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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二章 终局(一) ...

  •   那扇房门已经关闭了有十七年,唐狄若一直没有勇气去推开他看一看。

      他站在门口左右犹豫,举起手欲敲下去,最终又无奈地收了回来。

      门却自己开了,唐清流站在门口,乌发披散,脸上依旧有玩世不恭的笑意,眼角的几道纹路,却掩盖不了十七年的沧桑。

      “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坐坐?”仿佛在招待一个久违蒙面的老友,唐清流的语气不热络,也不完全生疏——但是对于父亲,确实又过于疏远了些。

      唐狄若的身子,在摇曳的灯光下,似乎又佝偻了些。

      “清流...”他突然不知如何开口,“还在怪爹?”

      唐清流转过身,嘴角的笑意突然变得嘲讽起来:“原来怪过,现在不怪了。见到十九,才知道你我,其实都不是一个好爹爹。”

      唐狄若握了握拳:“我一定会将十九保下来。”

      唐清流不禁笑出声音:“十七年前,你也是这样对我说,会将夕颜肚子里的孩子保下来。”他缓缓坐下,看着摇曳的烛火“十七年,我欠了十九十七年,欠了夕颜...一辈子。”

      唐狄若不敢看他的脸:“这一次...”他语气软弱,倒不想一个在和儿子说话的父亲。

      “苦叔不会允许,就算十九交出了抟扶心法。”唐清流一针见血,“就算苦叔许了,那个人,也绝对不会让十九活着。”

      唐狄若突然颤抖起来:“你如何知道……”

      “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唐清流突然笑了,他笑起来眉眼弯弯,十九和他一模一样,“堂堂四川唐门,几时成了那个人的毒物仓,兵器库?我虽然不知那人是谁,却也猜想得到,那必然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至少,手上有能控制住你们的东西。”

      唐狄若垂首不语。

      唐清流叹了口气:“你虽然不曾进来,却也时时站在屋外看我。这三年来,你瘦得许多,不像大病,倒似中了什么奇怪的毒。”

      唐狄若苦笑,却还是不说一个字。

      唐清流皱眉:“是怎样的毒,连我唐家也无计可施,无药可解?”

      半晌,唐狄若才抬起头,岁月在他额上刻出了极深的纹路,两颊瘦削凹陷,并不似普通老人一般健康:“别问了,孩子,别问了。”他一把抓过唐清流的手,匆匆往塞了什么东西,“有机会...一定要...”

      唐清流大惊:“这是..解药?唐门到底出了何等变故?你到底身中何毒?”

      唐狄若惨然而笑:“不是毒药,是心魔,心里的毒,谁也解不了。我痛苦了这些年月,总算是有了一了结。”一丝碧绿的鲜血从他唇边滑落,“据说,十九和神隐已经入了蜀地,很快就要来了。我没脸见她,更不想看着她被那个人所杀。求你,求你,一定要……”

      唐清流急忙伸手托住他滑落的身体:“你……大可不必如此。那个人究竟是谁?”

      唐狄若口中鲜血不断涌出,开始时惨碧,而后渐渐成为了乌墨一样的颜色:“孩子…快走,唐门唐门不可久留。那个人已经疯了,他,他要的是——同归于尽。”衰老的身体不断颤抖,唐清流清楚地感到,手里的躯体只瘦剩一把骨头,脆弱得一捏就碎。唐狄若紧紧捉着他的衣襟,脸上满是期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

      唐清流轻轻拥住了他:“爹,孩儿懂了。”怀中的身躯猛一抽搐,而后逐渐放软,仿佛没有了骨头一样,瘫成了一坨烂泥。

      这是唐门碎骨散。从骨骼开始碎起,一点一滴,到最后什么也不剩下。

      唐清流向唐狄若重重磕了三个头,握着解药的手紧了紧,忽然一扬——那解药便被抛出窗外,落入池塘。

      人影闪过,一人银袍乌发,立在门前。他垂手而立,头微微低着,看不清面貌,声音却婉转妩媚:“看着自己的亲爹死在面前,会是怎样一种心情?难过?悲伤?还是解脱?”

      唐清流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你这种天生没爹没娘的人,永远不会懂。嗯?听说,你被我的宝贝女儿打伤了?”

      那人抬起头来,带着满脸笑意,潋滟的眼里水波粼粼:“是天舒被十九打伤了,不是我。”

      唐清流摆摆手:“我弄不清楚你这个心理变态什么时候是天舒什么时候是天秀。不过...我知道,你将我女儿弄得很惨,这笔账,你看该怎么算?”他话音刚落,人已经飞扑上前,前前后后闪了天秀十余个耳光才住手。

      天秀被打的满脸鲜血,白皙的脸颊高高肿起,然而他的笑还是没有被打掉:“害十九的是天舒不是我,要不是我,十九早被天舒杀了一百万次。”

      “我知道,所以只是赏了你几巴掌。”唐清流侧过脸,烛光摇曳下,变得格外潇洒,“逍遥山庄的人,到底是没有死干净啊。”

      “戈鞅若当真那样好杀,恐怕你当年抢夕颜的时候,就了结他了。”天秀笑得娇媚,“十九啊十九真是可怜,周围没有一个好东西——当然,包括我。”

      “你说,她凭什么能那样洁白无瑕地活着,什么都不懂?”天秀轻轻拨弄着一缕乌发,口气十分轻佻,“人和人的命,真是不能比,都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谢东生待她,啧啧,那样的好。”

      唐清流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无父无母?”

      “哦,不,我忘记了,她有一个失散十七年,一见面就利用她带着我上山,杀她养父的亲爹。” 天秀故作惊讶地捂住唇,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很是妩媚,“你说,如果她知道了,是你在背后布置毁灭逍遥山庄,她会不会,不认你了?还会不会千里迢迢,山长水远地来‘救’你?”

      说时迟那时快,唐清流蹂身上前一把握住了天秀的脖颈。

      天秀不闪不避,已然嘴角带笑地看着他。

      唐清流突然松了手:“被天舒折磨得那么想死么?我为何要成全你?”

      莫名的情绪在波光潋滟的眼里闪过,不过只一瞬间,天秀便恢复了情绪。

      “唐大公子又在说笑话了。”

      “天舒最近脾气应该非常不好,因那条傻乎乎的鱼,他怕是要生啃了十九。”唐清流缓缓道,“你说,我要不要留着他?”

      “唐大公子真会说笑话,十七年前夕颜给你下的毒,让你每次运功只能运两个时辰,而后便内力不济如同废人。没有了天舒,你如何成为操控唐门背后的……‘那个人’?”

      唐清流的脸色一僵,还是笑道:“真不知你哪里听回来的胡说八道。”

      天秀笑得越来越开心,眼里杀意大盛,苍白的五指骤然变得血红,红得像将要嫡出鲜血。“况且….你真的以为,你能在天舒的手下,全身而退?”

      再次踏入蜀地,唐十九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上一次前来,是和唐鱼一起,哦,是被唐鱼绑架,而这一次,那个内敛的姑娘却已经不在人间。

      云谈说:是天舒杀了唐鱼。

      十九问:为什么?

      天舒…虽然天舒一向的冷心冷面,但十九还是感觉得出,天舒是在乎着鱼鱼的。云谈摇摇头,什么都没说。聪明的沈云谈最是清楚,这个时候,一言不说比百般强调更为有用。

      冬风凛冽,唐十九缩了缩脖子,沈云谈很是体贴地将斗篷罩在她身上。此时两人修炼已颇有成效,内力大增,按理是不会受寒风所侵。他知道唐十九是心里惦记着唐鱼,暗自伤感,故不肯运功抵抗。

      早知道那一抓如此狠辣,他便不该出手,就应该让发了魔怔的唐十九先杀唐鱼,再杀天舒。当时他那么一拉,表面是想救天舒,其实,真正想救的人是唐鱼。

      “还有三天,我们便能赶到唐大公子的旧宅。”沈云谈不动声色,一脸柔情,“可能有一场恶战,十九,你要有心理准备。”

      唐十九抬起头,眼前的男人有着温和儒雅的笑,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难为你了。”

      他牵起她的手,握在手心:“只有你,让我难为得心甘情愿。”他的手又大又暖和,将十九的小手包裹起来,放在了心里,“只要,你不疑我。”

      十九红了脸:“我错了,我再不疑你就是。可是,你也不许对我说谎话。”

      他亲了亲她的脸庞:“只需要相信的一件事,我绝对不会害你。”

      这一点似乎没什么可不相信的,十九抬起头,微微笑了。

      她的笑容比冬天的阳光还要干净,沈云谈自惭形秽,微微偏过头去,不由得理解了当时天秀的感受。

      和你做朋友,我不配。天秀当时对十九这样说。

      握住十九的手微微用力,沈云谈嘴角浮起一丝笑:只要能永远守护这份干净,他便配与十九在一起。

      世界很污秽,但是有他挡着,十九看见的,便只能剩下光明。

      包括,光明的沈云谈。

  • 作者有话要说:  顶锅盖跑,我很难想象十九的表情。十九我错了,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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