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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7、终篇22 ...

  •   几个跨坐高马的游兵将他们团团包围。

      殷茫野不怕他们打量,跟随而来的斥候皆是牧民装扮,肥实的左衽羊皮袍,腰际裹着近四米长的布带在腰后扎出两个流苏。挂在腰间的刀都是一般黑铁,且锈迹斑驳。就是寻常牧民装扮。

      游兵围着几人骑马打旋,目光逐渐深沉。

      风如怒与殷茫野对视一眼,心想他们才踏入草场外围就被人发现了,是柔然巡逻高效还是走漏风声。

      身后斥候躬身对那几人用突厥语道:“我们是牧民。”

      “既是牧民为何没带一只牲畜?”

      “今年雪大天寒,没存够草料都冻死了。”

      “女人和孩子了?”

      “也都冻死了。”

      几个骑兵哈哈大笑:“是冻死的吗,怕不是被你们几个吃了吧。萨满说过在圣地之外的暴雪会伴随每一个日升与日落,天会惩罚那些不愿奉养神明的狂徒。”

      所有人都在笑,只有一个骑兵表情严肃盯着众人道:“摘掉你们的帽子。”

      风如怒看了眼周围的同伴,摘掉帽子后都是前髡后辫。殷茫野短发披散虽未髡也是冬季游民常规发式。

      风如怒不敢脱帽,即便毡帽破旧,内里羊毛早已结球不再柔滑,臭烘烘的刺激的他头皮发痒。绕是如此他也不敢摘帽,他的头发隔日就会浸在香乳里清洗,顺滑飘逸不说还带暗香。

      殷茫野余光瞟见他的踌躇,内心吐槽从京畿而来的特派员果然都是劳什子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殷茫野弹舌一响,暗号起,声音低沉却明辨。原本就散开的斥候蹲身一瞬,手中皆多了组甩石,长绳抛出,两端石头相互拉扯飞向马蹄,风声呼啸间骑兵坐骑皆被缚了两后蹄。马匹本能挣扎,颤巍巍倒地不起。

      骑兵落地,配置的兵器皆精锐身形威猛,斥候手端半锈刀开局便落下风。殷茫野几个滚身到了离他最近的一匹战马身旁,抽出上配马刀就冲向混战包围。一切都发生得那么突然,风如怒直接惊愣当场,他不曾想到仅仅是自己的片刻犹疑,就能让斥候们身陷险境。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在雪幕中,随着强劲北风灌入风如怒口鼻,刺激出他疯少尉的杀戮本能。

      他接过殷茫野抛来的刀,迎着渐急北风冲进杀伐场。迎头浇下的雪变成红色,落在脸上,身上的斑点裹着细碎肉糜,劈砍间带出碎骨细小尖利,如暗器飞射般划破裸露在外的脸颊。殷茫野与风如怒此刻唯一想到一起的便是好在舒朗不在,裹着肉屑骨渣的血要是落在他身上可不会损了其仙修吗。

      斥候负伤退至一旁,正好给两人空出战场,几个回合下来就只剩下风如怒和殷茫野还能站立。殷茫野挨个补刀之后,让幸存斥候带着马匹把尸体拖出草场处理。几个斥候挂了彩也不能再继续,所幸全回离此最近的哨所待命。

      殷茫野气不过,摘下风如怒的毡帽,露出盘的精致的独髻,发丝油光水滑,还插着根品质高雅的玉簪。风如怒想起今早的发髻是卢青亲手梳的,发簪是卢青亲手戴的,听他说埋在发髻里的头绳还是他去奉国寺祈福请老主持开过光的红头绳,能保萧皇出行平安。

      呵呵风如怒尬笑两声,表情讪讪的再把毡帽戴了回去。

      殷茫野再度把他的帽子摘掉,抽出发簪掰成两半摔掉。

      那可是卢青最喜欢的发簪,可风如怒不敢说半个不字。

      “要不是看着你能打,你现在就得滚回京畿!”殷茫野愤怒道,“你差点害我们全交代在这里,你知道若是这些骑兵早我一步察觉你的异样,骑马冲杀,我们全得去见各自祖宗!”说话间,殷茫野把风如怒带到积雪地,手脚并用将其按倒在雪地中摩擦。顷刻间,皮袄外沾的污血就净了。

      弄干净衣服之后,殷茫野又把他的长发盘辫才又让他戴上了帽子。

      殷茫野恶声道:“回去跟兵部的人说,再给老子派特派员来,老子直接杀了,有屁事老子直接上京答话!”

      风如怒知道真惹到他了,跟来的斥候死了两个,其余皆受伤,估计半年内都无法出任务。等他们养好伤,错过雪季也就该打仗,那样的话帝国一定会错失先机被拖入泥沼。导致这一切的只是因为自己的头发,面对殷茫野的愤怒,风如怒只能沉默。

      两人再进草场,不敢耽误直接向中心点跑去。风如怒把当年林书翰出战昆都的行军总结翻来覆去地研究了无数遍,当年的路线已经深刻进他的脑海,林书翰借山势炸石,雪埋柔然王庭主力军的高岗是风如怒想要去的地方。在那可以俯瞰整个昆都。

      然而此时的高岗被柔然兵把守,凭他们两人可杀不进去。

      好在有游散在此的牧民相信他们是遭遇雪灾的难友,把两人请进了毡包。毡包的主人是牧羊人,有一个年轻的妻子和尚是婴孩的女儿。小婴孩的脸被篝火烤得通红,脸颊外皮轻微皲裂。

      牧羊人端来混合了羊奶和稞麸的稠糊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打开桌上的陶罐,用手拈了些许粗盐晶洒在糊糊上再又端给两人。风如怒搅拌着手里的糊糊,想要等盐晶融化,而殷茫野早就大口开吃。开玩笑,从南到北,殷熊熊的胃是久经考验。

      殷茫野瞟见风如怒的动作,又见牧羊人夫妇都在外面忙,便低声说道:“是粗盐,化不了。直接嚼烂吃,真是贵人口,没见过粗盐?”

      风如怒低头见罢还真是,盐晶颗粒久伴不化。他也不多想,学着殷茫野大口吃了起来,只觉麦麸粗粝满口乱刺,怎么费劲嚼也嚼不烂。殷茫野见罢再度冷笑,越发肯定京畿派来的都是蠢货。

      晚饭后,风如怒趴在羊皮垛上,借下压力缓解胃部不适,真不是他娇贵,而是这副躯体太矜贵。

      殷茫野早已和牧羊人夫妇聊开。

      牧羊人:“今年的雪来早,下的大。我们只是耽误了一天就被雪困住了,且留到明春再动身去泽拉夫河。”

      殷茫野很是不解:“春季不正好来昆都牧场吗,为何要反向行走?”

      牧羊人:“你还真是没经验啊,这么多牛羊马吃一个冬天,地皮都会被啃秃。明春哪里来的草?这么多牧民困在昆都没走成,西边的牧场空了两季一定是草丰水美。我们能在泽拉夫河呆到后年春天回昆都,泽拉夫河住着通天眼的大辅,我还能给我女儿求个名字。”牧羊人谈及未来,神采奕奕。

      殷茫野想起风如怒对此间土壤的评价,说道:“如果再等一年,这里冬天还是不会积雪,你们愿意定居于此以耕种为生吗?”

      牧羊人与妻子先是愣了半晌,然后同时朗声笑了起来。

      牧羊人笑道:“怎么可能?长生天让我们逐水草而居,我们的心与风一样自由。让我们放弃温暖的羊羔去面对冰冷的植物,还不如杀了我来的痛快。我的羊羔能听懂我的牧笛,我吹到哪它们跟到哪,那些草啊,花啊什么的能依据我的笛声生长发芽开花结果吗?我们只需要走,带着我们的羊羔跟着草走就行了,这是长生天的旨意。”

      其妻子道:“是啊,我们是天国柔然的子民,大地是用来走的,我可伺候不了土地,听说南方帝国的百姓终日耕作,一年里没有哪天不面对土地,背对天。这真是可怜,一定是遭到天神厌恶才惩罚他们终日面对土地,不准看天。”

      牧羊人赞同:“是啊,真是可怜。听说他们甚至没离开过家,从生到死都被关在一个地方生活!难以想象,他们的眼睛居然没见过草场与沙漠。”

      殷茫野闻言砸吧下嘴,而风如怒已经咬着毡帽边缘强忍笑意。

      殷茫野心想感谢帝国百姓,温良驯服又质朴勤劳,若全都想像风那样自由,得荒多少土地啊!殷茫野不死心:“可昆都草场今冬无雪不是长生天想要我们留此定居的意思吗?”

      牧羊人听罢,转动手腕上的念珠,对着帐篷顶膜拜片刻后说道:“愿腾格里原谅你的无知,我的兄弟。通往泽拉夫河的道路遭遇到了雪灾,阻断了我们西行。腾格里尊神降下恩典让昆都草场如此温暖为我们留线生机。这不是要我们定居于此的意思,昆都在雪线之上,如果年年无积雪才是毁天灭地的灾难。我们是天神的子民,我们要与祖辈一样顺服游牧的习性,才能生存下去。我们坐上牛车、马车,游走在辽阔草场,与膘肥体壮的羊群、牛群一起聆听天地的声音,这就是最好的生活。”

      架在篝火上的奶茶沸腾了,牧羊人妻子起身给每人倒了一杯,风如怒坐起身忙不迭的喝了口暖身,看得那位妻子愣怔了片刻才坐回位置。风如怒看见三人拈指沾着茶汤洒上洒下,才想起牧民喝酒喝茶之前都要先敬天地。心想卢青说得没错,自己果然只适合在京畿玩乐,那个牧羊人妻子一定是看出自己并非牧民,要不先杀了他们。

      风如怒不知杀心起时自己浑身上下所流露出的气场有多明显,牧羊人在被妻子碰触了靴子之后,低头喝完杯中奶茶,笑道:“万物有灵,我们与牛羊都是天神的子民。牧民不会拒绝帮助遭受雪灾而失去一切的兄弟,我的朋友,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开始你们的征途。”

      说罢他给火堆添了足以燃烧整夜的木炭就带着妻子抱着孩子走到风如怒对面的毡垫上睡觉了。不多时,呼噜声响彻帐篷。

      殷茫野见状也要睡觉,风如怒对他比了个手势示意对方已经发现自己不是牧民了。殷茫野白了他一眼,在他身旁躺下道:“睡觉。”

      进入草场后殷茫野才发现,这里的牧民比自己想象中的多。不住进毡包,他们躲不过柔然耳目也挨不过天寒地冻。

      后半夜,马蹄疾驰带出的震动一阵交叠一阵,毡垫上的男人们都醒了。很快的,三人都端刀站起身,马蹄围着帐篷打转,女人醒了抱着惊哭的婴孩不住颤抖。呼呼几声风过,铁钩刺破毡包外层包布,钩住毡包主架,铁钩绳索连接马套子,随着马队向外奔跑,毡包受此环形外力撕扯旋即四分五裂。

      雪风吹熄了篝火,牧羊人失去了家。

      还未待三人反抗,套索天降将他们捆缚。马队后拖着一排排捆手牧民。再被拖拽的一刻牧羊人回头望向毡包残骸,马蹄与马鸣,羊叫声还有从天灌下雪风声杂糅一气,太吵了,他听不见妻子孩子的叫喊。他听不见,都被掩盖了,草原部落之间不是没有开战,没有抢人的事情。强大的部落总会抢夺弱小的部落是草原惯例,男人抢作劳力,女人、孩子等同于牲口都有分配价值。可这一次他没看见押送女人孩子的马车,也没有看见驱赶牛羊的队伍,他们不要女人和孩子,牧羊人焦躁起来,为什么不要女人和孩子?得要他的家人才能保命啊,他没有听见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毡包残骸之下只有汩汩流淌的鲜血。

      马匹在雪夜中奔行,跑不动的牧民相继倒下,他们捣毁了一个又一个的毡包,抓捕了一个又一个牧民。若是遇见好几个毡包组成的大家庭激烈反抗,反杀也变得无情果断。

      队伍被直接带到了高岗,风如怒和殷茫野看见一众骑兵整装待发,他们学着四年前林书翰攻打昆都的样子穿白衣,马身裹白布,借着密集的飞雪隐藏行踪。

      风如怒与殷茫野居高俯瞰,整个昆都城池坚固,昆都外围皆是木栏铁蒺藜,城内星火传动,皆是应战之态。

      一个银发白肤的雪族人骑跨巨狼出现在队伍前列,他道:“今年到明夏都是万年难遇的雪灾,雪涤万物,整片雪域生灵都会被暴雪清洗。是我的仁慈让出一片温暖之地给你们休养生息。我接受向我投奔的所有人,但不包括敌人。我是你们的恩人,我的敌人也就是你们的敌人。然而,今天,我失去了一队巡逻骑兵。却得到了这个。”他一手高举,风如怒与殷茫野皆为惊骇,是那两截发簪。殷茫野记得明明把它们埋进了土里。

      雪族人继续咆哮:“你们忘恩负义,收留来自南边的敌人。现在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告诉我,这截发簪的主人是谁?在哪里?否则全都给我做先锋,攻昆都。”

      “我知道!”

      风如怒与殷茫野看向身旁,叫嚷的正是牧羊人。

      雪族人盯着他,牧羊人也盯着他。

      牧羊人道:“来人有两个,南方口音,向我打听如若草场永在,我们是否会定居于此。”

      雪族人闻言来了精神,问及两人去向,牧羊人抖动了下全是血的双脚向他讨要口水,雪族人盯着他被折磨至快要死掉的样子,冷笑着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个水囊,牧羊人朝他张了张嘴。

      那雪族人冷声道:“怎么还想让我喂你喝水?卑贱的蠢货,你也配吗?”

      牧羊人身形精瘦,腰背佝偻,他虚弱地道:“绳子太重了,我抬不了手。”

      雪族人拔刀割断了捆绑他的绳索,牧羊人在接下水囊同时拔出腰间匕首刺向雪族人。然而他太虚弱,双腿及腰腹都使不上力,这一刀还未近身就被高大魁梧的雪族人扼住手腕甩下高崖。

      “垃圾!幸好没碰我的水囊!”雪族人骂了句就收起了水囊离开队伍。刚要转身离开,目光便落在了离他最近的风如怒和殷茫野身上。外袍厚实,也遮不住两人身形伟岸,最重要的被马拖行一路,双腿还能战的笔直。

      雪族人问道:“之前募兵,你们为何不来?”

      殷茫野:“我们要牧羊。”

      雪族人闻言嗤笑摇头:“那就只能当先锋了!”真可惜只能当炮灰。他将目光调下崖下,昆都是神域储君一手改造的兵工厂,雪族要对抗凤族必须拿下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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