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寻》一家零食铺

2、死讯

　　自从慕叔生病后，一直是陆回舟在赚钱。病情每况愈下，现在的慕行连站也站不起来了，更何况弹琴。
　　陆回舟知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想更多的办法赚钱。那日几名男伶找到他，他们直直抓住陆回舟的弱点，邀请他加入他们，陆回舟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和伶人混在一起，给有钱的人弹曲跳舞，陆回舟直负责弹曲和拿取丰厚的报酬，其他的一概不管。每次出行他都带着斗笠，以防被人认了去。
　　可，这也埋下了祸根。流言蜚语在地下疯传起来——陆回舟想要弑师夺位。慕行的病就是因为他……
　　一架马车照例停留在乐楼后院门前，陆回舟带着白色的斗笠从后门出来，一出来就有一个人对他说：“陆洲，手脚快些。”
　　“抱歉，今天有事耽误了。”
　　马车里大大概概坐了五六名伶人，有两个姑娘。他们没说什么，只叫车夫抓紧时间赶车。
　　“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方才叫陆回舟动作快点的人说道。这个人也是那天来找陆回舟的伶人中的一个。
　　只有他跟陆回舟说得上几句话，其他人似乎是不屑跟他说话，偶尔也就爱答不理的样。
　　这次去的是皇宫。
　　“陆洲，皇宫不似平常的小府小院，你小心着些。”
　　“我知道了。”陆回舟点头回应。
　　皇宫很大，很容易迷路，陆回舟的心仿佛被上了一根弦，吊在空中，不敢有半点松懈。
　　“不必紧张。待会儿表演时啊正常发挥就好了。”领头的公公细声慢语的说，“不必紧张。”
　　一场优美欢愉的宴席结束后已是晚上。
　　“呼，终于结束了。”陆回舟心里松了一口气。
　　忽然迎面走来一个人，身边的伶人立马拉着陆回舟往后退，给他让路。
　　“见过二皇子。”众人齐声拜见。
　　很多人挡在前面，陆回舟没看清楚那人的样子，等他进去以后，他们开始离开。
　　陆回舟换了一身衣物，背起七弦琴，赶回乐楼，不知怎么回事陆回舟忽然觉得心里空空的。刚踏进乐楼里的第一步，就听见乐楼里的人在哭。
　　他有些慌。
　　人群中有人冲着陆回舟哭着喊道：“陆洲！你这个逆徒！慕琴师死了，你知不知道！”
　　什……什么！
　　怎么会？今天走时他还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心头慌闷无比，心口十分的疼。
　　“不！”
　　“不会的！”
　　他嘴里喃喃着，慌张和痛苦立马爬满了他的表情。
　　“你走了之后，小佳正常帮你照顾慕琴师，可没想到，慕琴师竟然死了——你说！是不是你……”她哽咽的说着，话说到一半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不过大家也心知肚明——是不是你杀的他。
　　他突然喊道：“不会的！他说他会等我把他治好……”
　　“他的病哪能拖得起啊！”那女子越哭越惨，如丧考妣。
　　“他的尸体呢！”陆回舟红着眼睛，憋着眼泪，“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他的尸体晌午时早就火化了！”一名年轻力壮的男子站了出来。
　　火……化了？
　　陆回舟下意识后退了几步，竟直直跪在了地上。
　　男子上前一步，咄咄逼人，“你不配待在乐楼！你个叛徒，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所作为……你竟然想弑师夺位！”
　　“就是。”
　　“枉费慕琴师对你这么好！”
　　“废物！”
　　“叛徒！”
　　“你就是罪魁祸首，慕琴师就不应该把你带回来！”
　　众人在一旁纷纷应和，声音连成一片。他们的声音响在陆回舟的耳边，陆回舟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没有害他！”陆回舟大吼。可这反而是徒劳。
　　“你把琴交出来！”
　　“对，交出来！”众人齐声喊道。
　　男子大步上前，一把夺下陆回舟背上的琴。陆回舟发觉琴要被人抢走，慌忙中一把抓住要从自己身上离开的琴。
　　双方对持不下，陆回舟黑着脸道：“放手……”
　　男子被盯得除了冷汗，霎时竟然松开了手，径直往后退了两三步。
　　众人的声音不知不觉间竟然全都变成：“陆洲，滚出乐楼！滚出乐楼！……”
　　陆回舟站了起来。去掉琴袋，食指尖在一根琴弦上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来的声音忧伤而长绵不断。
　　慕叔，你在的话会支持我的吧。
　　忧伤的弦音停了之后，他轻轻抚摸着七根琴弦，眼中带有不舍，这把琴是慕叔亲手做的，是他成年礼的礼物。
　　最终，他心一狠把琴举过了头，往地上重重一砸，琴摔成了两半，其它零件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慕叔也没了……留着这把琴还有什么用？留在这还有什么用！
　　陆回舟扫视着这里的每一个人，一字一句的道：“今后，我陆洲永不弹琴，再也不会踏进乐楼半步……”
　　众人一惊。
　　没有人会想到，他会摔琴发誓，那一瞬他们知道把陆回舟逼到了绝路，他们也知道那把琴对陆回舟有多重要……
　　那之后陆回舟再也没有提起任何一件关于乐楼的事。
　　————
　　冬去春来，藤蔓钻出墙角，爬满了灰墙，白嫩的根系紧紧地抓着所过之处，碧绿色点缀着灰白的墙。小院内的小草碧绿葱茸，亭子里有人在凝望天空，独自感叹。他叹息，转眼间自己已经找了青莲七年。
　　七年以来，陆回舟一直在寻找着救他的恩人——青莲，一袭黑衣风度翩然，那银色的青莲纹面具更是让他深刻记忆着。
　　“人生匆匆几时载。恩人，如今我已长大，也寻了你七年，你何时才出现？”
　　自乐楼一事之后，陆回舟再也没有碰过任何一把乐器，就连陆洲这个名字也不曾再念过。他一心只扑在寻找青莲的事情上，在这几年里也长大不少。
　　月光给植物刷上了白漆，他仰头看着空中挂着的那一轮明月，心中独自悲愁。
　　一只白鸽忽然驻停在窗沿上，它的脚上藏着个信桶，这是他和一个叫季小年的兄弟的通信桶。
　　季小年是一个信手（收集信息有一把手的人）；是陆回舟退出乐楼之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
　　陆回舟双手捉起白鸽，不急不慢的解开它腿上的细绳，将信取了出来。
　　信中说道：“古云城外有沙匪作祟，城内百姓日日心惊胆战惶恐不安，过往商人无一不劫。可是朝廷对此并不重视，所以青莲先生极有可能会出现在北沙漠……此行凶险，小心为妙。”
　　古云城位于沙漠之境，看似风平浪静，可谁又知道它的水究竟有多深？
　　收到信后，他就出发去北沙漠。站在北沙漠的边缘看它，一望无际毫无生机，大大小小的沙丘前前后后堆叠在一起，一眼看去全是一片暗暗的金黄色，毫无生机可言。单纯看着，它就只是沙漠，谁又能知道其实这片安静祥和之下竟是危机四伏，竟是苦恶纷争。
　　一望无际的凄凉之下令人俨然一肃。
　　陆回舟驱着马儿往前走了几步，遥见一人在马背上摇摇晃晃，似要掉下去一样。下一秒，那人竟真从马背上掉落，顺着沙丘滚了好久。
　　陆回舟心道不好，驾马使往那里救人。那人的唇如龟裂的大地一般，探了探他的鼻息，路回舟松了一口气，还好人还活着。幸好活着。
　　他从马背上去取下水囊，把人扶起来，喂了水。
　　没多久，他醒了。
　　那人转醒，他猛地一惊，直直坐了起来，那人紧紧抓着陆回舟搀扶他的手，直道：“谢谢。”
　　“不必言谢。”陆回舟一笑。
　　这人脖子上的左边有一条像食指一样长短的疤痕，人看起来很年轻，大概是二十出头，陆回舟仔细的打量着他，这个人眉眼纤长，鼻峰像矗立的山峰十分立挺。
　　他的嘴唇微薄，干涩到起皮，因为刚才得到了水的滋润才不至于看上去那么干。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不记得了。”他直摇头，但是眼神闪烁，也不知说的究竟是真是假。
　　“那你可还记得你叫什么名字？”陆回舟皱了皱眉头，表面看着也不知道他是失忆了还是其他的，这反倒有些棘手。
　　他捂着脑袋一副疼痛无比的样子，想了半天才慢慢吞吞的说出几个字，“沈河，字云川。”
　　陆回舟点了点头，“能站起来吗？”
　　“能。”沈云川点了点头，扶着陆回舟伸过来的手站了起来。“不知英雄叫什么名字？”
　　“英雄倒算不上，陆回舟。”陆回舟谦虚了一下，才回答人家的问题。
　　“不知我该如何报答你？”
　　陆回舟在脑中思考了一下，转口道：“此处沙匪出没甚多，为了安全公子还是早日离开为好。”陆回舟将他扶到马边，陆回舟救他并不是求他报答什么，只是出于善心而已。
　　“那你呢？”他的眉头微蹙，像个多愁善感的老人家。
　　陆回舟看着古云城的方向，说道：“我还有事。”
　　“你要去古云城？”
　　“是。”陆回舟回过眼眸看着他。
　　不知为何，眼前的沈云川竟然着急起来，比季小年还要担心他，“你别去，古云城很危险的！”
　　古云城固然危险，但是陆回舟是为了找人，不管任何艰苦之地，只要有青莲的消息不管那个地方是哪，究竟危不危险，他都会去一探究竟。
　　“那你还待在这，不赶紧走？”陆回舟只是笑笑。
　　沈云川抓住他的手，有些颤抖，“不，我不走！实……实在不行我跟你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