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新童话》水蓝微

23、23

　　洗过澡从浴室里出来，叶纯新还没踏进客厅，便见高常林换了衣服，正在玄关穿鞋。见他出来，冲他点了点头道：“我出去一下。”
　　叶纯新知道他是去找辜明，忙道：“我陪你去？”
　　“不用了。”高常林摇了摇头，微笑道：“这事还是我一个人去比较好。”说完也不待叶纯新再说什么，匆匆地开门出去了。
　　叶纯新围着浴巾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

　　与费明亮工作室签正式合约的事，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了。一下午的好心情全都落了空。
　　房间还是同样的房间，昏暗微黄的灯光。可此时却变得无比冷清，空荡荡地找不到方向。叶纯新忽然很想知道高常林去了哪里，在做什么，会跟辜明说什么样的话。他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其实，哪里能抓住？
　　那个人……好遥远。

　　大雨哗哗哗地直下，豆大的雨点砸在挡风玻璃上看不见前路，幸好路上没什么车，高常林一路急驰到了长途汽车站。找了几圈，才看到辜明。
　　他一个人坐在候车室的一角，周围的座椅上空无一人。
　　高常林叹了一口气，径自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辜明一动不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你打电话。”
　　高常林嗯了一声，没接话。
　　“以前念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有天大的本事，把谁放在眼里过？可是现在才知道……天大地大，我算什么？我他妈其实什么也不能做。”
　　“所以你就走了？”
　　辜明一言不发。
　　“你要是在这里走了，就彻底是个失败者。”高常林道，“我认识的你……从来不会逃避。”
　　辜明苦笑了一下：“我也宁愿我还是你认识的那一个。”
　　高常林道：“先回去吧。”辜明没动，高常林拉了拉他的手臂：“起来。”辜明摇头道：“我不想回去。”刚说着，怀里的电话忽然响起来了。辜明脸色有些异样，掏出电话来看了很久。高常林凑过去看，却见屏幕上显示的是“老婆”两个字。
　　“接吧。”他劝。
　　辜明沉默着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女人尖利的声音：“你在哪？怎么还不回来？”
　　“……有点事，在外面。”
　　“儿子病了，在家里一直哭。你这个做爸爸的也不管管。我下午一直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对不起，那时候太吵……”
　　“你马上给我回来。”女人的声音不依不饶，“你还要不要你儿子了？”
　　“你先送他去医院，我这里还有点事……”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便断了。
　　辜明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怀里：“让你见笑了。”
　　高常林也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回应这种话题，只好低声道：“孩子病了，回去吧。”
　　辜明沉默了一阵：“我最不愿让你见到现在这样的我。”
　　高常林将手搭在他肩上：“辜明，只要人还活着，人生什么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又不是什么大事，你缺钱，我借给你。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可以打借条给我。……你不知道，好好活着其实挺不容易的。做正常人怎么也得比做通缉犯强。”
　　辜明猛然抓住他的手，紧紧地：“常林，我……”
　　手机铃声忽然惊破了这一刻。高常林掏出电话来——是叶纯新的。“嗯……？没事，我马上就回来了。嗯，有伞。你别担心。”
　　辜明紧握的手松开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高常林接完电话，站起身来。
　　“我打扰你了。”辜明自嘲地笑笑。
　　“辜明。”高常林正色道，“我以为，失败不可怕，但你至少还能知道怎么爬起来。你看看你自己现在像什么样子？”他揉了揉眉心，“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不是同情你。”
　　“常林，是我欠你。一直都欠你很多。”辜明以手心抚额，“对不起……也许我最近真的太消沉了。”
　　高常林点了点头：“走吧。”

　　一番折腾。等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小区很寂静。楼道里也很寂静。
　　高常林悄悄打开门——意外地，屋里竟然还有灯。

　　听见动静，叶纯新从卧室跑出来：“你回来了？”
　　高常林点点头，正要微笑，叶纯新却抢在他微笑之前问：“辜先生没事吧？”高常林摇头：“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一边说，一边脱掉身上有些湿的外套，叶纯新顺手接过，挂在通风处。
　　高常林踢掉皮鞋，走进屋来，陷进沙发里。叶纯新靠过来，挨着他坐下。
　　“你还没睡？”
　　“嗯。”
　　高常林闭着眼睛靠在沙发背上。其实只是有些累。不过屋里有其他人的感觉意外地很好，想着自己要怎么跟眼前的人聊天，思维慢慢地便从有辜明的场景里转移了出来：“你在等我？”
　　“……嗯。”
　　“我没什么事。”高常林坐直起身来，想了想，“今天下午岳敬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已经跟工作室签正式合同了？”
　　叶纯新怔了一下，原来他竟然已经知道了。
　　“我还欠你一声恭喜。”高常林笑，“你不会是为了这个等到现在的吧？”
　　叶纯新看着他。这是见惯了的高常林。会微笑着开玩笑，好像一切都不放在心上的高常林。是忽然之间觉得好遥远的高常林。他勉强笑了一下：“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是费先生照顾我。”
　　高常林笑道：“咦，挺谦虚嘛。不管怎么说都能算一件开心事。这样吧。明天你下了班之后，一起去庆祝一下。顺便再约上岳敬跟费明亮。如何？”
　　叶纯新顺从道：“嗯。”
　　高常林看了他半晌，问：“怎么了？不太开心？不想在那里做？”
　　“不是的！”叶纯新急忙道，“我很开心。只是太晚了……休息吧？”
　　高常林点了点头：“也是。你明天还要上班。快去休息吧。”说完拍了拍叶纯新的肩，“有什么事不要胡思乱想。明天等我电话。”
　　“嗯。”叶纯新点了点头，然后进屋睡了。
　　高常林看着他的背影。今晚他分明有点心神不宁，不过这会儿实在没有力气再去深究。明天再好好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