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链》行路长

193、略有阻碍的笔录

　　秉持着说到就要尽量做到的原则，于果和邵琳还真就见上了那个在法医门诊闹事的人。两人事先已经看过了对方的个人资料，那人名叫江点兵，一年前服完刑刚出来。
　　令两人惊讶的是让江点兵蹲大牢的案由居然是重大飞行事故罪，在她们看来，判这个罪多少要有对应的空难事故。但是据她们所知，近年来也没什么空难事件在本市发生。别说本市了，放眼全国都基没有。
　　那这个罪到底怎么判下来的？
　　带着这个疑惑，两人见到了江点兵。比起那天有些疯狂的模样，今天的他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江点兵的年纪实际上并不大，也就四十岁左右，而且身体方面也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同时于果也注意到他资料里的简历，写的还是某知名大学研究生。
　　“叫我过来就是为了看小丑吗？”见于果和邵琳好一阵都不出声，江点兵倒是坐不住了。当他抬起头看着两人时，两人都在他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怨恨。
　　“我们是来调查你法医门诊闹事这个案子的，你……”邵琳话音未落，江点兵就打断了她的话：“有什么好调查的？我是故意的，没有被胁迫，当场行凶被抓，没什么好查的。”
　　“那原因呢？突然反社会？”于果由于时间比较紧，没来得及细看江点兵之前罪名的相关案卷，但是她注意到那个案子也是经历了一审二审和再审的，这也就说明了江点兵对于判决结果其实并不服：“你是想报复吗？”
　　报复？江点兵冷笑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于果和邵琳对视了一下，随即邵琳便会意拿出笔记本电脑连上了一旁的打印机，按下了录音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于果见状便按照正常的笔录流程询问并确认江点兵的身份。然而刚问了一两个问题，江点兵就不耐烦了起来，带着手铐的双手猛的一锤，恶狠狠地问道：“我都认罪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应该是我们问你想怎么样吧？什么仇什么怨让你敢跑警局动手，而且还差点对小孩子下手？”于果依旧不疾不徐，但是神情也有了一丝烦躁，她着实很讨厌别人在被问问题时不停地大喊大叫。
　　“你们什么时候还要这么惺惺作态了？过程重要吗？一切不都是结果导向吗？”说罢江点兵又是一声冷笑，摆弄着手铐，反问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们肯定被要求要尽快做完我这个案子，并且要从重处罚了吧？”
　　“我没猜错的话，你觉得你在之前那个案子里遭遇不公了吧？”邵琳突然有点灵光乍现的感觉，一下子就把怼人的话丢了出去，把江点兵气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突然就是一个拍案而起：“我觉得？什么他妈的叫我觉得？事实还需要我觉得吗？啊？！”
　　“坐下。”于果厉声警告了江点兵一句：“注意你的态度。”
　　“你凭什么命令我？”
　　“我叫你坐下！”于果见对方并没把她的话当话，当即她的音量就变大了：“做对了什么事还敢在这里大呼小叫！”
　　“这就是公权力机关是吧？欺负平头百姓，还振振有词。”
　　“你公然持械攻击他人，破坏公共财物，挟持小孩做人质，我们依法抓的你，哪一点算是在欺负你？是不是得在你拿刀的时候把脖子伸出来让你砍一刀才行？”于果冷冷地盯着栏杆对面的江点兵。这段话虽然音量比起刚才小了许多，但却因为句句都在陈述着事实，噎得江点兵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最后颓然坐回了椅子上。
　　见镇住了江点兵，于果轻叹了口气，冲邵琳摆摆手示意她停止记录。
　　等邵琳合上笔记本电脑并且暂停了录音后，于果掏出了烟盒拿出一根烟递给了江点兵。
　　看见于果掏烟，江点兵脸上明显出现了惊讶的神情，随即还是伸手接过烟，让于果帮他点燃。随即于果自己也拿出了一根烟，转头对邵琳说道：“你要是受不了烟味的话可以先出去透透气。”
　　闻言邵琳皱了皱眉，凑到于果耳边小声说道：“别抽了你，身体本身就没那么快恢复，抽了更不好。”
　　说罢，邵琳就要伸手拿走于果的烟，然而于果却躲开了她的手：“我有分寸。”
　　“那我可要告诉钟浔茵了。”
　　“告诉她又怎么的？”
　　“我真的会告诉她哦。”
　　啧……于果眯着眼盯着邵琳看了半晌，弱弱地提了一句：“我给人家散烟自己却不抽，这不符合礼仪。”
　　“我不认可这种礼仪。”
　　行吧。
　　于果把烟放回了烟盒，转向江点兵，双手一摊：“不好意思，身体不舒服，没办法陪你抽，等下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多给你一根。”
　　江点兵默默抽着烟，透过烟雾盯着于果，没有回应她。尽管如此，于果却没恼火，在她看来至少对方情绪是稳定了，她也就更方便问问题。但是在此之前，她必须让对方更加接受她的问话，于是她开始试探着说道：“案件这种事，整个流程都有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如果真的有错，我们还能帮你提抗诉……”
　　“别安慰我了。”江点兵打断了于果的话，但是也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激动情绪：“一个不到三年的判决，不会有人再想这么兴师动众的了。”
　　“还是得对司法公正有信心。”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所以你不相信迟来的正义吗？”
　　“这不是迟不迟到的问题。公平正义不是绝对的，司法的资源不会无条件为所有人倾斜。一个刑事案件，如果只判他几个月拘役，还带着一年左右缓刑，就算那个人是无辜的，也不会有人愿意反复去帮那个人琢磨里边是否有猫腻。甚至还会有人劝你不要搞事，别不识好歹。”
　　说到这里，江点兵自嘲般地笑了一声，抽完了最后一口烟，把烟熄灭在了椅子上，随即抬手拒绝了于果递过来的第二根烟，继续说道：“尽管刑期很短，很快人也能恢复自由身，但是一切却也都不一样了。带着案底的人到哪里都没有人想要，原本的一身技术知识也无处施展，妻离子散也是必然结局。”
　　于果哑然，不得不承认的是江点兵说得确有道理，从资源调配角度来说的确不会建议用过多的资源投入到社会影响很小的案件。虽然重大飞行事故罪听起来很严重，但是这个罪名的量刑却没有想象中的严重，造成严重后果的只会被处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然而从人权以及维护公平正义的角度来说，就算是一个判处了管制或者拘役的案件，被发现错了就必须得纠正，这是对被告人负责，也是对现行的法律体系负责，维护的就是法律的公信力。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像一个很纯的愣头青。”江点兵经过和于果的一番交谈也冷静了下来，甚至向邵琳道了歉，随即又向于果表示自己愿意配合她做笔录：“重新做一遍笔录吧，你的确有点不一样，我相信你可以秉公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