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烟火》谢云柒

17、深夜再遇

　　跑，快跑，活下去。
　　郑融满脑子都只有这一个念头，头也不敢回的在街上狂奔，仿佛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般。
　　一袭红衣的江邪站在一家商铺的房顶，手里抛着玩的，是一个面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那人慌不择路的闯进他所在的这条街，眼底毫无波澜。
　　郑融一抬头就看见了江邪，浑身一个哆嗦，一不留神就绊了一下，摔了，临时脱力让他好半天没爬起来，在他后面本就追的紧的五人见状立马冲了上来，却在看见那房顶上立着的人时纷纷驻足，那五人中的老大长相粗犷，蓄着络腮胡，左右手各一把砍刀，是外城的天字级杀手，和他一起的几个人都带着一小串地字腰牌，想必都是今晚杀的。
　　郑融偷瞄他们两方对峙，本想钻个空子跑路，没想到腿刚迈开，银光一闪，一把刀破空而来，直取郑融要害，眼看已经避无可避，千钧一发之际，一柄长剑从斜里飞出，撞上了那刀，郑融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柄长剑就插在他两腿之间。
　　江邪的刀被打偏后，人也跳了下来，收了刀往路中间随随便便的一站，看着救下郑融的两个人若有所思，那两人不是别人，正是云澜和方延，原本二人都准备睡了，郑融的信鸽扑棱扑棱的就进来了，这才半夜出街寻找，云澜也不知为什么郑融会知道他们的行踪，不过好歹也是他父辈的故人，能帮则帮。
　　云澜也看见了江邪，只觉得这人眼熟，又不知哪里见过，压下心里疑惑，拦在郑融前面道：“诸位都请回吧，你们今日杀不了他的。”
　　“小子，别多管闲事。”络腮胡把刀一插，根本没把云澜和方延放在眼里，扬声又对江邪说，“喂，那边的兄弟，我看你也不是来救他的，打个商量如何？”
　　“什么？”江邪饶有兴致的问。
　　“咱们一起杀了他们，赏金你四我们六，怎么样？”
　　江邪仍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听起来还不错。”
　　“兄弟的杀手牌哪个级的？”
　　“杀手牌？我没有。”江邪耸了耸肩，这一抬眸便发现了在对面房顶上偷偷看戏的沈玉，随即朝他眨了眨眼。
　　络腮胡等人闻言愣了一下，然后抑制不住的大笑：
　　“没有？原来是个毛没长齐的小孩儿。”
　　“瞎凑什么热闹，赶紧回家找娘喝奶去吧。”
　　除了离他近又眼尖的云澜，谁都没发现微低着头的江邪表情变了，云澜握紧了剑柄，盯着江邪，防止他突然发难。
　　江邪平常说话做事总是带点意味不明的笑意，让人误以为他很好说话，此时褪去笑意，面无表情的样子如同一尊煞神，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知道这人现在不能惹，但总有些不长眼的非要撞他刀口。
　　那络腮胡还不知触了江邪的逆鳞，对他摆了摆手：“小孩儿，没牌别添乱，滚一边去。”
　　闻言，江邪终于有了点反应，抬起头，唇角忽然扯出一抹笑：“可惜了。”
　　“什么？”那几人没听清。
　　“本是清风明月好夜色，奈何尔等……”江邪迈开长腿，缓步向前，一字一顿的道，“偏想做鬼。”
　　随着最后一个字音落，江邪腿下骤然发力，右手伸向络腮胡，纵然江邪速度极快，但那人反应也不慢，无处可躲便直接拉住旁边的小弟送了上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扣住那人的脖子，微微一收，那人还没来得及挣扎便咽了气。
　　江邪也没让他白死，随手一扔，那尸体落在了打算趁乱离开的云澜等人面前，冷冽的声音响起：
　　“我可没说放你们走。”
　　与杀手周旋时竟还有空关注他们，云澜心底一沉，他究竟是什么人？
　　长刀出鞘，另外三人目睹自己老大竟那样狠毒，拿自己人抵命，当下心神大乱，失了章法，被江邪割韭菜一样断手，割喉，扔在了那络腮胡的脚下，那人来回看了几眼，咬着牙拔刀冲了上来，却被江邪轻松化解攻势，长刀划过他的腰腹，接着一脚将他踹飞出去，那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起身后慌乱的退着，没两步又摔倒了，竟是他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江邪嫌弃的擦了下脸上溅到的血点，看着吓破胆的络腮胡，邪气的笑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那人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了，看着江邪手中的刀和他慢条斯理扣在脸上的青鬼面具不住的发抖。
　　那把刀刀身纤长，刀尖锋利，刀背那侧一条凹槽延伸至刀柄处，刀柄下几只金纹恶鬼护着刀背，刀柄坠着一个由几枚铜钱绑成的流苏穗子，漆黑的刀鞘挂在他腰间，上面金线勾勒着一只只露着獠牙的鬼影，暗红色交织其中，血腥气扑面而来。
　　络腮胡哆哆嗦嗦的低喃：“鬼，鬼刃，你是江……”
　　从江邪动手开始，因角度问题，沈玉便看不到下面的情况了，又听到那句“我可没说放你们走”，他心知江邪这人脾气捉摸不定，担心云澜想不开挑衅江邪，于是就跳下来了，悄无声息的落在云澜身边，探查了一番那具被江邪扔到这边的尸体，那杀手被江邪折了脖子，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沈玉起身看向不远处的江邪。
　　几乎是沈玉的视线刚一落到他身上，江邪就发现了，以前被人盯着杀人，他总习惯多折磨那将死之人一会儿，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沈玉这儿，他就莫名的不想让他多看。
　　江邪拎着刀，他走一步，那人便抖着往后蹭一下，直到后背撞到墙，那人眼看江邪离他越来越近，竟是直接跪地磕头：
　　“饶命，饶命，江公子，不不不，爷，爷，饶了我吧，我不知道是您，饶命，求……”
　　那人骤然噤声，鬼刃的刀尖正顶着他的下巴，逼他抬起了头，然后毫不留情的往前一送，刺穿了他的喉咙，江邪抽了刀，在捂着脖子倒下的络腮胡衣服上擦了一下，看着他血流了一地，淡淡的“啧”了一声。
　　江邪从容的转了个身，一手拿着面具，一手拖着那把刀，冲沈玉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容在云澜和方延看来，只觉得有点瘆得慌。
　　沈玉没开口，江邪罕见的也没开口，收了那抹刚划开的笑，目光转向长街拐角，眸光森冷，那面墙后的两个少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浑身一抖，犹豫了一阵，两人忐忑的走了出来，隔着老远躬身行礼：
　　“见，见过公子。”
　　江邪眯了眯眼，半晌，动了动手，刀尖划过那几个杀手的尸体，带上来几串腰牌，朝两人随手一甩，那两名少年手忙脚乱的接住，正不知所措，江邪冷冷的吐了一个字：
　　“滚。”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两个少年连忙道谢，跑的飞快。
　　鬼刃入鞘，沈玉轻声叫了他一下：“江邪。”
　　闻声江邪偏头，竖起食指抵住自己的唇，勾了勾唇对沈玉说：“嘘，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乖。”
　　不知是不是沈玉的错觉，细品之下，江邪那最后一个字的语气还带了点宠溺，沈玉心里的小人疯狂的摇头，什么东西，他一定是疯了才会有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