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爱恋 ...

  •   “等等!”

      正要踏上云座的泽浣被跟出来的林书翰拦下,他拿着件厚实的貂皮披风将他裹住,道:“飞雪了,莫要冻着。”

      泽浣见他给自己系带的认真模样心下一软,正要开口忽觉怀中一热,一个暖手壶被林书翰塞了进来。

      泽浣抱着暖壶对他说道:“你也早些休息。”

      “嗯,事情说完就赶紧回来,不要和她起冲突。谈不好,跟我讲,大不了将林氏散了,这天下他们既喜欢,就他们自己兜着。”林书翰说道,他知道他要去找风太后,那个诅咒的破法不就是把萧家江山掀了了吗。

      他大哥不愿做逆臣,他来做。

      “想什么了,好好休息,把身体养好。”泽浣捏了捏林书翰递暖壶的手,转身上了云座。

      夜幕下的东京城灯火阑珊,整座新城的街道坊舍如同太极八卦阵,被卦阵包裹在中心的皇宫金碧辉煌。

      人间的灯火映在萧钰的眼中,他神色自若,波澜不惊,悲喜难辨。

      “这是你第一次回到人间吗?”泽浣问他。

      “在年少时,曾跟随师尊游历人间。后来,云梦泽外驻军渐多,师尊也就不让我出去了。”萧钰道。

      他少时,天下初定,天战中妖魔余孽藏匿人间,他随着霁悟在人间收妖降魔。

      那时,人间的夜没这么热闹。

      那时,人间满目疮痍,如炼狱、如泥沼。

      “你恨她吗?”泽浣问道。

      萧钰闻言从脚下的灯火中回神,望着泽浣那温柔的笑,萧钰放下心中防备,向他袒露心声:“不恨,人间在她手中活了过来。若非她当年相逼,师尊、师母也不会带我去凤阙,我也修不出一身仙骨。而且,我仍旧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她是心疼过我的,是她把我裹在貂裘披肩里,求我师母带我去云梦泽。那时的我虽还是个小奶娃,但也记得住,是她求师母带我避祸。当年父亲与她开启魔气封印,企图提升人族士兵战斗力。这的确是逆天之罪,他们被罚是罪有应得。我为人子,却觉得当年的事不能简单归为他们欲壑难填。即便父亲当初愿意同她归隐田园,结果难道就会不一样?大多数人的欢喜,是用少数人的痛苦换来的,不过是换了另一波人而已。我父亲一辈子心系天下,若要以万民饲妖魔为代价换取和平,不如叫他战死痛快。我现在理解他们,如果时间重来,他也会作出当初那种选择。对于他们这百年的痛苦,我也只能说他们用自己痛苦支撑着人间的灯火。不过是遗憾而已。”

      不管过了多久,父亲始终是他心中的英雄。

      泽浣见他说得一副清风明月,淡然的模样,真是老成得与他这副青年模样不符。可转念一想,他的寿命已经快百岁了,有这种沧海桑田的感念也不足为奇。

      皇宫

      风太后都已准备睡下了,感知到泽浣的气息后又将宫人遣散。独自在千秋殿的露台上等待。

      夜风下,她穿着睡袍,披了件袍子站在细雪中。白色长发随风扬起,衬着她模样越发恬静。

      云座落下,她看见走来两人。跟在泽浣身边的人竟然跟她百年前的丈夫长得那么相似,却又是股不属于她丈夫那种超然物外的洒脱气质。

      未待她多想,便知道这是他丈夫的长子,已经修成地仙的萧钰。

      萧钰跟着泽浣走到风太后面前,躬身行礼道:“晚辈萧钰见过司音仙子。”

      风太后苦笑了下,自讽道:“多少年过去了,还没见过仙跟我行礼尊我声司音仙子。你,难道不该叫我一声母后吗?”

      萧钰闻言,低头道:“晚辈已经入仙籍,作别人间身份。前尘往事自当了断。”

      风太后唇角扬起,冷笑道:“父母之情怎可断念,你父亲还在轮回受苦,你却视若无睹,只顾自己逍遥痛快。”

      泽浣拦在她面前冷道:“自己的因自己断,扯在孩子身上算什么。我今天找你有事情交代,走,进去吧。”

      风太后抬眼扫过泽浣,见他裹得像个球,道:“仙尊的气质跟往常不大一样了,穿这么多你累赘吗?”说罢她转身朝殿阁内走去,泽浣跟在她身后,萧钰则留在露台等待。

      千秋殿

      里地龙全开,暖气熏人。泽浣将披风脱下放在软椅旁,手里任旧抱着暖壶。

      风歇雨见他这副模样又调高了室内温度,狐疑地道:“仙尊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体验人间生活而已。我今日来,是为了林书翰的事情。”泽浣从袖中掏出那本破书,扔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

      风太后见罢,无所谓地道:“昨天全太医院的太医都去林府了。林书翰凡命一条,即便只有一线生机我们也是倾尽全力,太医院已经是人间最好的医疗手段了,我们已经尽力了。”

      “关键是这本书,当年你违抗天命写下《万物》,企图泄露天机。你当时就遭了天罚,黑发全白。当年不是让你把写出的书全上交了,你为何独留这本?”泽浣怒道。

      “我当年写《万物》,波波也是同意的。神域,一直将万物之理视为人间禁忌,连最基本的知识都不教授给人族,非但不教授,但凡人间有出现此类知识的星火,就会降下天罚让其毁灭。我留下几本最浅显基础的书籍给萧朔寒又怎么了?我当年是上交了全部书籍,独留这本是为了让我记住,我的苦难、萧皇的苦难,都是因为一个心胸狭窄的神!”随着风太后的话音落下,空中传来声闷雷响。

      风太后不屑地瞟了眼窗外的天空,对这种来至于神域的警告,她冷哼了声。

      泽浣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大变急道:“你这百年被囚在皇宫,当真是把你关傻了吗?是无邪让你偷了波波的法器去开启封印的?你这副不知悔改的模样,真不如将你压去北冥渊受刑!无邪还是太仁慈了!”以至于他现在深陷人间回不得天庭!泽浣心中恨及了她。

      风太后起身,从床榻柜中拿出那本原版的《古南诏齐物志》,当着泽浣的面祭火烧了。

      “我最后的念想也没有了,你该放心了吧。话说回来,我明明把这本书定为禁书,禁止帝国百姓研习蝌蚪文。林书翰违背法令,偷书窃字,他受的劫难也是他自作自受。”

      风太后想起当年,当年的她已经很克制自己远离萧朔寒了。

      为了报答他安置风氏族人的恩情,她用蝌蚪文写下了他梦寐以求的万物之理。

      那些知识都是他们当年在幻灵宫一起学习过的知识,神域强制萧朔寒忘记的知识。

      不过是些最浅显的工学知识,在神域不值一提的理论,更本撼动不了神域的、只能定义为技能的利用万物的知识。

      神域那么狠,她用人间字写出便消失,用蝌蚪文才能保留下来。

      当她将书交给萧朔寒时,天劫出现,天雨如瀑,百鬼夜哭。

      那道天雷劈下,将她的满头黑发劈成白发。

      她何错之有,即便百年囚禁,她从未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

      天书被毁之后,对于萧朔寒的恩情,她无以为报,对神域的失望与愤恨使她不再克制自己的情感,她选择和萧朔寒一起,以他的胸怀为志向,以他的担当为抱负。

      她何错?!她不悔!

      泽浣看着那团灰烬如烟消失,摸着暖壶道:“你们的劫难,自己想办法自渡。不要妄图拉人下水,让萧彦北离林书翰远点。把他派往旧城所图为何?萧彦北自己心里清楚。在人间的林书翰我能拦着他不做浑事。回了天上的无涯,要干什么事情,我是拦不住的。”

      风太后闻言,冷笑了下,捋捋自己的白发,看着满殿的富丽堂皇,想到自己的锦绣江山。笑道:“仙尊,昨夜的天雷劈的可真厉害。林书翰在人间也能搞出那么大动静,谁敢惹他?不过,仙尊,他当年得罪的神也不少。估计还是有人怕他渡不了此劫,要他一直呆在人间呢!”

      “你什么意思?你想干什么?”泽浣怒道。

      “仙尊,今年冬天会特别的冷,你自己保重啊。”风太后对着他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有神找过你?”

      泽浣惧意涌现,他现在修为被锁,凡人一枚。

      如果有神明要给林书翰下黑手。他真是无能为力,他要想办法让波波回来。

      “哪位神敢来找我?不怕死啊。仙尊,我的意思是林书翰自己。如同他自己找禁书看一样,神域的这位战神从来就是个自带爆破能力的人。曾经听我师尊提到过,凡神下界历劫最忌讳劫数多变。少尊的劫数本来只有一个,可是谁硬要给他多添一笔?他一切的磨难都是从那道多添的姻缘格开始的。他受的一切苦难,不是因为我,是因为您。其实,于您、于他,您都该回天庭了。”风太后狠下心说道,谁叫泽浣老是针对萧彦北,林书翰的事跟萧彦北有什么关系。

      泽浣听她这么说,回想自己跟林书翰接触的这半年间,他的确多受了很多司命并没有给他的劫难。

      他脸色变的更白,气息都乱了。他捏着暖壶的手也冷得发青,他现在在变异期,身体情绪相互影响,情绪低落、恐惧的话就会让他身体更加畏冷难受。

      风太后见他这副模样心想:你自己都自身难保,还跑来找她麻烦。

      又冷道:“仙尊,旧城的事情平息了。您算算时间,还是脱身回天庭吧,人间不需要国师大人了。奉莲殿被雷劈烂,正好借故夷平这座道场将魔气之源彻底封印。奉莲殿在百年前的天战之时就该消失掉的,现在就趁这个机会,给民众说天罚降雷夷平奉莲殿,人们不需要将信念寄托在一朵花上面了。人间的信念应当归于人间!国师大人仙人归天,再无人间行走!”

      “歇雨,你变了。你真变了,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泽浣望着她这副如同萧朔寒那狡兔死,杀功臣的狠戾模样。

      风太后失笑了下:“仙尊,百年过去了,谁都在变。仙尊,小仙再奉劝您一句,为您自己保留点东西吧。全给出去了,再难自顾。回天庭吧,您这样干净剔透的仙人,在人间玩不转。”

      “我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不管怎样,该我做的事情我都会去做。”泽浣冷道,他在林书翰历劫日之前是不会离开人间的。

      “该做的事情?什么是该做的事情。用你身体去封魔气吗?仙尊,人间有句话:修桥补路无尸骸!你和波波当年做的事情,谁能记得住?神和人都只会关心眼前的苟且。无涯少尊以一人之力斗战百万魔兵,最后的下场不过是被罚历劫。波波被神域的锁灵箭刺死,无邪神尊自戕追随。天地以万物为刍狗,世间没有什么道义,谁人配得上你们的牺牲?我劝您回天庭,是为了您好。奉莲殿,我会下令拆除。您在人间百年,以一身修为净化魔气,您辛苦了,人间不知道,天地记得住,您回天庭吧。”风太后歇斯底里地吼出她憋在心里的郁结与苦恨。

      殿外的萧钰也听到了两人的谈话,他望着满目细雪及那一片灯火,捏紧了手中的玉笛。

      泽浣见她又像是要发病了,从柜中取出微澜留下的汤药,看着满柜的汤药料她没按时吃,他将汤药递给她。“你先把药吃了,我回去了。我还是那句话,你们的事情,不要拉着林书翰,他在人间呆不久。”

      “好,我会再叮嘱萧彦北的!”风太后见他出了殿和萧钰御风而去。见他们走远了,感知不到他们的气息后,风太后将手中的汤药又放回了柜子。

      对着殿阁中的那道屏风隔断冷道:“你出来吧!”

      从屏风后走出穿着立领黑袍的西克。

      西克对她恼道:“你老是让他回天庭,他要是回去,我们之间的协议就作废!”

      风太后对他不屑的笑道:“西弗利斯亲王,您真是不懂您这位暗恋的人啊。我越是让他回天庭,他就会越觉得我会破坏林书翰的劫数,他就会呆在人间守着林书翰哪儿也不会去。”

      西克闻言,愤怒的神情稍微缓和了下来。

      风太后走到酒柜,取过来至家乡南诏的玉露佳酿,给自己和西克倒了杯,递给他,碰了碰他的酒杯道:“西弗利斯亲王,为了彼此帝国的繁荣昌盛、也为了冬天之后,你我能在北海上瓜分柔然,尽饮此杯!”

      西克端着酒,饮了下去,道:“你虽然有点疯,但不失一位很好的共谋者。”他将酒杯放在桌上,迎着殿阁中的烛火消失不见。

      风太后将酒杯丢进垃圾筐里,她打开药品柜子,满满都塞着微澜给她的药。

      不是她不愿吃,而是,那种抑制躁郁的药,有副作用,会让她嗜睡反应迟钝,更会让她耗损修为。

      回到奉莲殿的泽浣看见林书翰已经睡熟了,鼹鼠向他报告道:“师尊,您走后他说我们要搬家,开始给您收拾东西。他从床底下找出个包裹,包着对碧玉大雁和印章。也不知是谁丢进床下的。他看到了开始很生气,满屋子乱跑嚷着要你跟他说清楚。然后又很伤心,坐在软塌上哭得像个娘们似得,说您...说您玩弄他。最后,我实在受不了,把他弄睡了!”

      泽浣听罢想起那大雁和印章是得知自己变异的时候,惶恐不安的他,赌气地将林书翰送的礼物藏了,好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就被发现了,他忽觉头上黑线头冒出无数,一团乱麻,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不管他,你休息吧。你是怎么把他弄睡着的?”泽浣有些不放心,怕鼹鼠下手没轻重把林书翰伤到了。

      “就是摁了下他脖颈后的思眠穴,他哭闹了一个时辰,我怕他气坏身体。”

      泽浣听罢,觉得没什么问题,又给殿内上了凝神静气的熏香便坐在团垫上冥想了。

      此时,正当他心绪难宁的时候,脑海中又飘来西克的话:‘亲爱的,你心情不好吗?’

      ‘走开,别打扰我冥想。’泽浣盘了个莲花座,闭上眼睛。

      西克回到大食联合王国位于在东京城的外交行宫,再次用冥识跟泽浣交流道:【我不打扰你冥想,我唱首我家乡的歌谣给你听好吗。我亲爱的,你的思绪激荡如此,如何能进入冥想?你还没听过我弹乌德琴了。】

      他从书房里取下一把形如琵琶,却比琵琶更细长小巧的木琴。

      端坐在炉火旁,调了下音。

      泽浣没有拒绝,那琴音让他大脑放松,如水珠的磬音让人安宁。

      ‘我最深爱的人啊,你究竟从何处而来,出现在我面前?

      是从沙漠的尽头、戈壁的高地、还是浩瀚的星海?

      请主饶恕我的罪过啊!

      在谜一样的幻境,我尽然窥视到了你的容颜。

      在谜一样的幻境,我无尽爱念是对你的冒犯。

      我最深爱的人啊,请让我来告诉你。

      如果距离能表达爱情,那是长风九万里。

      如果时间能表达爱情,那是四千五百天。

      如果空间能表达爱情,那是沙海到碧川。

      如果你叫我来表达爱,那便是千吻之深。

      得你召唤,我一身铠甲、披荆斩棘、前所无敌。

      遭你嫌弃,我尸骨无存、排山倒海、溃不成军。

      我最深爱的人啊,告诉我,你究竟从何而来,出现在我面前。

      我心深深处,你放了把火。

      请用你的吻,浇灭那心火。’

      西克用古吐火罗文语向他娓娓诉情。

      在悠远,激荡又哀婉的琴音中,他像位游吟诗人般,孤独地唱出心中的爱恋。

      伊斯坦布尔距离东京城陆路或海路程约九万里,他在十二年前从幻相中窥视到泽浣至今刚好四千五百天,他的国度是沙海高地,他的国度是青山碧川。

      怎么才能跨越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成全心中的爱恋,唯有那不堪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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