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日落阳关

206、厚爱

　　离开萧钰的风歇雨开启暴走模式。

　　一百年前的萧朔寒是个什么德行她最是清楚。
　　明明不喜欢她可为了借她这座桥梁维护与神域的关系，萧朔寒利用风歇雨喜欢他这点，抓紧一切机会撩拨这位同期。
　　萧朔寒至登基之后并未立后，风歇雨是司音仙子，他便只有一位善音律的妃子。
　　多年之后因杭州城妖祸，两人在杭州城重逢。萧朔寒不动声色地送了本乐谱，这本乐谱是他花了八年时间让人整理观文殿典藏馆中帝国至有字记录以来所有完善之曲谱汇编成集。风歇雨的神器是青玉阮于是在萧皇寝宫龙榻旁永远空置着一个托琴架。
　　刻意的浪漫、被设计的痕迹如此明显，任谁都看得穿萧朔寒心里的盘算。无奈风歇雨不争气就吃这种若有似无的撩拨。
　　飞蛾不知烈火焚身可她却是心甘情愿地享受着他的虚情假意，两人虽无爱情却有友谊。随着风氏地仙全诛，无妄仙境覆灭，风氏不再是三界仰之弥高的神裔之族。风歇雨虽保全性命也不能再留神域，萧朔寒也不怕得罪神域担着风险为她提供了毗邻平谷的帝国城镇作为风氏遗孤的避难所。
　　那时的帝国江南、江北、燕北驻军叛变已然割据独立，两江、两广左右摇摆，东京城以汴河为界也只有关中与蜀州还在萧皇室的控制之下。萧朔寒被动逊位，然而正是因为风歇雨的追随，波波与泽浣才开辟湖州作为战后物资保障地。
　　萧朔寒和风歇雨并肩六年收敛了勾搭这位神裔仙子的一切伎俩，不是因为风氏跌落谷底神光不再，而是因为他被久孤收走了帝王气，他不再以维护帝祚为出发点选择他的妻子。
　　那六年，在湖州、蜀州的支持下，在东京城官员统筹下，在关中将士的搏杀下，帝国终于没有走向分裂。
　　虽然依托海运崛起的江南士族失败了，掐断了帝国走向资本变革的小萌芽，但没什么可惜的，在生产力不变的情况下就算让江南士族赢了内战最终也会为了巩固皇权而反杀士族集团。原本江南士族就只想经济独立，可手段太过激进，分裂帝国也必将失去人心。在百年之后再一次以失败告终，东南士族集团也开始谋求个更为温和、更为隐秘的霸财之路。
　　风歇雨一边跑一面喟叹，她和萧朔寒陪伴走过彼此最为艰难的日子，帝国皇室与军界都以为他们会修成正果。可他们始终默契地只谈公事不谈风月，他们都放下了，风歇雨只打算待京城重建之后让风家妹妹北上团聚。想到此，风歇雨终于停下脚步喘气休息，为什么神域还要利用他们搅乱局面。

　　暴走中的风歇雨决定诱出殷茫野的劣根，她要让舒朗彻底看清这个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萧钰晚上带着舒朗在江南各郡行刑地安魂净寐，风歇雨与殷茫野也相处融洽。终于风歇雨完成了对于江南驻军的评估在启程回京之前，她来到殷茫野房间直接递出本锦册给殷茫野说道：“这次南下，还有个重要的事情。算是太后另做交办的私事。”
　　殷茫野打开册子一看，扉页上赫然出现：【月岚公主凤鉴】几个鎏金大字。却见他双目一瞪不敢再翻，像火栗在手似的赶紧甩下锦册说道：“你给我一个外臣看公主凤鉴干什么？你想害死我啊！”
　　风歇雨耍了他一下，内心暗爽。她捂着嘴故作神秘地道：“其实这趟南下之行，这个才是我的首要任务。”她冲着殷茫野作了个选婿的嘴型。
　　殷茫野瞪视她，再三用眼神确认之后，心想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他抬手指着风歇雨冷声道：“我不同意！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真没调查出来，我怎么配得上娇贵的公主殿下！”开玩笑，他是殷家独子，娶了公主就只能困在京城领个空饷闲差，与军营仕途彻底说拜拜了。
　　风歇雨轻哼一声道：“我也没说你配得上。”
　　殷茫野长舒口气，遂又没好气地道：“哪你还给我看？”
　　风歇雨微微侧头，凤目微凛余光扫出了一抹已经消失了百年的风情，让殷茫野蒙了一瞬。接下来的话却教他如坠冰窟。却听风歇雨带着股轻慢与不屑地口吻说道：“无奈殿下倾心啊，她愿意为了你褫夺公主称号。“
　　殷茫野冷笑：“公主养在深宫怎会看上我？”
　　风歇雨想了想道：“在你武试夺魁，上太极殿谢恩的时候。公主就站在太后身边隔着屏风看上你了！”看见他一副吞了苍蝇的模样，风歇雨心里更爽，她继续说道：“皇室惯例，公主出嫁无论有无头衔嫁妆皆一视同仁。殷将军，你今年不过二十岁，你父亲二十岁的时候通过殿试还没去湖州了。就算天赐时运让你碰上了江南之乱侥幸领一地驻军也不过幸得仙门中人的帮助，你才勉强稳住江南局势。”
　　风歇雨为使皇亲国戚人员构成简单，鼓励公主平嫁，这也导致如今的萧氏皇室力量单薄。公主们也乐意平嫁，因为除了皇后所生为子而外宫嫔们只能生女，没有兄弟的公主顶着公主头衔着实难嫁。驸马不能仕途外加上没有个当皇帝或王爷的亲舅子作后盾，谁会娶公主？除非没了头衔不影响自己前途又能有笔不菲嫁妆。
　　殷茫野见她如此损自己，脱口反驳：“萧道长帮我什么了，他不过在安魂！”
　　风歇雨绣眉微挑，在她略微挑衅的注视下，殷茫野服软到窝囊：“是是是，我挫，稳住江南局面全靠旁人相助。既然我不够升将军衔，就请巡视员如实上报给太后，我再等上个十年也无所谓！”殷茫野心想真是晦气，原来这厮来江南并非为考核自己晋升而是为个劳什子公主择婿。
　　风歇雨摇头笑道：“可本官认为你屏除服役时间这条来讲也符合晋升标准。”
　　殷茫野听罢眉眼轻快，似松了口气。
　　风歇雨微微一笑，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倒还有几分可爱。“可现在时机很不好，新帝还未登基就血屠江南，本就让整个东南籍官吏、士族坐立不安。你若再这个节骨眼晋升也只会给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让他们生出不必要的提防。”本来，风歇雨这趟来江南就只是为了看一眼殷茫野，殷茫野就是萧彦北的刀，刀用完了只能丢进库房不会摆上高堂。她来此也只是说评估江南驻军没说考核殷茫野。
　　殷茫野勉强挤出个假笑，心想：什么话都是你说了算，我还能说些什么？
　　风歇雨抛出个诱饵道：“可如果你能娶公主就不一样了，公主平嫁于你。太后总归不会亏待你。你可以看看公主凤鉴，首页便是公主肖像，漂亮自不必说关键性格温婉没有半分骄纵。”当然不骄纵，帝国的公主在风歇雨眼里就是萧朔寒出轨的证据，在太后高压之下零星几个公主也只能谨小慎微。虽然风歇雨也知道她心理有问题，可就像历任萧皇向她跪拜请安就能让她暗爽一样，在一百年痛苦的轮回里，她需要发泄，她无法做到尽善尽美。
　　殷茫野想不通，道：“巡视大人，这个差事我领不了。我能不能升将军自有兵部考核标准，我也知道帝国军人的刀应该捅外敌，可贼子不杀迟早也是外敌。就算我这一辈子都升不了将军衔也不想让人说我的将军衔是因为妻子才得到的。”殷茫野知道，帝国百年来唯一抛开服役年限破格提拔的将军就是攻下昆都的林书翰，那是对外战争。林书翰归来叫凯旋，全京畿人抛花丢帛的迎他进京城。而他呢，这场江南清缴因对象是士族，很难让帝国上下升起同仇敌忾之心。别说是晋升了，今后还要提防东南士族们给他使绊子，殷茫野也只能望林兴叹。
　　风歇雨再出诱饵：“这不是差事！殷少帅…”她再度补刀：“我应该叫你殷少尉，叫你少帅是因为你父亲殷帅的面子。这位月岚公主与其他公主不一样，颇得储君喜爱。我想如果我直接去湖州跟殷帅谈这件事，他一定会体谅太后想要给公主寻个好归宿的心意。”
　　殷茫野心想这个人真是碍事，真想让他消失在江南乱局里。他态度坚决的沉声说道：“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你要不想公主嫁过来守活寡就回去跟太后说我殷茫野的人比我殷茫野的风评还差，否则我会让公主把对婚姻失望产生的怨念转嫁到你身上。公主我是断然不会娶的，我爹来了也不会娶。公主若真觉得跟我们殷家有缘非得嫁进来，我可以尊她声母亲大人！”说罢，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流氓样。
　　风歇雨心想还真成狗皮膏药粘着小舒不撒手了？！为今之计她也只能当流氓了：“那行，我会如实将你的态度转达给太后的。不过，公主为了见你一面来到吴郡，你好歹见人一面。”
　　“行，我当面向公主说清楚。不过你们家公主也太随性了，如今的江南多乱，她也敢来。”殷茫野讨人欢心与让人伤心的本事是一样样的，只要见了面几句话就能让公主躲他躲得远远的。
　　一门心思想要斩断桃花缘的殷茫野接过巡视员给的地址急匆匆地走了，丝毫没想想这中间是不是有些说不通的地方。

　　风歇雨回到住所，拿着内侍官打包好的东西移形换影去到客栈，换上女装，带好头套遮住一头白发等待殷茫野。骑着匹快马的殷茫野出惠山进入吴郡闹市的时候已经是后晌，舒朗和萧钰在军营左等右等都没见他和风歇雨现身吃晚饭。
　　萧钰放心不下也顾不上吃饭这档子事儿，跑回舒朗小院看到内侍官一人在屋里打坐。内侍官嘴紧，他询问不出风歇雨下落，只能拿件她的物件寻迹溯源。正要结起手印的萧钰问舒朗要了件殷茫野的物件，待将两人物件同时摆在寻迹溯源阵之后，阵法化为荧光飘出军营。
　　“这两人果然在一起！”萧钰气到跺脚，盯着内侍官他再问道：“他们走了多久了？”
　　内侍官耸耸肩，见事已败露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跟这位成仙的道长硬抗，直接说明两人午后便离开了。
　　萧钰一听就揪心，心想两人独处一下午的时间，要干嘛的话怕是不止生米煮成熟饭，或许生米都快熬成米糊糊了。拉起舒朗也不顾上在人间滥用仙法属于违规行为，直接御风追着那簇荧光飞向吴郡。
　　其实萧道长多忧了，风歇雨等了殷茫野一下午而已。
　　殷茫野快马追到公主暂居的客栈，发现位处吴郡闹市。街道两端都是四通八达的主道，客栈前院后门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是一点都不利于安保。走进客栈才发现根本没有暗人护卫之类，不禁思忖着这公主难道是艺高人胆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