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链》行路长

310、形式公平

　　晓雾按照自己的作息，一大早又回到办公室打扫起了卫生，并且抽空稍微码整齐了一下散乱的档案材料。但是因为当初运过来的资料实在太多，无论怎么收拾也没办法保证完全的整洁，于是晓雾很快也就放弃了收拾材料的念头，自己拿了几份材料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临近上班时间，邵琳就打着呵欠和谭娅一同出现在了门边。当看见晓雾已经收拾好了一切正坐着看案卷时，邵琳冲她竖了竖大拇指，顺便嘀咕了一句“真是个积极的年轻人”。
　　浔茵突然给了大家半天假，让大家在家休息了个够，突然“喜提”半天假期之后大家对上班的戾气也显得不是那么重了，见面后彼此会打招呼也稍微有了点唠家常的对话。虽然只有半天时间，但大家还是心满意足了，上班也稍微有了些动力，一坐下就开始挑选下一个合适的案件。
　　然而到了上班时间，大家却发现浔茵和于果还没到。虽然感觉奇怪，但想来上班时间难免会遇到塞车什么的情况，大家便姑且再等了等。
　　将近半个钟过去，浔茵和于果才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了门口，原本浔茵一坐下就想开始开会的议程，但是或许是赶得太急了，一下子岔气差点没顺过来，于果见状赶忙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
　　“所以你们不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吗？”辉庭撑着脸，看着浔茵那略显狼狈的模样，好奇发问。
　　“睡过头了。”于果有些尴尬地推了推眼镜，不太敢直视其他人的双眼。事实上两人确实睡过头了，但不是因为懒，而是因为累。
　　“我就叫你不要给我乱来嘛，搞得都起不来床。”浔茵低声向于果抱怨了起来：“我今天浑身更疼了。”
　　于果干咳了一声“战术清嗓”，也低声回应了浔茵：“你以为我没事吗？比起那天你对我做的，我已经很客气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浔茵好不容易理顺了气，迎着大家的目光直接跳过了话题：“好了，咱开始选案子吧，都把选的案子给我，让我看看你们都选了些什么。”
　　浔茵刚说完于果手机就接到了电话，她和浔茵对视了一下后就离开了办公室。浔茵趁于果离开的空档大概也看了一下大家提议的案件，除了假/币案外，邱山选了一个非集的案子，华苑推了一个逃税的案子，辉庭选了一个传销的案子。
　　好好好，好一个五花八门百花齐放。
　　拿着手上的材料，浔茵有些想笑，甚至想着说如果没办法说服其他的人的话就几条线索一起盘，毕竟可能盘着盘着可能就会发现线索是其他地方的，也就省了一些工作。
　　过了一会儿，于果提着两袋咖啡回到了办公室：“我们的钟组长为各位提供了牛马必备饮品，大家各取所需吧。”
　　“嚯，这么破费的吗？”邵琳是真的困也确实习惯每次上班都喝咖啡，而且她刚好也一眼看见了自己想喝的那杯，于是当即不客气地伸手就拿了一杯。
　　辉庭和华苑表示自己不喝咖啡，浔茵闻言嘿嘿一笑：“反正总有合你们口味的。”
　　“你是记住了每个人的喜好？”谭娅翻看了一下袋子里的饮料后发出了询问，对此浔茵只是耸耸肩不作回答，但是于果倒是笑得很意味深长，搞得邵琳有点莫名其妙：“啥情况？你别这么笑啊，我瘆得慌。”
　　“没什么，只是我知道浔茵是怎么记住大家的喜好的，想想觉得有些好笑。”
　　于果这句话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传到了谭娅耳朵里。只见谭娅当即就秒懂，停顿了几秒后默默嘀咕了一句“太冒昧了”就拿着咖啡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什么？她在说什么？什么冒昧？
　　其他人都在状况之外，当即面面相觑了起来。浔茵见势不妙，赶紧干咳一声，催促大家拿走自己想喝的饮料后聚在一起开会。
　　原本浔茵还想说难得开个晨会，说话稍微铺垫一下，但是她刚说了一句客套话就觉得自己很烦了。意识到自己不是能学领导说话的料，于是她还是直接进入了正题，开始进入挨个分析线索环节。
　　为了活跃气氛，浔茵把大家的线索排了序，抽签决定线索研判顺序。研判的流程是线索提供人说出选线索的思路，然后大家集中讨论线索推进的可行性以及紧迫性。
　　华苑作为第一个被抽中的幸运儿，在有点懵的情况下拿着她的资料走到白板前把逃税案的基本案情给大家捋了一遍。她之所以选这个案子，是因为案件涉案金额可观，而且其中涉及了虚开发票的情况，做起汇报来也比较有排面，最重要的是还可以联系税务部门做个行刑衔接。
　　好好好，好一个大局思维。
　　浔茵都差点要被说服了。她相信要不是自己是身在专案组，在局里的话她肯定也是最喜欢也最愿意去做这种事。一个案子只要可以延伸出去就是有本领，战果一扩大往上一报就是考核加分，考核加分就是年终奖加分，皆大欢喜。
　　但现在是在专案组，没有考核压力的情况下又为什么要去迎合领导的喜好？
　　这个问题把华苑短暂地问沉默了一下，她发现自己确实又以原来在单位的思维去考虑选案了，她甚至连创新和亮点都已经想好了怎么吹。尽管如此，她还是试图挽尊：“抛掉这些不说，案子其实也不差，涉及了外企，资金很可能有跨境，要素也不少……”
　　“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好，那为什么线索会送到我们这儿来呢？”
　　浔茵的这句询问，又把华苑问沉默了。这也是她觉得奇怪的点，奇怪是在于这么明显的一个案子，那个企业据说还零报税，但税务部门一点动静都没有。
　　见华苑沉默不语，浔茵把问题抛给了大家讨论：“大家都说说吧，这个案子有没有做的意义，要做的话怎么去切入？反正都是大家精挑细选出来的案子，就算没被选中，至少也排个序，过后有空就拿出来做一下。”
　　大家其实对于案子的看法和华苑差不多，案子不算难，但是感觉有点与专案组办案的方向不太相同，这种东西能出结果也能拿来吹，但是谁都能做，想来意义又似乎不那么大了。
　　“那想必大家心里有底了，我们进入下一个案子，是哪个幸运儿……好的，是我自己。”浔茵抽到了自己的案子，于是她抓着材料也走到了白板边，把华苑刚才写的内容擦掉后开始简述她选案子的理由。
　　由于于果，邵琳以及谭娅都知道选这个案子的原因，而晓雾和浔茵也是一伙的，因此浔茵只需要面向三个人作介绍，压力小的很。她也很随意，只选重点说，同样的，她也选了一些重点不说，说明的过程中她隐瞒了案子和复康有关的这个点。
　　眼下专案组里就两派，一派中正平和不敢惹麻烦，一派正气凛然偏要惹麻烦，办事思路不一样浔茵也只能尽力忽悠，这也是她隐瞒的出发点。
　　然而辉庭并不是吃素的，他感觉到浔茵的另有所图，于是开始翻看资料，并且申请了延长提问环节时间让他好好看资料。辉庭都这么说了，华苑和邱山也感觉可能有猫腻，提高了警惕的他们也开始翻看起了资料。
　　过了好几分钟后，谭娅觉得有些浪费时间，起身走到了浔茵身边低声和她聊了几句，了解她隐瞒部分情况的原因，浔茵也如实告诉了她。闻言谭娅沉默了几秒后还是建议她如实进行说明，不要躲避问题。
　　这……浔茵抬眼，视线刚好和辉庭对上，她发现了辉庭的欲言又止，隐约间她总觉得辉庭应该发现了案子间的联系，拖延时间是在给她机会让她自己说。
　　叹了口气，浔茵还是开了口：“我再说两句吧。选这个案子我也有我的小私心，这个案子可能关联复康，甚至会关联到别的什么案子。”
　　“别的什么案子是什么案子？”辉庭对于浔茵最后能选择“老实交代”感到欣慰，但是对于话里含糊不清的东西他还是下意识进行了追问。
　　“我不知道，但是我有感觉。”
　　“这是案子，关乎个人自由的事情，讲证据别讲直觉。”浔茵这虚无浩渺的回答一下子把华苑的职业习惯给整出来了，然而话刚说出口她就觉得说重了，慌忙找补：“不过倒也可以理解，毕竟你们是大胆猜测小心求证的工作思路。”
　　“你们现在是想要知道这个案子挂了什么其他案子吗？我倒是可以说一个。”晓雾见浔茵有些要吃瘪的样子，马上就站出来发言。她变戏法似的掏出了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资料：“原本我想等下会议结束再给钟钟看的，但是既然你们现在问了，那我可就得拿出来了。”
　　由于准备时间紧张，材料晓雾只多复印了一份，给了浔茵后其他人就没得看了，但是她把自己手头的那份给了大家传阅。
　　“假/币常见，假金条假玉器见过吗？”晓雾停顿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继续说道：“没想到吧，我们市里没有玉石金矿，却有个产业链搞这个，而且还不少。这算不算关联案件？”
　　晓雾给大家传阅的是一份群众举报的线索，说在当地的玉器市场买到了假金条，这样的举报不在少数，但是每次民警前往玉器市场都没发现有摊位销售金条。值得关注的是，玉器市场的地址和据说的□□工坊只有一街之隔。
　　要说有联系吧，又不是很明显；要说没联系吧，还真不好说。
　　只见每个看过材料的人都一脸的一言难尽，晓雾觉得有些受挫：“怎么回事……没有不对劲吗？”
　　“你这个怎么说呢……”浔茵觉得晓雾也算在帮她说话，她没道理打击她，于是又再仔细翻了翻材料。这时她眼角余光瞥到材料还没到于果手里，于是她把手里的那份递给了于果，迎着于果略显疑惑的目光笑道：“你看看。”
　　好你个钟浔茵。
　　于果又好气又好笑地冲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伸手拿过了资料。虽然这不是浔茵第一次坑她，但是她每次都还是会觉得离谱。
　　翻看材料的于果尽力地寻找着材料里可以关联的地方，说实话，晓雾这个联系是有些牵强了，除非后续排查，不然一般人还真不会把假/币和假黄金玉石联系在一起。
　　虽然不抱希望，但于果还是走到电脑前打开交易表查看了一下线索相关的商铺交易流水，然而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她皱了皱眉，招手让浔茵过来看一眼：“这个陆立，是那个陆立吗？身份证号你看一下。”
　　“卧槽，等下，我看看……还真是！”浔茵一下子脑子里就调出了记着的陆立的身份证号，和交易表里的确实一模一样。
　　这不就有关联了吗？
　　浔茵和于果对视了一下，露出了会心的笑。这个关联可不止和假/币案了，连到失踪金条案都可以，简直通天。
　　“不过吧，这个案子如果扯这么远，那会不会你们谢支已经早就摸排到那边去，已经经营上了？”邱山觉得这种事情确实要慎之又慎，别等下花费心思去做，搞了半天还要给别人。
　　“这个问题不大，如果要做的话我也会去了解有没有人在做。”浔茵挠挠头，转向晓雾不动声色地冲她竖起了拇指。
　　见状其他人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询问，案件之间有关联搞成一个专案的话也是一个很大的战果，除了可能得罪领导之外也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坏处。
　　于是又进入了下一个案件的抽签，然而还未等浔茵宣布下一个幸运儿，邱山却突然举手放弃了他的案子。他的说法是原本选择了非集的案子是因为社会影响面大，但是现在似乎也不是出风头的时候，这么高调的做案子会让他们更加暴露在公众的视野中，他怕自己会回不去。
　　回不去？
　　浔茵挑眉，她是没想到邱山把不愿意在这儿工作说的这么出面，而且这种事说出来大家都很尴尬，一时间也没人接话。
　　最后还是于果先开了口：“你没有认同感不是问题，但是做案子是职业操守，就算回不去也得做不是吗？”
　　“是这个理，你说的都对。”
　　“那你这个案子还放弃吗？”晓雾把话题绕了回来。
　　“放弃，下一个吧。”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下一个就下一个吧，大佬？”浔茵对邱山已经无语了，她转头cue了辉庭。然而辉庭耸耸肩，很悠闲地回应道：“我选这个案子没什么好说的，社会关注热门，还能出差……”
　　辉庭话音未落，浔茵就噎了他一句：“但报销苛刻哦，财政没钱了，叫我们自己先垫着，你确定？”
　　一番灵魂拷问把辉庭问沉默了。原本还想靠出差补贴攒点奶粉钱的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单位属实不是他薅羊毛的地方。
　　“这样一来结果不是就很明显了吗？也只剩浔茵你们这个案子能做啊，毕竟你们人也多，投起票来我们根本打不过。”华苑双手一摊，她其实对自己选的案子也没那么多执着，只是秉持着自己选了多少也要争取一下的原则在推罢了。
　　“既然如此那就开干吧。”浔茵一拍双手，反正她也知道这个会议的结果，事实上也不会有什么绝对的公平，但是形式上的公平还是得做一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