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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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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邪沉默,紫袖再次轻扫桌台,三把断琴消失。她委了委身,向山下去。流彩下的玉人,背影显得格外孤单。
“倾上邪!”我没有由来的冲动,大声呼喊。
她没有回头,凄凉的笑了三声。
“流火。我很遗憾。我还是没有如你所说的那么浓烈的爱上一个人。我是恩宠行复但独倾的女子,与他相扣的十指缺了那么点契合的温度。不够纠缠一生。”
无邪的影子被流光拉得很长,山顶的风穿膛而过,她还是没有看清风的色彩。她离开了授衣,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是不是又会一个人寂寞的踩着破碎的音色度过班驳的时光。这个清冷的背影消失于眼角。是记忆里最后一次见到她。
授衣没有追上去,流彩下的紫墨云袍卷起余风。这个男子青衣折扇打世间走过,铅尘不染。而今他已失去比他更干净的莲色女子,表情依然从容大气。
他到底有多隐忍,玉面公子的形象即使面临失去也不泄露半分儿女情长。
他远比七月可怕,他远比七月无情。而我却是庆幸,当年十七岁,恋上的不是她。
无邪还是厉害的,明日草的眠性大半侵入我身。身体麻木,已不能行动自如。
我软坐在亭边,授衣合扇,缓缓向我踱来。翩跹公子,如玉生烟。
速的一玄衣挡在我面前,七月的面容冷傲,直视授衣。
这个男人在保护我。这一次,保护我的,终于是他。
眼泪无息落下,流火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容易哭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样的变化。我哭我幸福。
“你这样做,是因为喜欢我。是不是?”
“……”
“是不是?”
“是。”
好。我笑颜如花。这样就够了。你喜欢我。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条件,不需要身份。没有过去,没有纠缠,没有因果。只是喜欢。那么,你会不会苏醒记忆,对流火来说,已经无所谓了。够了。
“抱我。坐到那。”我指着凉亭,对七道。
他沉稳的抱起我,轻轻放在桌台上。
我撩了撩发,淡定的看着授衣。
“还没向先生介绍。这个人叫七月。是流火的男人。”
我沉下心,加重了口气。
“是流火的。”
“所以。今日一战,若他败给先生,流火不悔亦不苟且,请先生让老祖宗另觅新王。然后,把我们葬在一起。”
“反之。若他胜了。请先生宽宏,成全流火的因果。”
授衣的眸中深不见底。
“流火。只有你。如此痴狂。”
“呵呵呵。”我笑得妖媚。苍白的脸轻轻倚了倚七月的胸膛,声音低得像是呓语。
“那么亲爱的。去吧。你的火儿永远等你。相知。言欢。”
“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七月俯身耳语,用力吻了吻我的唇。
持尤凉,出了凉亭。
第一次嗅到授衣身上的血腥味。手心无力空荡。
流火。缘起,缘起,浅水归舟了。
这是一支未果的卦。
天地战。苍茫山顶。
授衣手中的折扇重合,幻变,折扇幻为卷轴,托于授衣左手。他的右手指节轻响,出了一只玉制银毫笔。
卷轴微拉,白宣呈现,授衣的右手大气的往卷上挥了几笔,一只轩辕猛兽跃然于纸上。长啸,从纸上跳了下来。
“去吧。五通。”
五通暴烈的扑向七月,七月幻怨咒,毒状圈环生于五通头顶,圈环蔓延扩大,随之紧紧一缩,竟成了七个极小的黑色骷髅,骷髅严实的钻进五通的七窍。
五通痛苦的于地翻滚数下,幻觉灭。地上只余三滴墨汁。
授衣手中的银毫回风流雪,更多的上古只兽跃下卷轴,向七月围去。
我腰间的万妖瓶蠢蠢欲动,这些孩子想出来助我。纤手安抚瓶口,目光如炬,面着七月,灿烂一笑。
七月环尤凉,侧目视我。嘴角,轻轻的,扬起。
他终于笑了。这一笑,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这是一种无声的承诺。我懂。
尤凉剑端绕地一转,七散引魂阵。众兽的魂魄混乱,互相撕打起来。七月向授衣一指,乱了神志的众兽反扑向授衣。
授衣围身的金色梵音罩迅速罩下,挡住猛兽来袭。一风卷过,手中却是空空,卷轴不知去向。
七月邪魅的掂量手中卷轴,扔下苍茫山。他举剑。
“双手不染血,不会痛。”
语罢,舞秋风以闪电之速划破授衣的紫云袖。授衣的玉萧出。
这一黑一白的身影于空中翻烁,速度很快,我看不及然。视线模糊,极度想要沉睡。
流火。你一定要亲眼看着,你怎么能睡。我暗自垂目,取出带毒的银针,向手心插去。
睡意被刺痛唤醒,视野这才清晰起来。七月聪明,他明授衣双手不染血,定然不是近身战的高手。
尤凉剑节节逼进,兵戎相见,授衣开始招架得吃力。
他应也是明这一点的。寻到机会于后漂移,两人距离被拉开,玉萧于唇冷响。
幻术出。无数白色羽毛渗雪花飘下,片片如剑般锋利,越聚越多,带着强大的灵流窒息于人。两三片羽雪精准的划破七月的脸,现出几道血丝。未了继续,羽雪扭转成团,每个羽雪微透烟袅,生长出艳红的眼睛。居然是兽!
羽雪一瞬间幻为灵兽,如潮倾向七月。
七月扯下斗篷,于空中一抛,斗篷又如网般盘旋,他的玄印蒙上银光,一束束自上接下。
斗篷的风越转越狂。周遭的尘土皆被吸起。篷内仿若另一个无限容纳的空间。
七月的左手出现一个黑色骷髅影象,我听见庞大的呼啸之声。
果然。呼啸声下,便见无数怨灵从斗篷中往外涌。源源不断的魂魄,一批接着一批的黑色如潮。那篷口像是永无终了。凶鬼恶灵哀叫着朝羽雪兽抓过去。
难怪从不见七月使兽,是呵他是冥主他需要什么兽。天下死灵全部是他的兽,他何需伏兽。
黑白相撞,两潮猛兽恶鬼。头顶流光已经消失,随之替代的,是两色清晰的灵潮,云般翻腾,如箭在弦。
打到这里,我依然没有看出谁有获胜的倾向。他们都伤不了对方,而我的身体已经全完麻木,仅由些许意识撑住。无邪用的,一定不是普通的明日草。药性这般强烈,足以醉死十只穷奇。
流火。你可真是危险呢。
“流火。你可忘了一件事。”授衣的脸上没有波澜,线条儒雅,我却听得惊心。
“他的失却之符是九儿下的,轩辕家的人,多少明白点干系。”
我的脸色俱变。是的,我疏忽了这件事。七月的失却之符是九天玄女下的,今日的授衣,一定对我隐瞒了轩辕家的某些内在!他早为自己留下退路,今日拿来无声无息的威胁我!
无邪。流火终于明白你缺失的温度了。他太可怕。
全身无力。也是凄凉的笑。
“那么先生,你要流火做些什么呢。”
“离开。和他下山。”
“不。”我使劲的摇头。“今日下山,前功尽弃。即便有了爱,冥主与修罗,依然是光阴虚掷而隔岸守望的两个人。流火不能下山。”
授衣的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他再也不是当年温润如春风的男子,他口中轻念。七月的头剧烈疼痛,重心不稳,几个踉跄。
他一定很痛,只是不愿让我担心,而咬牙紧皱眉头。他不过与现在的我相识几日,便毫不保留的付出,弃了冥王的贵傲而卑微的守护。他也变了,内心的某些钢硬无声软化,变得那么让我感动。叫流火情何以堪呢。这个傻子。
羽雪兽趁机而上,七月硬撑着挥灵相挡。猛兽恶灵混战一团,七月浑噩于旁。
乱中有一丝朝我来,低头一看,腰身已被云丝线缚住。线的另一头,是冷面的授衣。
“地主。很痛吧。想起什么了吗。”
授衣的口中有嘲讽,手一用力,我整个人飞了出去,被他抱于怀中。
肌肤相贴的温度。我曾经差点爱上的男人。我眼中的清寒如雪,云淡风清。
笑。流火你走眼。
历尽千难上苍茫,不过是为了,为了和他仇人相见。
“想起来了。”七月突然安静。
“天人一脉。不可避免的传承了通有的秉性。你。天母。玄女皆是如此。”
“如此?”
“如此。得不到,便也不要别人得到。不惜一切毁了它。甚至不爱。”
“是么。”授衣轻笑。我看见他饱满的天庭,天庭之下,剑眉星目。
是的。我在心里对他说。大爱无私,普渡众生的轩辕君,你掩藏得真好。
“是的。所以劳你。”七月站直,看上去没了大碍。“把我的女人放下来。”
“你要她是么。”授衣浓烈的看着我。后低头在我耳边轻言。“火。一直欣赏你的聪明绝顶。今日,实在让我失望。
火。告诉你一句话。一定是个比你我都聪明的人说出的,天下之事可以算计,惟独人心,不可以。”
授衣的手再次用力,云丝线自如放任,我向苍茫山顶掉下去。丝线接着一紧,我整个人就这样悬吊在空中,身体麻木,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脚下,无际渊远,如此掉下去,不魂飞破散也是粉身碎骨了。
“火儿!”七月朝我奔来。他的眼里急迫,却失了某些重创心房的力度。我知道,虽然有了残存的记忆,他却仍然没有想起我。
有什么关系。流火很满足。
“不要过来。”授衣的话平静没有温度,却和他手中云丝线一样,太俱杀伤力。
威胁。最讨厌被人威胁的冥主。妥协的停了步子。
“你要如何?”
“赢了我。或者。离开。”
七月看了我一眼,我的眸里是狠狠的期盼。
“我的女人不想走。所以不走。”
七月转过身。尤凉隐忍。那些打斗的猛兽怨灵两败俱伤,没有胜负。
授衣嘴角仰起。左手带云丝,右手手心幻现一盏紫砂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