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安魂曲》溋月之夜

8、风雨欲来（3）

　　罗兰放下本来抱着头的双手。
　　一身黑西装的女子身材修长高挑，站在她面前，手执一把华美的银白色短剑。她背部有着一对几乎填满了整个卫生间的巨大黑色羽翼，羽毛闪亮。
　　“······是你？”她不敢确信地说，“你到底是谁？”
　　“嗯？”女子挑起眉毛，“我没自我介绍过吗？沙利叶·莱瓦纳，月之天使，死亡天使，曾经的御前七天使之一，也是曾经的地狱亲王——现在吗，只是个无处可去的狂人。”
　　罗兰艰难地试图理解着这一切：“你是天使？”
　　“堕天使。”沙利叶纠正道，一剑劈散了一个黑影，“啊，怨灵，这玩意儿还是这么麻烦又恶心。”她嫌弃地避开那滩黑泥，短剑划出一个半弧，“破！”
　　一道半月出现在空中，苍白的光芒强烈刺眼，罗兰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听到交叠的凄厉惨叫和呜咽声，接着是沙利叶的声音：“血腥玛丽，玩够了吗？”
　　“血腥玛丽？”罗兰闭着眼发问，她是历史系的学生，这个称呼唤醒了她的记忆，“玛丽·都铎？玛丽一世？那个信仰天主教而大肆屠杀新教徒的英国女王？普林斯，Prince——”
　　“历史不错，小姐。”沙利叶说，“这可怜的疯子，注定不能进入天堂，但她是笃定的基督徒，也不配进入地狱。因此路西法判决她来到人间的□□。”
　　罗兰眯起眼睛：“所以她来祸害人类了？”
　　沙利叶挥挥手收起了那道残月，卫生间光洁如新，如果不是那个女人还伫立在此罗兰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
　　“你杀不了我的，月之天使。”血腥玛丽突然开口，“你杀不了一个死人。”她铜铃一样的眼睛恶意地咕噜噜转动，“那女孩和我有契约，她的生命是我的，你干预不了，对不对啊，哪怕你是路西法的婊子？”
　　沙利叶扬起了眉毛。
　　“杀你？”她一脸奇怪，“我为什么要杀你？”
　　血腥玛丽和罗兰都愣住了。
　　“认真的吗？”罗兰喊道，“她可是来找我索命的！”
　　“我有无数种办法折磨你，血腥玛丽，我可是恶魔。”沙利叶笑眯眯道，“比如像阿拉丁的灯神那样把你关在一盏油灯里，让你被困住百八十年，”她看见血腥玛丽面色一变，“或者打发给魅魔，他们可以跟灵体□□，你虽然这副样子大概也能凑活着用。”
　　“尔敢——”
　　“对，我敢，你已经不是女王了，最好记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血腥玛丽舔了舔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你想要什么？”
　　她败北了。
　　“第一，你是怎么离开□□的？”
　　“□□前些日子来了一位大人，”血腥玛丽回忆道，“很高的身份。他们为他放下了结界，我趁机溜出来了。”
　　“谁？”
　　“不知道，我没有资格知道他的名字。”
　　“第二，到地狱去，带领我的手下安士白找到去□□的路。”
　　“这没问题。”
　　“第三，解除你和罗兰的合约。”
　　“大人，”血腥玛丽犹豫了一下，“沙利叶大人，这我做不到。仪式是按正规程序举行的，她自己召唤的我，我也满足了她的愿望。不是我不想解除，但这是规则。”
　　罗兰的脸色刷地苍白了起来。
　　“那你可以走了。”沙利叶轻轻叹了口气，“去找安士白吧。”
　　血腥玛丽鞠躬后退。
　　“等等！”罗兰喊道，“那我怎么办？”
　　“那就是你的事了。”血腥玛丽说着消失了。
　　她走了，卫生间只剩下罗兰和沙利叶一人一堕天使。沙利叶把月之刃别在腰后，收起了翅膀。
　　“你还好吗？”
　　“不好。”罗兰苦笑着说，“你为什么要给我美貌？”
　　“那是一个祝福。我想回报你们，对不起，我没有想到——”
　　“无所谓了，”她说，“反正我要死了。我上不了天堂对吧？我杀了人，还用了黑魔法。”
　　“未必。”
　　“你什么意思？”
　　“我是恶魔。”沙利叶心平气和地说，“恶魔可以交易。”
　　罗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我能上天堂？”
　　“不能。”
　　“哦。”她的目光又暗了下去。
　　“但我可以保护你不下地狱。归属我的灵魂都在月亮上，那里远离天堂和地狱的纷争。”
　　“条件呢？”罗兰问，“你要我付出什么？”
　　“你的余生都将属于我。你的家人不会记得你，没有任何人或物记得你的存在。”
　　“我将孤身一人？”
　　“你还有我。你用过黑魔法了，天堂和地狱本来就盯上你们一家了，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是因为你吗？”罗兰问，“他们盯上我们，是因为我们收留过你吗？”
　　“现在追究这个没有意义了。我会保护好你的家人们。”沙利叶说，“所以，成交吗？”
　　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罗兰咬咬嘴唇，握紧了那只手。
　　“协议生效。”
　　“我能去收拾东西吗？”
　　“不用，跟你有关的东西明天都会消失。”
　　“我能再看一眼家人吗？”
　　“可以，但别吵醒他们。”
　　罗兰点点头。
　　她蹑手蹑脚地推开父母的房门，玛丽和约翰正在熟睡，皎洁的月光照着母亲的雀斑和父亲的汗毛。她又推开贾斯汀的房门，她的哥哥，总是作弄她，但在她被□□后去买了一把猎枪扬言要亲自毙了那人。
　　她悄悄擦干了眼泪。
　　沙利叶在门口等她。她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单片眼镜反射着无机质的光。她看向罗兰：“准备好了吗？”
　　“都结束了。”
　　“还没结束。”
　　以撒一处酒馆里。
　　一个酩酊大醉的醉汉摇摇晃晃地走出酒馆，在他身后，一个金发女孩悄悄尾随了上去。
　　醉汉在巷子里撒了泡尿，感到有人在暗处看着他，他猛地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他喝的产生幻觉了。醉汉如是想。
　　他颠簸着走回家，倒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钥匙孔悄无声息地转了两圈。罗兰站在他面前，目光赤红地对准他的下半身高高举起短刀。
　　一阵惨叫。
　　罗兰走出房间。
　　“我们走吧。”她快活地说，“可以开始新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