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奔赴》再不更文要吃土了

11、十一

　　深夜，沉睡中的闻星阅似乎听到了一阵强烈的敲门声，他骂骂咧咧的拖着沉重的身体去开，外面的光刚透进来一条线，他便想立刻发飙骂人，却在看到门口的人时顿时止住了。
　　门外是队伍里那个叫佳佳的小孩，还举着一只小胳膊敲着已经打开了的门，哭的稀里哗啦，鼻涕都滴到嘴巴里，另外一只手再不停地擦着眼泪。
　　闻星阅瞬间便清醒了，马上蹲下身给孩子擦了擦眼泪，然后把佳佳抱进怀里，拍着后背焦急地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跟哥哥说？”
　　佳佳哭着指了指自己的房门：“妈妈，妈妈肚子疼，吐了……电话打给酒店的阿姨，没，没有人接——”
　　闻星阅立刻抱起他跑到隔壁，还没进到房间，他便闻到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进到房间里便更加浓烈了，闻星阅突然感觉从自己的胃里翻出一股酸水，他急忙忍住，进到了厕所里。
　　只见那个青年妇人正趴在厕所马桶上，头耷拉着，时不时尖锐的咳嗽几声，可眼睛一直是闭着的，眉头紧锁，十分痛苦的表情。
　　他大概能判断出这是急性肠胃炎，可能是今天的羊肉吃多了，一时间消化系统没办法适应。
　　这里的旅游业并不发达，这个时间又是淡季，电话打不通想必是工作人员开了小差擅自离职。
　　虽然闻星阅带了胃药，但他不是医生，这病又不像感冒那样常见，他也不敢病急乱投医。
　　他恍然记起导游给的地图上标有一家社区医院，他看着女人痛苦的表情，抱着佳佳跑回卧室，安慰了他几句，匆匆的套上外衣，在行李箱里到处翻找那个地图。
　　期间的动静把徐述言吵醒了，他坐起身看见闻星阅穿着外衣焦急的翻找着什么，佳佳坐在他的床上，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时他的酒已经醒了不少，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情发生，甚至不曾发问就开始穿衣服。
　　闻星阅看到他醒来，急忙问道：“导游给的地图在哪你记不记得？”
　　徐述言从抽屉里翻出地图给他，抱起佳佳，问道：“出什么事了？”
　　闻星阅看着地图头也不抬：“佳佳妈可能吃坏肚子了，现在吐的厉害，我在找医院——”
　　拿着地图，闻星阅奔向隔壁，却见佳佳妈咳嗽的越发厉害，连手脚都开始痉挛了起来。
　　一股绝望的情绪弥漫了闻星阅心头，他仿佛看到了多年前他的母亲绝望着倒在地上的模样。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面，只剩下了——救她！救她！救她！
　　他不管不顾的把女人从地上抱起，然后发了狂似的往外奔。
　　徐述言甚至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只能抱着佳佳跟在他身后，趁空余掏出手机叫了出租车。
　　等到闻星阅疯一般奔出酒店大门，在寒冬零下的大街上狂奔，徐述言终于追上了他把他拦了下来。
　　“够了学长！你这样不行！你们都会冻坏的！我叫了车，我们等等好不好？”
　　他一只手抱着还啜泣着的佳佳，另外一只手揽住了闻星阅。
　　他大概可以猜到闻星阅为什么会这么疯狂，一定和他那个逝去的母亲有关。但在马路上狂奔两里地去医院这种不经过大脑思考的决定，就算再深的执念，徐述言也必须阻拦。
　　北方夜晚寒冷的风终于让闻星阅清醒了几分，他看见徐述言皱着眉，坚定而温柔的眉眼。
　　他一声不吭的停下脚步站在徐述言身边，看着嘴唇有些发青，但还是强忍着不吐到闻星阅身上的青年女人，托着她身体的手臂似乎又紧了几分。
　　医院里只有几个还在值夜班的护士，闻星阅挂了急诊号，将女人抱上床，推到了急诊室。
　　医生让他们在急诊室外的走廊等候。
　　佳佳还在哭，闻星阅抱着他，轻轻抚着他的头顶。
　　看到急诊室的门关上的时候，闻星阅还有一种恍然的错位感。
　　当年电梯的自动门，也是像这样，缓缓地关住的。他没看到他的母亲。
　　……
　　急性胃炎虽然疼但也不是大病，医生简单地进行了一个检查，准备让女人输液。
　　女人意识尚未清醒，闻星阅打算替她先垫了医药费，还没走到收费台，徐述言已经拿好收据回来了。
　　“发什么呆，去看一下佳佳，孩子一个人在病房里。”
　　徐述言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把收据揣到口袋里，看着呆愣的闻星阅，拉起他的手，把他拉到女人的病房。
　　女人已经醒了，看着他们到来，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谢谢你们。”
　　闻星阅摇摇头：“胃不好的话，下回难消化的东西可要少吃。”
　　女人叫亚晴，是个单亲妈妈，才三十岁不到。
　　亚晴感激的点点头。
　　佳佳难过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坐在床边一言不发。
　　亚晴虚弱的伸出手臂摸了摸佳佳的头，怜惜道：“宝贝，跟妈妈受苦了。”
　　闻星阅在一旁看着，眼睛却莫名的酸涩了起来，他抬了抬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冷冰冰的长椅，闻星阅坐了上去，看着白净的瓷砖发呆。
　　不一会儿，身旁坐下一个人。
　　他不用抬头便知道是徐述言。
　　“亚晴姐说她没大事了，让我们回去。”
　　闻星阅带着外套的帽子，埋着头，闷闷的“嗯”了一声。
　　因为帽子遮挡，徐述言看不到他的表情，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对劲，最终，那一声小小的吸鼻子的声音，终是让徐述言猜到了闻星阅的心情。
　　他把手搭在闻星阅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
　　闻星阅忽然抹了一把脸，侧头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
　　“真抱歉，本来是叫你来玩的，没想到第一天就害得你晚上睡不好觉。”
　　徐述言看着他红红的眼眶，眼睛里面还有微妙的水晶状液体，他不戳破，只是淡淡的说：“换做是谁都会这样做。”我也一样。
　　闻星阅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吸了吸鼻子，淡淡的笑了。
　　他看着走廊尽头的急救室，眨了眨眼。
　　“朋友们都说我佛系，不记事儿，不记仇，没遗憾。”
　　“其实有。”
　　“看到亚晴姐的样子，我就想起我妈。”
　　“我也想过，要是我妈进了急救室，被推出来，也会醒来，然后摸一摸我的头，跟我说没事。”
　　“我等了好多天，我在ICU外面看着她，我就想着她什么时候张开眼，哪怕只对我眨一眨，冲我笑一下，跟我告个别。”
　　“就算只有这样，我都不会那么遗憾。”
　　……
　　徐述言是个嘴笨的，说话只讨人嫌，却不懂得怎么安慰，怎么讨人喜欢。
　　他曾经从没在意过这件事情，直到现在看到闻星阅在他面前笑的淡然却悲伤，他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才恼怒自己为什么不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心。
　　好在闻星阅自我调节能力极好，对徐述言说这些，也是因为触景生情，又莫名的对徐述言感到亲近，一时间没忍住罢了。
　　徐述言搂着他的肩膀紧了几分，却一言不发，闻星阅笑了笑，干脆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谢。”
　　“不客气。”
　　徐述言尽量把肌肉放松，好让他靠的舒服一些。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想对这个人好，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对自己好过，也或许是可怜他的过去，亦或许是别的心思，他不清楚。
　　唯一知道的是，现在在这个冰天雪地的夜晚，两层楼的小医院里，走廊的灯不是很亮，他希望自己身边的这个人开心一些，不管用什么方式。
　　虽然亚晴让他们走，但是毕竟佳佳还小，亚晴还在输液，他们没办法就此放任离去。
　　但是放荡了一晚的闻星阅实在是困了，况且他本身嗜睡，身后有一个人形靠枕，舒服极了。他便渐渐感到眼皮酸软，最终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
　　第二天亚晴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但照顾自己和佳佳已经没有问题了，医生又开了几服药，大家便出了院。
　　亚晴自然是没办法再参与游玩，她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她拉着佳佳对二人表示感谢，说要请他们吃饭，被闻星阅委婉地拒绝了。
　　于是亚晴和佳佳便留在了酒店里，而他们两个也脱离了导游，自己在大草原上瞎转悠。
　　闻星阅罕见的没怎么说话，双手插兜站在草原上，看着远方成群的绵羊低头啃着牧草。
　　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闻星阅发现他枕着徐述言的胳膊一整晚，十分不好意思。徐述言把自己的胳膊拿下来，僵硬的动作能看出来有些酸痛，闻星阅想给他揉揉，但突然觉得那样的动作有些肉麻。
　　不知道是在什么氛围的带领下，在送亚晴回酒店和去景区的路上，两个人都默契的相互无言。
　　徐述言站在他的背后，闻星阅止不住的想回过身去看他的表情，他的模样。不知为什么，闻星阅现在一想到徐述言，就会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他忽然退后一步，和徐述言齐平，问道。
　　“你……之后还要跟我一起吗？”
　　徐述言不解的看了他一眼。
　　闻星阅补充道：“一起去别的地方，或者是爬山或者看海……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有别的事情可以先走。”
　　他不太清楚徐述言为什么会跟他这样一个疯子一样的人一起流浪，他也不确定徐述言会不会适应与喜欢跟他待在一起，他也担心因为是学长的身份，徐述言不太好意思要求离去，所以在他的认知里，他想给徐述言一个相对自由的选择。
　　如果徐述言下了这个台阶，闻星阅不过就是又回到一个人的生活而已，也没有什么不同。
　　虽然他的心里还是期盼有一个人可以和他一起流浪，比如说现在身边这个人，实在来之不易，所以他珍惜，甚至有些珍惜过头。
　　徐述言忽然笑了一声，同时眸中带着微毫的笑意，垂着眼看他。
　　“那个时候说你要和我一起回学校，难道要反悔吗？”
　　闻星阅被问得哑口无言，翻了个白眼回复道：“我自然说话算话。”
　　“我也说话算话啊。”
　　闻星阅盯着他，眉眼中带着怼不回话语的微微佯怒，但是眼神里却带着微微无奈的笑意，几秒之后，飞快的转了头。
　　手机忽然响起消息提示音，闻星阅打开看，却发现是上次那个加了她微信的旅行团女孩发过来的消息。
　　“小哥哥你们今天为什么没来啊？”
　　闻星阅简约的解释一下，女生表示了解，然后道：“你们现在在的地方离景区也不远，一会儿一起座大巴车回去吧？”
　　打车还要花钱，有旅游公司的大巴，他们何乐而不为？
　　……
　　上车之后，几个女生坐在最后排，热情的和他们打着招呼，并且邀请他们坐到离她们很近的位置。
　　闻星阅也笑着对她们摆了摆手，徐述言也罕见的冲她们轻轻地笑了笑。
　　闻星阅坐在了外面，让徐述言靠着窗，两个人便自顾自的看起了手机。
　　几个女生在后排小声的交流，不时传过来清脆的笑声，闻星阅看着窗外一帧一帧略过的风景，再看看旁边这个风姿绰约的青年，心里涌出莫大的满足。
　　忽然手臂被拍了一下，身后有个女孩子把头探过来，越过闻星阅看了看徐述言。
　　“里面的那个小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闻星阅看着那个面容姣好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奇怪的难过的感觉。
　　他看到徐述言正在认真的打游戏，又想起上次在酒吧徐述言拒绝女生的言语，心里便感叹这女生问的实在不是个好时机，他碰了碰徐述言，轻轻暗示他回答一下。
　　徐述言打游戏的手停下来，看了看那个陌生的女生。
　　徐述言从小到大的家教严格，他那天是喝了酒，不然绝对不会那样和女生说话，即使是韩晓曦那样让他厌烦的，他也从未说过重话，只是尽量躲避与她碰面。
　　这个女生和他并不熟，自然不清楚他的生活，所以他决定用最简洁的方式让这个女生死心。
　　“有对象。”
　　听到这话，闻星阅的瞳孔猛地一缩，转过头去看徐述言。
　　徐述言什么时候有女朋友的？
　　他发现徐述言还在安稳的打游戏，注意到闻星阅的视线，偏头瞥了他一眼。
　　看着那个别有深意的眼神，闻星阅瞬间懂得，于是忍着笑转过头，冲着女生无害的微微笑。
　　女生俏皮的嘟嘟嘴：“我才不信呢，你要是有女朋友，还会跟兄弟一起出来旅游？小哥哥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就直说嘛，干嘛拿这个理由搪塞我啊！”
　　眼见徐述言着拙劣的谎言这么轻易地就被戳穿，闻星阅咬着下唇忍笑，却并不帮他圆谎，想看看徐述言会怎么圆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