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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尾金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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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员摆上来的菜都是余今爱吃的。
不放紫苏香菜的清蒸鲈鱼、白灼虾、蘑菇豆腐汤、麻辣口的内脏火锅。
余今的眼睛不可避免地亮了亮。
同时他也有些迟疑,荣先生…该不会是按照他的喜好点的菜吧?
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表现出挑食过,哪怕有时送来的饭菜有他不喜欢吃的菜,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最多就是少吃一点而已。
医院的人应该不知道他的喜好。
“不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
荣荀把余今面前的饭碗拿起来给侧身过去给余今装饭。
他刻意让服务员将保温桶放在了自己手边,不在转盘上,也在余今够不着的另一边,这样就可以帮余今装饭。
他垂下眼,细致地用饭勺将米饭压成一个半圆在碗里,然后推给了余今,温声道:“所以我按照我的喜好点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再加几个菜。”
余今说了声谢,露出了个笑:“没,我很喜欢。”
这是实话。
余今不爱吃在陆地上走的肉,也不喜欢叶子菜,就连米都要挑。
他望着自己碗里的珍珠米,心说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荣先生和他的口味好像很合拍。
也许,他们真的能做朋友。
余今有点压不住自己的嘴角。
除了医生,他还没有过朋友。
而且根据规定,医生是不能和自己的病患发展医患以外的关系,所以……医生也不算是他的朋友。
余今想了想:“荣先生。”
他还是准备问他:“那我需要怎么做?”
似乎是被他这个问题逗乐,荣荀极轻地笑了声,他原本有些过于沙哑的嗓音好似裹着暖烟拂过:“虽然我也没有交过朋友,但大概…没有朋友会规定朋友应该要怎么做吧?”
好像确实。
余今觉得自己闹了个窘迫,又听荣荀柔柔道:“你不用多想,顺其自然就好了。”
余今点点头,又想荣先生人真的挺随和的。
所以他迟疑了一下,还是问:“荣先生,我…以前见过你吗?”
正在给他下牛肚的荣荀停了停。
为了不让余今察觉到自己的异样,他顺势放下了公筷,先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将火锅转到了余今跟前:“之前煮的那滚可以吃了。”
余今没想到他是给自己烫,连忙又说了谢:“我自己来就好了。”
荣荀没有答这话,只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迅速地调整好了自己的语气神态:“没关系,我做这些比较熟手。”
他顿了顿,又笑:“应该没有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余今捞起牛肚,悄悄瞥了眼荣荀左手中指指骨上的那枚朱砂痣。
要说为什么,不过就是因为在医院时他看见他的背影时,有似曾相识的恍惚。
可他从来就没有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余今想也许是因为他预料到了从今天开始往后会和荣荀开始故事?
“没,我就是问问。”
荣荀轻轻回了句这样啊,包厢内就又安静了下来。
余今专心干饭,倒没觉得局促,也没察觉到什么,更没把自己刚问出来的问题放在心上,可端起茶杯的荣荀心思却开始百转。
他无意识地用舌尖扫了一下自己的后牙槽,用一杯苦茶将心里横生的戾气压下。
他在想他刚刚是在哪露了破绽。
是太过热情?
还是那套说辞太过牵强?
啧。
他本来应该更慢一点的,就是因为那几个不长眼的东西打乱了他的计划。
让人把他们抬走送回家治伤还是太便宜他们了。
荣荀敛眸,他就该留着他们,慢慢消磨这令人烦躁的时光。
.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
主要是余今一心干饭,加上确认了和荣荀是第一次见面后,他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而专心吃饭的余今没有注意到,荣荀的目光始终侧落在他身上。
看他吃饭时不经意地咬住筷子,银制的筷子和余今洁白的牙齿碰撞时会发出些许细微的声音。
看他抿着碗口喝汤,浅色的薄唇被热汤烫得有点泛红……
余今的手很漂亮。
细长却不纤弱,骨节分明而又有力。
他的手指搭在绘着彩釉的碗上,碗口的一点艳红更是将他呈现一点淡粉的指甲盖衬托出来,也让他的指尖看着更白。
像是一件打磨得极好的玉器,让人不禁心生些许不该有的旖旎心思。
他的小金鱼从头发丝再到脚尖都是完美的。
只要望着余今,荣荀心里翻涌的阴云就能散开转晴,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满了尖刺的荆棘缠绕在他的脖子,让他呼吸迟滞。
尤其在看到余今被烫到吐出一截深粉色的舌尖呼出一口热气时,那根荆棘就好似死死地扎进了他的血管里,叫荣荀的嗓子里弥漫着不存在的血腥气。
荣荀恍若未觉自己的紧绷,只抬手给余今倒了杯已经有些凉的苦茶:“慢点喝。”
他嗓音带着点喑哑,却不愿挪开目光,甘愿被那根荆棘扎死。
只是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别烫到了。”
余今说了声谢,端起茶杯喝了口,被烫到有点疼的舌尖这才在苦涩的浓茶里缓过来。
他又喝了口,免得苦到极致后茶叶水在他嘴里泛酸:“荣先生,你真的好会照顾人。”
余今望着浓色的茶水里自己的一点模糊倒影,没忍住说:“你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小米椒要是要找对象,该找荣荀这样的,而不是像他这样的。
甜言蜜语哪有实际行动顶用啊。
荣荀轻笑了声,有意道:“我还没谈过对象。”
余今瞪大了眼睛,明白了什么似的:“荣先生你是单身主义吗?”
荣荀说他大他7岁,也就代表他今年二十五。
这长相,这体贴的性格,居然没有谈过。
那就只能是荣荀自己没念头了。
“不是。”荣荀又给他添上茶水:“是我还在追他。”
他随意道:“我跟他表白了,但他没有给过我回应。”
这种话题,开了个头,就注定会聊下去。
而且也正好能够打破他们之间的过分沉寂。
余今顺势就问了句:“为什么啊?”
荣荀勾唇,没有半点伤心,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一样:“大概是因为太突然了,他还没有准备好。”
“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他。”
听到这话,余今终于偏头看向了荣荀。
他能够感觉到。
荣荀在说这话时,眼里的春水像被太阳烘烤过一样,暖意顺着涟漪荡漾开来,就连他嘴角的笑,也柔得像棉花那么软。
荣先生是真的很喜欢他那位心上人。
余今在心里感慨,同时也是送上了礼貌的祝福:“你能等到的。荣先生你人那么好,她肯定也喜欢你。”
但目光收回得太快的余今没有看见,荣荀的眼瞳里只印着他一个人:“嗯。”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
吃过饭后,余今被荣荀送回医院,两人就此分别。
离两点还有时间,余今没急着回诊室打卡上班,而是先去病房里拿了本本子。
本子半新不旧,前面几页已经翻过很多遍了,但后面的页数却新的像是刚拆封的本子。
余今不只是用便签提醒自己,他其实还有用本子做记录。
就是因为这记录是前年开始的,所以上头都没有人名。
他不知道院长叫什么名字,所以上头只写了院长爷爷四个字,至于他的几个“患者”,因为他们都不想那天在路上碰面时被他认出,所以余今也没有记过他们的大名,写的都是代号。
比如——
【小米椒:总是遇见渣男,父母过于强势。喜欢穿裙子。】
【院长爷爷:喜欢拖着调子喊我大名】
【手机里的医生:唯一的网友】
……
余今也没有写什么详细的东西,这些简短的语句,也还是会让他在第八天时无法把任何人和本子上的代号对上号。
但他还是想写。
他想最起码让自己知道他也遇见过很多人。
如果有一天,在第八天的时候,没有人来找他,没有人跟他说话,他可以翻开本子告诉自己,记忆里的故事,他不是一个人独自走完的。
虽然不记得了,但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而在本子里面,重复得最多的“代号”就是“医生”和“护士”。
因为他在医院里,见到最多的也就是这些人,他们都没有告诉他名字,余今也就只能重复这两个词。
而且他也只是写了这两个词,没有在背后做注明。
余今写下今天的日期,在日期后面跟了个服务员。
他本来想把荣荀写在服务员背后,再做个资助人的注明,但不知道为什么,笔尖停顿了一瞬。
他想起了在八楼看九楼时瞧见的那只掩在烟雾里的手,也想起了荣荀看他的神情。
……真温柔。
余今垂眼,瓷白的肤色在白炽灯下釉着冷光,同那双没什么感情的丹凤眼互相映衬,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好似夜空悬挂的那一轮皎皎明月。
清冷幽远。
余今一页页翻过本子,不紧不慢。
他不记得人,是属于记忆过往的人都会被橡皮擦擦掉一样,不存在他的记忆里,连同声音都会一同模糊处理。
但这并不代表他记不住话和事。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用这样的腔调和他说话。
不仅仅是慢声细语,还有太多的情绪。
尤其是荣荀那双眼睛。
余今一个大男人,不会研究什么桃花眼丹凤眼,也分不清这些,他只知道荣荀的眼睛很漂亮。
灵动到会说话。
从见第一面起,他就好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和他说。
但荣荀说他们没有见过。
余今怀疑是自己在那温柔乡里迷晕了脑袋产生了错觉。
所以后来他在尽可能地避免和荣荀对视。
……明明有喜欢的人了,还那样看他。
余今把本子翻到最后一页,在空白页一笔一画地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句话。
【荣荀:他犯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