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娱乐圈呢》丘山六安

76、第 76 章

　　影迷的探班很快结束，可是那个叫卡卡的姑娘带来的照片，却萦绕在向北南心中。

　　照片里的男人，对他来说，该是陌生人。可或许是他代替男人接受了卡卡的拥抱，所以那短暂看过的照片，不断在他脑海里浮现。

　　“我……我当时想给你一个拥抱的……可是那时候，总觉得你更需要一个人独处……就……”

　　“我……我现在就是……就是想给那个时候的你一个拥抱，然后想告诉你，你的快乐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如果演戏让你不快乐了，那就做会让你快乐的事。”

　　卡卡的话随着脑海里浮现的照片一同涌起，向北南透过窗外的微光，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轮廓。

　　是不快乐吗？

　　可是……他是堂堂顶流哎！这种不快乐是不是太奢侈了？

　　向北南翻了个身。

　　也不知道原身到底去了哪儿。

　　他很少去思考原身的去处，偶尔也会猜测对方是不是和自己交换了身体。可是他清楚，那只是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罢了。

　　可是卡卡的那张照片，还有那些话，让他忍不住猜想，是不是一切都是原身准备好了的？那些他找不到的私人照片和文字，是不是早就被处理了。

　　站在行业顶端都不快乐，到底为什么呢？甚至因为这个，主动放弃了这个世界吗？

　　没有答案的思考，如同一团乱麻，轻易将人拉入梦境。

　　面前是一条河，他坐在石栏杆上，看着落日的余晖渐渐散尽，身后人来车往，偶尔还能闻见路人买的美食散发出的香味……

　　坐这儿干什么？冷飕飕的。

　　向北南裹紧外套，缩着脖子，转过身跳下石栏杆。穿过马路，走到对面，顺着街边一直走，一直走。

　　他看到好多卖小吃的小商户，窄窄的门店，门口排了五六个人。

　　“南哥！”

　　有人叫他，那人正排着队，是个看起来年轻又活泼的男人。

　　向北南觉得自己好像认识他，可是突然忘了对方的名字。

　　旁边又有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性，看起来挺腼腆，正提着几瓶酒水，也冲着他笑。

　　“等阿宇买完烤串，我们就回去边吃边拉片。”

　　向北南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谁是谁，嘴巴已经先一步动起来：“滚滚滚！拉什么片！好好儿的夜宵吃起来他不香吗！？这种放松时刻就别学了！学是学不完的！根本学不完！”

　　浓郁的烤串味道先一步钻入鼻腔，年轻男人灿烂地笑着：“南哥，海哥，走！咱们去海边露营南哥！”

　　向北南：“？？？哪儿来的海边露营？”

　　“不是说好拉片吗？互相交流学习啊？”

　　……

　　三个人都笑着，互相推推搡搡地往前走，也不知道目的地到底在哪儿。

　　但是向北南忽然记起了他们的名字：杨博宇、赵海。

　　啊，这是他的朋友们，一起听讲座，一起演戏，一起吃烧烤的朋友。

　　……

　　向北南醒来的时候，闹钟还没响，他回味了一下梦中烤串的滋味儿，反手摸出手机，在演员冲冲冲群里询问——

　　“兄弟伙！啥时候空啊？哥们儿想整烤串儿了[流口水]”

　　点了发送，向北南就把手机放下准备起床洗漱了。

　　这会儿还早，他估摸着那俩要么没起床，要么忙着准备工作。

　　等他洗漱完拿起手机一看，嘿，都起挺早，聊了好几页了都。

　　最后就只剩他还没确定空闲时间了。他想了想自己的工作安排，说了个时间，这事儿就算定下了。

　　下楼吃了早饭，到片场的时候，工作人员已经准备起来了。

　　夏时光看到他，招了招手。

　　“这两天，我看你有时候有些恍惚，虽然用在戏里，自有一番解释，但是今天这场戏……你别搞砸了。”

　　向北南有些不好意思，战术性扣头，又拍拍胸脯：“我办事，你放心！”

　　夏时光看着他，眼神复杂。

　　向北南不想去探究夏时光在复杂个啥，干脆去妆造间做准备工作去。

　　各单位准备好，开始拍戏后，夏时光发现，向北南敢保证，是他真做得到。而且整体的情绪和今天的戏也是吻合的。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先前那些情绪都是向北南故意的？为了体现主角和世界冷淡的联系？那也可以和自己说啊？他一向尊重演员的！尤其这部剧本身就是为了他。

　　毫不知情认知拍戏的向北南：……

　　事实上，前几天的情绪不是装的，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梦之后，向北南忽然就不纠结了。让他说倒是说不好，但是就有种想开了的感觉。

　　“好！到这儿先停一下，向北南和宁老师麻烦过来一下。”

　　夏时光喊来了主演，先把刚刚拍摄的部分给他们看：“这个部分，沈知新的反应不太够，差了点儿东西，情绪上可以再多给点表达。宁老师的表演很好，就是可能需要宁老师和北南这边多沟通一下，看看角色的情绪是不是能更好传达。”

　　宁婉婉点点头：“正好我也觉得刚刚的表演有点瑕疵，我们再试试。”

　　向北南的视线从镜头里的自己转到宁婉婉身上，不好意思道：“那就麻烦宁老师了。”

　　宁婉婉笑着摆手。

　　*

　　沈知新从柜子里拿了三个保温桶出来，装了米饭和菜，又打了小半桶的汤，刚盖好盖子准备出门，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是沈磊。

　　“喂。”

　　“爸，是我。奶奶怎么样？”

　　“时间不多了。”

　　沈磊焦急的声音传来：“奶奶身体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沈知新平静的回他：“没人能逃过衰老。”

　　沈磊不说话了。

　　沈知新：“奶奶的住院地址我发给你，这会儿我准备给你奶奶带饭去。医院的饭没什么好吃的。”

　　沈磊“嗯”了一声，手机就挂断了。

　　从厨房到客厅，门一直都开着，哪怕是炒菜的时候，沈知新也没关。

　　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次，沈知新都在想，这次推门能穿越了吗？这个世界的故事结束了吗？可是没有。每一次推开门，门后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后来，他想，不管什么时候离开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区别，随缘吧。

　　到了今天，沈知新反而开始担心门后是另一个世界。为此，他打开了家里所有的门，除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关大门，平时回来都开着。

　　如果同样一扇门，有同路人一起，他会慢一步，等同行人开了门，再跟上去。

　　所幸这两天他都好好的待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变化。

　　到了医院，病房的门开着，不需要他推门，直接就能进去。

　　还在门外，就听到里面电视里传来的电视剧声音，依然是老太太喜欢的家庭伦理戏，只是少了老太太气势十足的吐槽。

　　“妈，今天我烧了个冬瓜丸子汤，炒了土豆片，青椒肉丝，还有个麻婆豆腐。”

　　老太太点点头：“明天再给我整点南瓜粥，突然想喝粥了……算了，要不你下午给我买点儿也行。”

　　沈知新：“待会儿我就回去煮粥，下午就能吃上。”

　　旁边床位的老太太听见她们对话，笑着说道：“妹子好福气啊，孩子这么孝顺。”

　　老太太也不谦虚：“李姐，不是我吹，我这儿子，还有我那孙子，都是孝顺仔。读书不要我操心，工作也不要我操心，这就是电视里头说的，来报恩的孩子。”

　　李老太羡慕地看了一眼摆放饭菜的沈知新：“还得是妹子会教育啊。”

　　老太太握着筷子回她：“还说我，李姐你那儿媳妇也是个贴心的，下班了还来跑前跑后，端盆递水，不见一丝不耐。要不是你这个做婆婆的待人好，人家能这么真心对你？”

　　李老太骄傲又矜持地点点头：“这是实话。我是真把我儿媳妇儿当亲闺女一样。当初孙孙出生，我是一边帮着带孩子，一边照顾儿媳妇儿。好在她也是个实心闺女，念着我的好。”

　　两个老太太都说得开心，沈知新不得不提醒：“妈，该吃饭了。”

　　正说着，李老太的儿媳妇儿也带着保温桶进来了。

　　虽是病房，相处起来氛围好，心情也算愉悦。

　　到半下午的时候，沈磊来病房了。

　　老太太虽然说着“我好好儿的，你来干什么”“你的工作不要了啊？”之类的话，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高兴。连精神头都比之前好了些，电视剧都不看了。

　　沈知新趁着这时候回去煮了粥，炒了两个小菜。

　　到医院的时候，隔壁床已经空了。

　　老太太见他目光顿了顿，解释了一句：“医生说李姐可以出院了，后面她儿子来帮她收拾东西，回家了。”

　　沈知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沈磊之前午饭都没吃，着急忙慌赶回来，看到老太太精神还好，这才放下心。不过他也不放心老太太一个人待在病房，一直等到沈知新带着饭菜来了，才准备出去吃饭。

　　老太太吃饭不慢，吃完饭也不想看电视，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沈知新聊天。

　　“早些年我催着你结婚，倒不是觉得磊磊是领养的，非得你养个亲生的孩子。只是担心孩子长大了，出去工作了，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沈知新低低道：“我知道。”

　　“后来么，我觉着身体养好了，一个人也能过得开开心心的。我在老年大学报了名，没事儿就去学习，和一群老姐妹聊聊天，晒晒太阳。趁着身体好，一起报团旅游，不说把祖国的大好河山看个遍，好歹是看了大半个。”

　　沈知新倒了杯水：“妈，喝点水吧。”

　　老太太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年纪再大一些，老年大学里的老同学们开始一个个生病，住院，离开。我就不想去了。后来我就还是去公园里头玩儿。嘿，你别说，公园里的老家伙们身体是真不错，保养得好，锻炼得也好。”

　　沈知新坐在床边，看着老太太回忆的笑脸。

　　“所以后来，我就不管你结不结婚了。只是有时候看着你总好像飘飘忽忽的……”

　　沈知新眼皮跳了一下。

　　“我就想呀，我这个儿子，生活得板板正正，他心里，是不是过得苦。”老太太说到后面，声音轻了很多。

　　沈知新却忍不住泪意上涌，一颗心，酸涩起来。

　　老太太微微朝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去拍拍他的肩膀，带着温和的笑意：“知新啊，这个世界还是很好的。世界让我有了你，还有了磊磊。我就希望，你们父子俩都开开心心的。你们很好，世界也好。”

　　沈知新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妈”，半趴在床边，憋不住的眼泪滚滚而下。

　　老太太还是那样温柔的笑着，一遍遍摸着沈知新的头。

　　等沈磊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了，沈知新也整理好了情绪，却不舍得离开。

　　初秋的天，还热着，沈知新就这么披着毯子，趴在老太太床边睡了一晚上。

　　“奶奶！奶奶！——爸！爸！你看看奶奶！——”

　　沈磊的惊叫喊醒了沈知新。

　　病床上，老太太神情柔和，最后含笑，于梦中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