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新童话》水蓝微

3、03

　　深夜的都市，依然灯红酒绿。借着夜色的笼罩，人们肆无忌惮的脱下自己虚伪的外衣。抛开沉重，抛开压力，甚至可以抛开作为人的那一身皮。
　　都市里总少不了的，便是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某某酒吧，某某会所，某某什么什么，它们大多集中在某一处繁华的背后，颇成规模。

　　酒吧里，镭射灯不停的闪烁，一大群人疯疯癫癫的凑在一起乱跳。
　　“请我喝一酒杯吧。”孤身一人坐在桌前的中年男人抬起头来，面前站着的是脸上挂着浅笑的青年。
　　中年男人的眼神闪了闪，将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高挑的身材，环抱的双手，剪裁合身的风衣，以及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上去有些微带挑逗的神情。
　　男人露出笑容，站起身来，端起手中的酒杯，将冰冷的杯沿轻轻贴在青年的下唇上。
　　青年伸出舌头，从左至右的舔过杯中的酒，露出一股意犹未尽的神色。接着，他修长的手指握住男人的手，微抬手臂，将金黄色的液体送入喉中。喉节滚动，他咽下口中的酒，意犹未尽的舔了舔下唇，然后放开男人的手，向外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看了男人一眼。
　　男人掏出钱来放在桌上算是结了账，然后知机的跟了过去。

　　深夜的道路上，往来的车辆并不算多，叶纯新紧紧的捏着一只小皮包，渐渐的被车窗外强烈的冷风吹得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
　　侧过头望了望驾驶位上正在开车的男人，再望了望因为高速行驶而不住的向两边倒退的路灯，叶纯新甚至有考虑过打开车门就这样跳下去。
　　活着干什么？没有工作，没有住处，一无所有。
　　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左手轻轻的搭在了系安全带的扣子上。
　　只要压下弹簧，拔起车门锁，打开车门，然后，跳。在这样高速行驶的状态下，根本就活不了。
　　“去酒店？”开车的男人忽然问道。
　　叶纯新模糊的嗯了一声，不安的继续捏紧了手中的小包。
　　那是从租屋离开的时候，收拾的一些重要的证件。这些塑料或是纸质的小卡片小本本，就是自己仅存的最后的东西。

　　车缓缓的驶进酒店正门，男人从驾驶坐上下来，看叶纯新还坐在原处，哼笑了一声，绕过车头拉开了门：“宝贝，到地方了——还是说，其实你更喜欢车里？”
　　叶纯新深吸了一口气，从车里钻出来。
　　男人笑了笑，将车钥匙潇洒的丢给泊车的门童，然后搂着叶纯新的腰，向前台走去。

　　“我先去洗澡。”一进房门，男人便语带暗示的笑：“一起？”
　　“不用。”叶纯新勉强自己露出笑容：“等待会加深得到时的快乐，不是吗？”
　　男人笑着在他脸上轻啄了一口，关上了浴室的门。
　　叶纯新呆怔了半秒，忽然拉开房门，飞一般的向电梯间跑去。

　　电梯下降的过程其实很快，不过十来秒，但在叶纯新的感知里，却是如同数分钟一般漫长。电梯门才开，他已经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冲力太大，以至于跟大厅里的人撞了个正着，跌倒在地。
　　“没事吧？”那人倒也好脾气，并没有口出恶言，反而关心他道。
　　“对不起，谢谢。”叶纯新有些语无伦次。他害怕男人发现了他的失踪而追下来，心急的想要快点离开这里，谁知道越是急迫越是爬不起来。忽然，身后传来了一股大力，拉扯着他的手臂就要往上提。
　　叶纯新一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人抓到，这时候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跳起来就想往前冲。谁知道身后的人握得极紧，他一下子没挣脱掉，反而一个趔趄，差一点又摔一跤。
　　“你跑什么？”身后是语带奇怪的问话。
　　叶纯新怔了怔，回过头去一看。却不是刚才那男人。而是……“是你？高……高常林？”
　　高常林放开手，摊开手掌，只见上面竟然有些血迹，应该是刚才被叶纯新拉扯得太猛，磨破了皮。“啧。”他叹道：“真是遇见你就没什么好事。”
　　叶纯新急迫的道：“对不起。我改天赔你钱。我现在要离开这里。”
　　高常林问了一句：“你去哪儿？我开车送你？”
　　叶纯新本来已经跑出了一步，闻言生生的停下来，回头道：“有车？”

　　这一次系好安全带的心情跟上一次大不样。叶纯新看着高常林单手掌着方向盘，起步，加油，然后缓缓的驶离了酒店的停车场。
　　“去哪儿？你家？”高常林在分岔口问道。
　　叶纯新低着头。“我没地方可以去。你带我一程，随便在那里把我下了就好。”
　　高常林看了他一眼，然后回过头继续开车。

　　叶纯新低着头坐在副驾的位置上，这才似乎有些回过神来。从租屋里离开之后，在街头露宿了两天，然后决定自我放逐——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傻的决定？
　　可是……露宿街头的那两天的冷风冷雨，冻到瑟瑟发抖的彻夜难眠时候，真的是连死都想过，只是跟人做.爱然后换得一个睡觉的地方，又有什么大不了？

　　“你还好吧？”高常林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道：“没关系。也不一每一次都能遇到合适的人。”
　　叶纯新自嘲的笑了一下。这人难道以为自己是在寻找新男朋友的过程中不顺利？“你……那天会出现在那间酒吧，也是圈子里的人吧？”
　　“啊？”高常林怔了一下，“我不知道你所指的‘圈子’具体是指什么，不过我想你应该问的是——”顿了顿，接下去一边点头一边道：“对。我是同性恋。”
　　叶纯新侧过头去，缓缓的道：“多少钱你可以接受我。”
　　“嗯？”高常林没听明白，怪异的看了他一眼。
　　“我没钱，没地方去。你看，我长得还行，床上功夫也不错。你如果需要发泄的话……你愿意出多少钱？”叶纯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个，似乎什么也不在乎。被爱人抛弃，一无所有的人，还用在乎什么？
　　但高常林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车内的空气死一般的寂静。寂静中，叶纯新的羞耻心忽然又回来了，他脸烧得滚烫，扭过头道：“停车，让我下去。”
　　高常林似乎笑了笑，缓声道：“你不用这样。没地方住，可以住我那里。不用这样糟蹋自己。”
　　“我不用你施舍。”莫名的，叶纯新竟然觉得很难受。
　　“别人的好意觉得很难接受？”高常林加重了音量：“比出卖身体还难接受？”
　　叶纯新被镇了一下，竟然说不出话来。
　　“人当然应该维护自己的尊严。”高常林严肃的道：“不过，要找准方向。”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竟然有□□的功效。叶纯新颤抖着身体，捂住脸痛苦的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