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新童话》水蓝微

5、05

　　早晨的空气，清新中带着些微凉。高常林光着脚从被窝里钻出来，踮起脚尖几步跨到窗边。“唰”的一声拉开窗帘，夹着薄雾的空气迎面扑来。高常林夸张的对着窗外做了两次深呼吸。
　　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高常林原路跨了回去，在被子里一阵乱捞之后终于揪出了响个不停的手机，翻开一看，熟悉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
　　“老岳。”
　　“嘿嘿，老高。”电话那头传来的果然是岳敬的声音。“最近在做啥？”
　　高常林拖开被子缩了进去：“公司最近准备签一份合约，我这个闲人就陪着对方大老板身边的人到处玩玩。”
　　“很忙？”
　　“还好。”高常林打了个呵欠：“昨天晚上刚送把一群人送上了回去的飞机。”
　　“那就好那就好。”岳敬也不问高常林公司的事，赶紧道：“我们最近准备搬家，费明亮说想请朋友们吃个饭，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
　　“恭喜啊。”高常林笑道：“终于搬进爱的小窝了？”
　　岳敬在那头切了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老高，我跟你说个事。”
　　“嗯？”
　　“你还记得辜明吧？嘿嘿，就是你喜欢过的高中那班长。”岳敬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
　　高常林微怔：“我记得，怎么了？”
　　“我前几天出门的时候居然碰到了！原来他也来了这边，打拼了好几年了。他听说我跟你有联系，很激动，跟我要了你的电话。说不定他就这几天就会跟你联系。”岳敬嘿嘿的笑了两声：“你小子那时候暗恋人家，别以为我不知道。”
　　高常林皮笑肉不笑的道：“要说黑历史谁比谁少？当年你追那谁的时候，那叫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我手里还留着你当年写给人家的情书呢。你说，要是费明亮知道了的话……”
　　“别！”岳敬一声惨叫：“高哥，我错了，我错了行不？”
　　高常林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明晚什么时候？”
　　岳敬似乎这才想起正事：“哦。明晚七点，会宾楼。就是我们以前常去那体育馆附近。”
　　“嗯。那到时候见。”高常林应了一声，然后道别收线。
　　高楼上风很大，窗帘被吹得不住晃动，捏着还带有余温的手机，高常林窝在被子里发了好一会儿呆。

　　高常林的居家生活其实很简单。在家的时候，晨练，买菜，做饭，炒股，上网，看书，每个月会固定参加本地义工团体的活动。不在家的时候，除了为自己的公司打打杂，多半是在旅游的途中。因为生活无忧，他确实比别人多了些自由。但这些，都只是一个人的自由。
　　五年来，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
　　这也是为什么岳敬会时不时的来打扰他，致力于拖他出去找个伴的原因。岳敬是一个需要生活在爱情里的人，所以他完全没办法容易自己朋友的这种生活。哪怕是一夜情，都比一个人过要来得快乐。

　　“高先生早。”走出门的时候，保安向高常林行了一个礼，然后为他打开小门。
　　“谢谢。”高常林冲他点头微笑。
　　每次从这里去超市，都会经过附近那家打印店。高常林走过的时候还特意向里面瞧了一眼，只见那年轻人规规矩矩的坐在电脑面前不大熟练的对着顾客的文稿打字。
　　高常林轻轻笑了笑，倒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从自己家里离开之后，这年轻人就真的跑到附近这家打印店去请求工作，眼看都过了快一个月了，竟然也还待着。
　　其实，能够重新开始生活，是一件好事。

　　“高先生？”叶纯新从文稿里抬起头来伸懒腰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站着熟悉的人：“去买东西？”
　　“嗯。”高常林微笑着踏进店来，“怎么样？”
　　叶纯新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笑：“刚来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好多年没打过字，都不记得了，这种大的复机印从来没用过，卡纸的时候也不会修。不过，老板人很好，教了我很多。”
　　高常林点点头。这年轻人比起一个月以前，开朗了一些。其实人要是老是自己一个人反复去舔噬自己的伤口，很容易陷入一个圈子里走不出来。出来做做事，慢慢找到自己目标就好了。
　　“其实最应该感谢的是高先生。”叶纯新低下头：“如果不是碰到你，我不知道现在会怎么样。”
　　高常林笑道：“我其实是日行一善，不用客气。”他见又有顾客走进店里来，便道：“我不耽误你了，再见。”
　　“嗯。再见。”叶纯新点点头，连忙去接待新的顾客。
　　高常林跨出店来，想了想，暗自笑了笑。虽然说人总是会受伤，其实只要愿意，慢慢走出来也不是难事吧。他正这样想着，手机忽然响了。
　　从怀里揪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也没多想，高常林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开口道：“你……还好吗？”
　　高常林微怔，一时之间没有继续说话。
　　“常林，是我。辜明。”电话那头似乎并不在意这边的沉默，接着道：“这么多年，你好吗？”
　　他的声音一直没变。高常林分神想道。“嗯？”
　　“见个面，可以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接近恳求：“你现在在本市吗？”
　　“我在。”
　　“我在永宁路。”电话那头的声音道：“这边有一家叫‘悠夏’的茶厅，见个面，可以吗？”
　　高常林捏着手机，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好。等我。”

　　两个具有社交礼仪的成年人的见面，一开始总是充满了礼节性的问候。高常林带着淡淡的笑容，跟着辜明走进了茶厅。茶厅里都是用高高的沙发靠背隔出来的小小空间，私密性很好。两人随意选了一处角落坐下。
　　辜明的眼神一起落在高常林身上，情绪复杂。
　　高常林抽出菜单点过饮品，扬了扬手中的菜单道：“你不点？”
　　辜明道：“我跟你要同一样。”
　　高常林笑道：“你还是当年的习惯啊。”
　　辜明似乎被‘当年’这两个字刺了一下，有些急切的道：“你还记得当年？”
　　高常林一边招手叫来服务生，一边道：“我现在还算年轻，还没到会老年痴呆的地步。”
　　这时候服务生走了过来，辜明闭着嘴没说话。待到服务生离开两人的视线，辜明立刻问道：“你……不恨我？”
　　高常林微笑：“恨你什么？”
　　辜明滞了滞，然后轻叹了一口气：“常林。你不知道我后悔了多久。如果我知道一周之后伯父伯母就会出事，我绝对不会在那个时候选择跟你分手。”
　　高常林不作声。
　　“我一听说伯父伯母出事的消息就立刻来找你，但是你已经不见了。常林，那个时候我满世界的找你，可是谁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我一直在后悔，我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个时间离开你。如果那个时候我们还在一起，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一定会陪着你。我不该留你一个人去承受那些事情。”
　　“别这样说。”高常林无意识的弹着指甲：“这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你并不能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那个时候分手也没有错。”他看着服务生慢慢走近，微笑着从服务生手里接过杯子来，搅了搅，出声道：“不要觉得内疚。”
　　辜明看着他的脸，一时不知道再说点什么好，半晌才道：“你还好，就好。我也终于可以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