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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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卡和童谣到约定的地点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栏杆后的方一然。天气明明不冷，但是方一然穿了一件宽大的外套，几乎将他整个人都罩进去了，只露出一个脑袋。
或许是因为不在医院了，对方脸上不再是一贯的标准微笑，神情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是放在眼里的。就连看到从山脚下爬上来的他们，脸上也没什么波动。
方一然的身后就是这座小庙的正殿，内有巨大的佛像端坐其上，眼眸低垂，嘴角含笑，神情悲悯。
不知道为什么，席卡觉得，此刻的方一然竟有种与佛像相似的慈悲。
这种感觉很荒谬，却深深扎根。
席卡和童谣一路走来不发一语，坐在上面的方一然也没有开口。
此处人少，台阶上几乎只有他们两人在走，一路往上，直到他们走上最后一阶台阶，才听到方一然说了一个字：“坐。”
栏杆后摆着几条长凳，凳子宽又长，人能完全躺上去那种。或许也是因为太宽，凳子较重不便移动，在栏杆后面风吹日晒，已经能看出来岁月的痕迹了。
席卡和童谣也没有另外选，就在方一然坐的这条长凳上坐下了。
三个人一同看着山下的城市，许久，谁也没有说话。
如今天气温和，无风无雨，静坐久了，童谣甚至开始犯困了。虽然他内心告诉自己，大作家的比格不能掉，可是眼皮有他自己的想法。
席卡来前脑子很乱，那些每天更新的记忆让他困扰。他想要知道真假，想要寻找真相。和席卡爬了很久的阶梯，此刻坐在长凳上，放松地看着山下，有那么一刻，席卡觉得脑子里所有想法都安静了，不再沸腾了。
难得的安宁。
他坐在正殿左前方，什么也没想。
“大作家已经说过了吧？”
席卡转头看向方一然：“什么？”
童谣也因为“大作家”三个字陡然惊醒，他看着方一然，单从语气，他没法确定，方一然说的是真实存在的大作家，还是……指的他。
“哪个作家？”席卡问。
方一然侧头看了他俩一眼，依然是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原来没有说吗。”
童谣听他说这话，有些僵硬。什么意思？难道方一然说的“大作家”指的是他？难道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席卡从他的话里，敏锐地感知到什么，转头看向童谣，也不知道是问谁：“说什么？”
童谣自问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主角对不起世界的事，这会儿很自然地开始装傻：“我不知道，方医生肯定知道。”
方一然仰头看天，声音很轻：“童谣，自己的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席卡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童谣。
童谣也不说话，就这么僵持着。
“故事很简单，主角叫‘席卡’，书的设定是：席卡因为意外与一位名门千金相识相知相爱，但是席卡的家庭条件太差，配不上心仪的女孩。女孩的父亲知道他俩恋爱后暴怒，言语间羞辱了席卡，并棒打鸳鸯，外加乱点鸳鸯谱，将女儿嫁给了门当户对的一个富家子。席卡不愿意，但现实让人无力。思索再三，席卡决定辞职创业。中间遇到的事情我就不详述了。最终席卡创业成功，成为商界大鳄，喜欢的女孩儿也重新回归身边。哦，书名是《开篇》。作者是——童谣。”
方一然说完后，还加了一句：“虽然我不喜欢这本书，但是设定上，这本书在平台上很火。”
席卡隐隐有种感觉，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方医生的意思是，我是这个故事里的‘席卡’？”
方一然没回答，童谣也从“这个世界居然有人知道我的小说内容”的震惊里回神，他甚至来不及在意席卡的动作神情，焦急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故事的？你是《开篇》的读者？”
席卡立刻从童谣的话里找到答案：“所以我真的是一本书的主角？！那我脑子里的记忆怎么回事？”
童谣见席卡愤怒地望向自己，连忙摇头摆手：“不是我设定的。我的所有设定就是刚才方医生讲的那些。你的混乱记忆和我无关。”说到这儿，又停顿了，他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方一然，说道，“不过我知道，你脑子里有一部分的记忆是我写文时的废稿。”
席卡惊愕地望向他：“废稿？”
童谣有些为难地点点头：“但是只有一部分。你后来一直不断更新的记忆内容和我无关。”
席卡有些呆，刚刚听到的这些内容太过离奇，他朴实的唯物主义世界观不足以支撑这个荒诞不经的世界。
他看着山下远处的城市，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属于哪里。
童谣这个时候最在乎的反而是方一然的来历，他抻着脖子，越过中间的席卡，焦急地问方一然：“方医生，那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你是在我来了以后来的还是之前？如果是在我之后来的，那我的穿越是因为现实世界的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是不是我出车祸了？或者什么意外变成植物人了？”
方一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童谣皱眉：“方医生，我说的是‘我’——童谣，不是‘席卡’。”
方一然悠远地看着天边：“是啊，就是你。我没说错。”
童谣懵了，脑子完全短路，嘴巴几次张合，都没能吐出来一个字。
好一会儿，三人并排坐着，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没人开口说话。
“方医生，我想了很久，我‘是这个世界的人’，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也说了，我写了《开篇》，是很畅销很火爆的一本书……”
方一然打断他：“我说的是‘设定上，这本书在平台上很火’。”
童谣无意识地重复：“设定……”
席卡在旁边也听到了方一然的话，他细细想了想，一下子就明白方一然说的了。席卡看向童谣的表情很微妙，也很复杂。此刻不愿意相信方一然的童谣，就像是之前的他，整个三观都被击碎了。
童谣仿佛慢了半拍：“设定……方医生你的意思是，我没有写过《开篇》，甚至不是作者？这些只是我的人设？”
天空有鸟飞过，方一然的目光追随着飞鸟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是啊。你们都是同一个人创造出来的，都在同一个维度。”
席卡敏锐道：“那么方医生你呢？你是……创造我们的作者？”
飞鸟远去，肉眼再也无法追寻。方一然失落地看向下面的城市：“不，我不是。”
童谣忽然站起来，双眼狼一样盯着方一然：“方医生有什么证据说我的一切只是设定？席卡的所有人际关系都是我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我比他还清楚，哪些人对他是真心，哪些人对他是假意。”
方一然无所谓地看着童谣：“现在没证据。”
童谣愤怒到脸都红了：“你！“
反倒是席卡很冷静：“所以方医生是什么人呢？和我们一个世界？还是说方医生才是那个穿书的人？方医生刚刚说‘现在没证据’，是指以后有证据？”
方一然看着山下：“我只是一段BUG。至于证据……很快就有人来接我了。”
席卡和童谣都没懂他什么意思。但是这不影响席卡想要搞清楚自己的问题——
“那我的记忆是怎么回事？除了正文和废稿，为什么还有那么多记忆？”
方一然轻声笑了笑：“因为有很多你的同人文。”
饶是冷静如席卡也迷茫了一瞬：“同人……文？”
这一点上，倒是童谣接受得很快：“这样就说得通了。我就说我的主角性取向不可能有问题。”
方一然忽然问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现在几点了？”
席卡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二十八分。”
方一然：“还有两分钟，你们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席卡：“什么意思？”
方一然只道：“BUG也是有人修复的。”
童谣和席卡面面相觑，没人明白方一然说的什么意思。
方一然也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意思。
“在这里！”
“在那儿！”
“方一然，该回医院了。”
……
忽然之间小庙的后面出来了很多人，穿着打扮都是简便利索的，只是看着方一然的神情很奇怪，小心谨慎中透着一丝戒备。方一然仅仅是回头一笑，有些人便如临大敌。
方一然站起身，走向那群人，背对着童谣和席卡摆了摆手：“修复后没机会再见了。”
席卡眼尖地看到方一然摆手时露出的白蓝相间的袖口，又注意到其中一个医生的面孔。他怔怔地看着那群人和他们点点头，迅速离开小庙。
童谣一头雾水，指着方一然离开的方向问席卡：“他……什么意思？”
席卡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方医生……如果我没看错，他和那群人回三医院了。”
童谣不解：“他是医生，回医院……”说到一半，他睁大双眼，“你是说方医生他是病人？”
席卡摇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方医生说他是一段BUG，所以才知道这么多。而BUG会被修复……我不知道这个修复是哪种意思。如果按照电脑程序上的BUG，可能不再有方医生，也可能现在的一切非正常记忆会隐匿……”
童谣抓抓脑袋：“所以我到底是不是作者？”
席卡看着方一然离开的方向：“如果……他真的是BUG……”
童谣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那种智商很高的作者，因此从来不写精妙的权谋文悬疑文，只会深耕无脑爽文。所以一旦有这种需要思考的东西，他就开始痛苦抓瞎。
如果要按照他的理解，那很简单，方一然被三医院的人带走，说明他是一个精神病人，既然都是精神病人了，他的话自然不足为信。
可是席卡的神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看得出来，席卡嘴上没说，心里却是完全信了方一然的话。
席卡走进正殿，找到写功德的纸笔，匆匆写下几排字后撕下来，揣在兜里。还没揣实，又拿出来，正准备放到佛像面前的贡品底下，却被庙内种菜回来的小师傅喊住了。
席卡干脆扫码，捐了一笔不小的功德，顺便把纸条放进功德箱，他和小师傅说：“如果小师傅记得，还请明天将纸条给我。明天……我会再来。”
小师傅不明所以，点头应了。
席卡和童谣回了小区，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
只最后分开的时候，席卡说：“今晚……尽量别睡。”
童谣无语：“先不说熬夜好不好的问题。如果真的是修复BUG，你就是熬三天三夜也没用。再说了，清除BUG后，你就不会再有记忆混乱的痛苦了，不好吗？”
席卡沉默，童谣说的话不无道理。
回到家里，想起自己为混乱记忆痛苦的那些日子，才陡然惊觉，那是真实的活着所带来的痛苦。
直面真实痛苦吗？痛苦。可是知道自己活在虚幻也没法感到幸福。
似乎……无知无觉才是最好的状态。
和多思多虑的席卡不同，童谣清楚的知道自己是智商低地，所以完全放弃了纠结。
他想得很清楚，就算知道了自己也是设定，日子不还是要照过？虽然心情多少有点差别，但是时间还是24小时，没差。
于是童谣到点儿该睡就睡，根本没想过熬夜。
……
一年后。
“怎么样？这地儿清净吧？”
童谣是偶然间得知这么个小庙的，因为远离市区，环境一般，来的人不多。正适合失恋的席卡重新振作——他可还指望着席卡成为商界大鳄，带着自己走上人生巅峰呢！
席卡望着正殿慈悲的佛像，久久不语。
童谣也没打扰一个伤心人的自处，绕到后面去参观小庙了。
不一会儿，一个拿着纸笔的小师傅过来正殿，看到有人在，常规性的打了个招呼。
等席卡转过身来，小师傅突然喊了他一声：“你的信。”
席卡疑惑地看着小师傅：“信？”
小师傅挠挠头：“是啊！你那信还怪嘞！我那天早上起来开功德箱的时候，把你写的信也拿出来了。可是那信上的字居然在消失。幸好内容少，我瞧见了剩下的一部分，当场默写下来。呐，这个是我默写的，内容不全。”
席卡有些怔愣，没有第一时间伸手去接。
小师傅塞到他手上：“虽然没保管好，但是我尽力了哦。你不能怪我。我还要去择菜，不和你说了。”
席卡翻开手上的信，只见上面的残句写着——
……然是BUG，记忆混乱是正文废稿和同人文。
……作者，但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修复，BUG可能消失，一切回归起点。
最后是落款：席；23.10.05
席卡看完这封信，迷茫地抬头看着殿内佛像：“BUG？”
……
*
“《BUG》全员杀青！”
“结束啦！！！”
“恭喜恭喜！”
“各位都辛苦了！”
“感谢每一位为《BUG》付出的工作人员！不管是台前还是幕后！感谢大家的辛苦付出！”
“很多同事的工作安排都挺紧的，这么多个月也辛苦了。所以剧组收工后，大家可以直接早点回家！没吃的晚饭，直接发成红包，大家想吃什么自己买。”
“别的不说了，祝所有人的事业，蒸蒸日上！！！”
……
向北南也跟着大家放肆地吼了几嗓子，贼拉开心。
看到郭宇往这边走，还小跑两步打招呼：“郭老师收工后要一起去吃个饭不？”
郭宇笑着摇摇头：“心意领了。我就不和年轻人混了。我要认真养生。”
向北南：“以后郭老师有兴趣了可以跟着年轻人一起朋克养生。”
郭宇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身体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朋克养生就算了。你们要玩儿的话好好玩儿。拍了几个月是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向北南点点头。
看着郭宇朝赵海走去，向北南转身帮着工作人员一起收东西搬东西。
等赵海也过来了，他上前两步，攀着赵海的肩膀：“大海，怎么样？晚上撸串儿？”
赵海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地道：“改天吧。等我缓过来再约。”
向北南：“啧啧！看来记忆错乱的后遗症挺严重的。”
赵海笑骂一声：“滚。”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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