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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眼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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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夏近末,天气凉爽不少,累出些汗风一吹也能消散。又是一茬萝卜成熟,陆芜起了个大早赶往地里,打算尽快收完再进一趟城。
刚去的时候地里没什么人,待忙碌过半,三三两两的男人才结伴从村里过来。
这篇地本就被大量的青黄占领,猛扎扎出现一抹艳红掺杂着油绿,自是将所有人都吸引去。不多时,陆芜地前便围了一圈人。
“这,这是刚从地里摘出来的?”有人瞧这地上那一小堆萝卜,难以置信地问道。
陆芜做活正投入,听见声音离得近,估摸是跟自己说,便随口应了一句。之后便再没管,仍是自己忙自己的,待怀中抱不下了,一转头才看见身后十几人。
“你,你们这是......”她着实吓了一跳,被这么一群爷们定定看着,是有些压迫感。
一个年轻小伙子站出来向她解释:“陆姑娘,我们没有恶意,就是瞧见你这地里颜色实在漂亮,就过来看看。”
这人陆芜认识,是陈家的儿子,陈益福,平日为人老实和善,碰着面也能打个招呼。
她听了,了然地点点头。接着视线在萝卜与这群人之间转悠。看得越久,就见这些人脸上期待之色越发明显。
心知这些人在等什么,可陆芜偏不说,她心中暗笑,半晌才道:“那你们看吧,我继续忙我的。”
“唉......”
“等等!”听见这话,汉子们急了,他们现在的目标可不是看她干活,虽然那画面也称得上赏心悦目。可与之相比,这地里为何能种出成色这般好的萝卜,才是他们真正想知道的。
“陆姑娘,俺们想问问,你这地是怎么能种出这么好看的萝卜的?”有人情急之下问出口。
陆芜听见,慢悠悠停下手里的动作,眨眨眼,拾起一个萝卜,道;“刘叔,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了,这萝卜不止长的好看,味道也十分不错,尝尝?”
她抬手一抛,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红彤彤的果实砸近一个中年男人怀里,对方忙抓着在衣服上擦了擦,迫不及待地咬下一口。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男人满足的喟叹,陆芜笑笑,转身弯下腰继续干活,嘴里说道:“这萝卜就是我撒种浇水从这地里种出来的,叔叔伯伯,你们若是想吃,我也能一人送上一个,要得多了也卖。只是这是怎么种的,你们还是别来问我了,免得让我婶、姨知道,心中不悦。”
也没遮掩,陆芜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心中不愿,虽然这些爷叔平日不曾主动为难,可当她被那些婶娘刁难时,也无一出来阻拦。
“陆姑娘放心,我们......”陈益福又被推出来说好话,陆芜有些厌了,不想这帮人耽误自己事,便伸出手指开始点起来。
那些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静静看着。
“一、二、三......”一个个数过去,确定除去先前已经尝到的刘叔,总共十五人,陆芜从一旁挑出十五个萝卜,递过去。
摆明了逐客令,众人没问到关键又不想离开,却又舍不得这饱满香甜的萝卜。犹豫片刻,他们终于还是挨个拿走。见陆芜又开始忙活,陆陆续续转身离开。
鼻腔发出一声嗤笑,陆芜听到身后那些人便走,有几个小声说道:“你说会不会这寡妇真是个狐狸精?不然怎么能种出这么好的菜,还不愿意告诉我们方子。”
“你怎么也泛起蠢了?跟那帮没见识的娘们一样,你也不想想这陆姑娘的丈夫是魏秀才,人家自然比我们懂得多,说不定从前给陆姑娘教了什么妙招呢?话说回来,都怪那些娘们,人家陆姑娘本就不容易,还天天发难。现在可好,人家有了妙计,我们却根本求都求不来。”
有人反驳道:“可若是魏秀才有法子,肯定早就种了。怎么反倒是他走了这寡妇在这种?”
“老赵啊,你这脑子也就能种一辈子地了。”另一人出声损他。
那些人越走越远,渐渐地,陆芜也听不到他们讲话了,便又将心思放回手底下的活上。
待全部摘完,太阳已接近头顶,仍带着夏天的温度侵袭作物与大地。
给剩余还未完全成熟的白菜浇过水,陆芜便准备离开。
可是将萝卜装筐准备带走的时候,却遇到了意外。这一次的萝卜比第一次多得多,少说也有二百个,即使满满当当能塞进筐里,可是就陆芜现在这副柔弱的身体,根本背不起来。
“真是贪多嚼不烂啊......”她咬着牙,一边费力将藤筐拖着走,一边懊恼地说道。
没等拉着走多远,粗粝的筐就将陆芜一双细白的手掌磨得通红,稍微攥紧都带着刺痛。
看过四周没人,她毫无形象地往地上一蹲,开始哀嚎:“这可怎么办啊——带回家都费劲,别说下午拉去城里卖了!”
“陆姑娘......”正当埋头沮丧之时,一道男声响起,讷讷喊她道:“我刚从家里拉了推车,想着你应该要用......”
这句话宛如清扫人间疾苦的神,将陆芜从绝望中被拉起,抬头看去。就见陈益福带着一辆简陋的木板车,站在一旁面色微红。
“太好了,多亏你了,我正愁怎么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呢。”也不管自己刚才的样子有没有被对方看见,陆芜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一拍裙子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小伙子看着她的笑出了神,直到被喊一声,才手忙脚乱帮忙把那一筐萝卜抬上车。
“我刚才瞧见陆姑娘地里有那么多萝卜,可只带了一个筐子,姑娘又是个弱女子,怎么想都知道是带不回去的,我便提前回家取了车。”陈益福挠挠头,不太好意思的地说道。
陆芜心情大好,便毫不吝啬自己的感谢,道:“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结果你就来了。一会我再多给你几个萝卜,拿回家吃,没什么能感谢的,我也就只有这个了。”
“不必不必,只要能帮得上忙,我就很高兴了。”陈益福一张憨厚的脸憋的通红。
陆芜瞧见心知肚明他对自己有意思,可在她眼里,对方还是个小孩,只能装作不知道。
两人一路走着,陈益福再不好意思说话,只有陆芜时不时找个话题,他再磕磕绊绊回两句。不多时,便到了村口。
这个时间,正是各家各户做午饭的点。
陆芜本以为会让那些婶子瞧了又说闲话,却不曾想,没走两步被一个男人拦下。
“二位刚从地里回来?”如洞中水滴般脆朗的男声响起,消失一早上的萧泊出现在眼前,面上仍是带着那副看似友善的笑容。
这段时间以来,尽管没有刻意相约,可每日萧泊都回去地里找陆芜。倒也不是捣乱,反而还不时能帮个忙。可总归是觉得孤男寡女不太好,陆芜便喊他去做自己的事。
结果那人勾唇一笑,就开始说混话:“我自己的事就是守着你。”
每问每答都如此,偏偏这人真的没什么能做的事,家里也是萧父下地,久而久之,陆芜也就随他去了。
短短半个月竟有些习惯了,今天就这么一早上没来,方才费劲拖那筐萝卜时,陆芜都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他两句。
“清晨都是要下地干活的,你当个个跟你似的游手好闲?”还有些不满,陆芜略带嘲讽地说道。
这话想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待说出口了才发觉不合适。两人什么关系,她就能这样说别人,况且对方也帮过忙,这种话说出来未免有些伤人了。
但萧泊却像是毫不在意,表情都没变一下,转头看向陈益福:“这车是你们家的?”
“嗯,我从家里拉去帮陆姑娘运萝卜的。”这么本就是事实的一句话,却让萧泊唇角的弧度变小了。
他三两步走上前,那个陆芜拖都拖不动的筐,却被轻而易举抱起来。
“行,谢谢你了,回去吧。”萧泊说这话的时候,像极了替自家人向外人道谢。
陈益福没反应过来,看看陆芜,又看看萧泊。
“没事,送到这就行了,前面不是刚好就到你家了吗?剩下的我自己看着来。”陆芜出面解围,就着萧泊的手拿了几个萝卜给陈益福。话是这么说,可一点要自己拿筐的意思都没有。
最后,反驳不了的陈益福诺诺拉着车往自己家走,陆芜在后面瞧,只觉得这孩子可爱的紧。
“我来?”看着人走远了,陆芜转头问萧泊。
“走吧,也就比你重一点。”萧泊一颠筐,大步向前走。
心知他又开始说混话了,陆芜也不搭腔,跟在后面往回走。经过不知谁家,听见两个年轻姑娘尖声戾气道:“这不要脸的狐狸精,怎么又缠着萧大哥了!”
“她简直是把萧大哥当奴役使了,一个寡妇,不知廉耻!”
话入耳中,看着前面男人宽厚的背影,陆芜没有半分不悦,反而竟然莫名生出一阵小得意,唇也勾了起来。
“笑什么呢?又想起陈家那小子了?走快点!”萧泊转过身,瞧见她的笑,眼神凝住一瞬,像是开玩笑,眼中却并无笑意。
陆芜快走两步跟上他,问道:“你听见她们在说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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